“你說什麼?”鎮國公沈昊林低下頭看著正給他整理錦袍的沈茶,好半天都沒等到回應,才捉住的手,問道,“跟你說話呢!”
“兄長已經聽得明白,又何必再問。”
“我只是覺得震驚,想要確認一下。你確定不是在跟我說笑?咱們府邸雖稱不上銅墻鐵壁,但經過父帥改造,一般人是闖不進來的。這兒事從何等高人,居然有這樣的手!”
“兄長何時見過我說笑?我又何時說他闖進來了?那兒還沒爬上外墻,就被小五他們五花大綁了,手哪里好了。其實,晏伯白天就發現他了,聽說是提前來盤道,所以,早就埋伏好了。”沈茶拍了拍沈昊林的手,示意他放開,“我剛才去地牢看過了,小五、十七和十八他們問了整整一宿,那小子一聲不吭的,打暈了幾次都不說出是何人指使,倒像是個骨頭。”
“怪事年年有,偏生今年多!”等沈茶給自己戴好了頭冠,沈昊林抬腳往外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用了早飯,你陪我去看看。”
“兒有什麼好看的?不跟一般人長得都一樣?再說,咱們小的時候,不總是能看得見,還要特意的跑到地牢去看?”沈茶朝著幾個小廝一揮手,讓他們把已經準備好的早飯端上來。
邊關乃苦寒之地,哪怕是國公府,吃穿用度也是極為的節儉,從無奢華之,比起西京的那些宗室、勛貴、重臣來,簡直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按照大夏皇帝宋玨的親弟弟,現在任后路軍第二副將的宋其云的話來說,這鎮國公府的日子過得太艱苦了一些,不要說王公貴族了,就是西京那些富商大賈都比不了,差不多和西京的平民一樣了。雖然沒到天天吃糠咽菜的程度,但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差別,這要是讓他哥知道了,指不定要心疼什麼樣呢,估計天天上朝都要跟兵部和戶部鬧騰,著那幫人把糧食運到嘉平關城來。
沈昊林對此不予置評,養兵、練兵本就是耗費巨大,兵部和戶部變兩只鐵公,也是合合理的。更何況,這幾年,國庫的收不,各地或多或都出現過一些災難,他能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沒有必要什麼事都要陛下去解決。為君分憂不是上說說的,要做出來才是真的。
況且,沈昊林也不覺得自己的日子哪里過得不好,就說這每天的一日三餐,鎮國公府完全按照軍中的規矩來的,膳房里的大廚們也是從伙頭軍調過來的,什麼時候軍中的兄弟們加餐吃,什麼時候鎮國公府也燉。他覺得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大家都是武人,都是為大夏保土、安邊的,誰的命也都是命,又何必分出個三六九等、高低貴賤來呢!
就是因為主帥總是有這樣的想法,沈家軍才會如此的團結一致、上下齊心的。從主帥到各位將軍,再到有職分的上司都跟著吃苦耐勞,軍士們的心里自然很,他們會從心里認為自己得到了認同。為了報答這一份認同,他們在沙場拼殺的時候也會拼盡全力的。
人的心,永遠是最的地方,最容易被傷害,同樣,也最容易被,只要以真心來換,結果自然是不會太差的。
鎮國公府的早飯,每天也就是那麼幾樣,主食大多就是各種素餡或者偶爾見點葷腥兒的包子、饅頭、餅子之類的,加上一大鍋的米粥、小米粥等各種粥類或者稀飯,佐餐的小菜也多是提前腌制的咸菜,嘉平關已冬月,新鮮的蔬菜不易得,多是窖藏的蔬菜為主。十天半個月能見到一兩次咸蛋、咸鴨蛋,也勉強算補充營養了。雖然花樣不多,但填飽肚子、應對這一上午忙碌且繁重的事務,是沒有問題的。
“兒是不稀罕的,有膽量進到咱們府里的,才是稀罕的。這麼有本事的人,大約跟旁人長得也不太一樣吧!算了,等他們問出來之后,我再去看看吧!”沈昊林剝了一個咸鴨蛋,用小刀切兩半,一半放進自己的碗里,另外一半放進了沈茶的粥里。“這會兒,外面應該已經傳開了吧!”
“梅竹,這兒加副碗筷,你下去吃飯吧!”
“是,將軍。”梅竹手腳麻利的在桌子上新擺了一副碗筷,然后領著一眾小廝嗖的一下就跑了。這飯廳里的氣氛很怪、很微妙,還是呆在那里比較好。
“你確定他會這麼早就過來?”沈昊林拿起一個包子,朝著外面看了看,咬了一口,說道,“今天他不當值,不會起那麼早的。聽說昨天喬梓和田蕓去跟找他喝酒了,他們仨好不容易湊在一塊,估計得喝多了。不睡到中午,恐怕這酒是醒不了的。”
沈茶只是吃包子、喝粥,連個眼神都懶的給沈昊林一個。敢保證,即便是那位不當值,聽到這麼有趣的事,也會立刻從床上爬起來,跑到鎮國公府一探究竟的。喝醉了什麼,沈茶在心里冷哼了一聲,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那位醉過,也就的這位兄長總認為那位不勝酒量,結果每次都被人家給灌醉。
“遼那邊怎麼樣?”沈昊林一看沈茶不接自己的話,立刻就轉了話頭,“有什麼新消息?”
