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開口問他“你我二人之間有什麽因緣”,卻發現銀河裏他的影子漸漸暈染大紅,我雙手僵住,過他的後背,到一大片涼。
“聶宿你……你怎麽了?”
他仍是笑,笑聲飄渺又虛妄,仿佛要隨著這星飛到極遠再也不回來。
他放開我,低頭又將那玉玦係在我的腰帶上,順便替我穩了穩腰間的離骨折扇。我惶惶低頭,發現半素被染上水,攤開掌心,猩紅一片。
“你也知道,這銀河的星辰一旦隕落了,也不是這麽好補全的。”他又替我扶正玉冠,仿佛已經學會了我平時有意無意扶穩頭上玉冠的作,“所以你長個心眼兒,日後天帝若再專門宴請你,十是要你去送死,你便佯病在府……”他頓了頓,思索片刻,低頭親了我一親。
極其清淺一個吻,落在我的上,徒留冰涼。
聶宿他直起腰,麵平靜,好像早已看這滾滾仙塵事,所以不見半分慌和無措,“日後你若是不喜歡便不用再打扮男子模樣。我知道當初鱗片被剮你很痛苦,但是我並不後悔,畢竟現在,四海八荒的諸位神仙都要喚你一句素書神尊,除了天帝,也沒人敢欺負你。至於離骨折扇,這一萬年,它被我訓養得極好,日後聽從與你,定會你最順手的法。”
越來越多的水順著他的綢衫流下來,他突然住我,眼中星流,似要溢出來,“素書,我趕你出神尊府的這一萬年裏,你果真希我死來著麽?”他語調歡悅,似平日安然模樣,似在開玩笑。
我捧住他的臉,忽然覺得全都在抖,抬起袖子一遍又一遍掉他角湧出來的水,可那又一遍一遍湧出來。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不知道怎麽辦,我覺得眼眶生疼,眼珠滾燙,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緩緩俯,坐在銀河岸邊這一灘猩紅的裏,他拉著我的手,將我溫地裹進懷中。
我躺在他的彎,看他明眼眸,清俊容貌。
這場景,如夢中一模一樣。
我知道,他快要死了。
恍然之間,無海水,水落雪,化作紗幕,紛紛揚揚灑下來。
輕輕抱著我的這位尊神,語調暖,嗓音清雅:“那一年,你剛剛化仙形。恰逢春雪彌漫,神尊府裏的梨花開得也尚好。
我坐在湖心亭裏看雪,你便如現在這般模樣躺在我懷裏。
我們曾這樣親過,隻是後來我錯的多了一些……”
他終究沒有來得及說完。大片大片的雪落在他旁,如夢中的梨花花瓣一樣,鋪了一層又一層。最後卻被他上止也不住的水給融化了個幹淨。
……
那一年,我剛剛化仙形。
恰逢春寒回至,風雪繚繞。
他鋪了厚重的毯,坐在神尊府的湖心亭中看雪,他邊的炭爐裏燒著前些日子將將采來的春茶,我窩在他懷裏、躺在他彎,聽他講他是如何出一縷魂魄附在斷發上,我是如何被他用那斷發從無海裏撈出來,後來又如何養好魂魄,如何長大,如何化仙形。
湖心亭外丈高的梨花樹,花瓣被這寒風吹落、窸窣而下,我仰頭看著他,仔細分辨著落在他發上的,哪一瓣是梨花,哪一瓣是雪。
四方寒冷,他懷裏卻暖。連悄悄替我拂掉額上的雪花的作,都是溫融的。
如他所說,我們曾這樣親過。他的懷裏曾這樣溫煦過。
如今,海水落雪幕,我躺在他懷裏,卻覺得這背後是大片大片的冰涼。
往事如煙如雪,似在眼前,卻又恍然不見,隻剩癡念融化紅,在這四周流淌,這四萬年的執妄似水,也不斷。
“聶宿。”我躺在他彎輕聲喚他。
我知道,我再也等不到他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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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淵天帝二十九萬四千一百五十又八年曆,三月初七,聶宿神尊化解銀河星隕一劫,魂飛魄散,於銀河畔仙逝。
同日,神界三殿下長訣襲天帝一位,承帝璽,號六界,命諸神匡扶星宿,拯救蒼生。
次日,即長訣天帝一年曆,三月初八,天帝與素書神尊並肩攜手,親自扶蒼穹星宿歸位,自此星盤不複逆轉,大劫化解。長訣天帝凱旋而歸,素書神尊疲力竭仙力不支,化劫之後於星盤中墜落,不幸落銀河,灰飛煙滅。
同日,長訣天帝詔令六界,“神尊”之位,不可再立他人。以彰緬聶宿、素書二位神尊。
長訣天帝十年,大劫遠去,天道昌隆,八方興盛。六月初一,長訣傳天帝一位於其侄昊焱。昊焱接任天帝一位,尊叔父長訣為九上天尊。自此長訣天尊居神界