“一切皆在掌握,兄長放心,不出意外的話,過了年就會傳來好消息了。”
“了這麼久,也該安定下來了,要不然,丟掉的民心怕是很難找回來了。說起來,遼的那位王叔不僅領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朝堂爭斗也不在話下。我原以為他會在先遼王故去之后,自己稱王的,沒想到,他會力捧自己的侄子繼任遼王,心甘愿居于幕后。”
“我可不贊兄長的這個說法,耶律爾圖可不是良善之輩,他對王位的求、對王位的期待,明眼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遼國支持他稱王的也不在數。若他真稱王,遼還是會不安生幾年,繼續,但如今他給自己的前面放了個小傀儡,況就不一樣了,支持小傀儡……哦,不是,小遼王的那一撥人,就算是看在小遼王的面子上,也不會對耶律爾圖怎麼樣。”
“只是表面上會恭恭敬敬,背地里可運作的范圍還大著呢,何況不管是遼,還是金,各個部落的心都不怎麼齊,除了對待我大夏的時候,利益一致,可能會一心向外,其他的時候都是窩里橫的。想讓他們起來,簡直是太容易了。”
“王位只有一個,盯著的眼睛卻有很多雙,,是自然的。小珉說,即便是那個小遼王的繼任典禮結束,想要整肅國中的秩序,還需要一段時日。至在明年的夏季,遼是不會主來犯。不過,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安排的人,就已經全部都到位了。”
“跟小珉說,忙過這一陣子,就安靜下來,不得妄。”
“是。”沈茶放下筷子,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兄長,小珉的信里還說了另外一件事,他……在臨潢府看到了一對夫婦,派人跟著幾天,發現這對夫婦在臨潢府做了點小生意,日子過得還蠻滋潤的。不過,他們的好依然沒變,不知道這會又要花多長時間能敗家業。”
“……”沈昊林看著沈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整個嘉平關城,甚至整個大夏都知道老鎮國公有兩子一,長子沈昊林是承襲了鎮國公的爵位,長沈茶和次子沈酒在軍中任職,皆為手握重兵、戰功卓著的大將。但只有數一些人才知道,沈茶和沈酒并非老鎮國公親生,是老鎮國公夫婦收養或者說是撿來的孩子。
沈昊林對那天所發生的事依然記憶猶新,盡管他小時候的記憶已經丟失的差不多了。
那是鎮國公一家到達嘉平關城的第二個月,那天漫天飛雪,天氣冷得不行,一家三口從城外回來,無意中聽到從城門口一個草垛子后面傳來了小孩子的哭聲,他們就轉到了草垛子后面去探查,才發現有一男一兩個小孩,年紀都不大,那是沈昊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沈茶哭。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才兩歲多一點,瘦的、渾上下都是淤青,哪怕是這樣,還護著剛滿周歲的小酒,你們兩個躲在草垛子后面,一臉無助的樣子,看得人甭提多心疼了。那麼小小的人兒,哭得眼睛是紅的、鼻頭是紅的,就跟個小兔子似的。”沈昊林輕輕的嘆了口氣,“你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想的?”沈昊林看著沈茶,“我在想,等我長大了,找到那兩個人,一定要把他們抓起來丟到草原上喂狼!”
“兄長何必為那種人臟了手,不值當的。我找他們也不為別的,就想問他們一件事。既然不想要孩子,為什麼要生下我們?而且生下一個還不行,非要把酒兒也生下來同樣的罪。除此之外,我還想知道,既然心里很清楚家中生計困難,為何還要頻繁的去賭坊?只要得到了這兩個答案,他們對于我而言,就沒有什麼可惦念的了。”
“但小珉確認是他們?”
“確認是他們。”沈茶重新拿起筷子,“小珉說,他們沒有更名換姓,或許是覺得遠離故土,沒有人能認得出他們,也沒有人知道他們以前做過的事。”
“兩個外族人在臨潢府混得風生水起?”沈昊林了沈茶的頭,安道,“不用擔心,咱們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兩個人渣,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他們的。雖然我不會真的把他們丟去草原喂狼,但也不可能讓他們這麼舒服。這麼一說,我倒覺得奇怪的,什麼時候,遼的國都能這麼容易站穩腳跟了?小珉可是費了不工夫才在那里有一席之地的。”
“小珉說他會好好的查的,有了消息會送回來的。”
“好!”沈昊林又拿了個包子,“倒是你,有什麼打算?想要去看看嗎?”
“兄長這話才是說笑吧?我這張臉一進邊境就會被認出來的吧?”沈茶給沈昊林又盛了一碗粥,“要說我是去探親的,就算遼人蠢笨,大概也不會相信我的話。我倒是覺得,應該找個機會,把他們兩個弄回來,或者讓遼人親自把人給我們送回來。”
“你已經有計劃了?”
“還沒有,只是隨便說說。這種腦子算計別人的事兒,還是給兄長,我的計劃通常會有很多,這一點我很清楚,到時候萬一出了簍子,怕是要壞了兄長的籌謀。”
“你的這些話就應該讓外面的那些人聽一聽,誰說我們茶兒不會說話的,這話說得多熨啊!不管怎麼說,找了那麼年,總算找到了。”沈昊林喝了一口粥,夾了一口小菜,慢慢的說道,“既然人在臨潢府,那倒是省了我們不的事。你給小珉回信的時候告訴他,人不要,留個人手盯著就好。”
“兄長想要用他們做個局?”
“不算是做局,可以跟我們的那個計劃關聯起來,怎麼辦,我還需要想一想。”沈昊林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瞇瞇的看著沈茶,“這麼一來,不僅能完自己的棋局,還可以給你和小酒出氣,不錯吧?”
“兄長這樣可不厚道!”沈茶用旁邊的手巾了,“給我和酒兒出氣只是順便的,可兄長還偏偏要我承這個。”
“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現如今能讓你沈將軍欠個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既然兄長如此說,那我就承了兄長的這份厚。只不過……”沈茶看向門口,朝著沈昊林挑挑眉,“到時候,兄長不要坑我才好。”
“你們這對黑心兄妹又琢磨著要坑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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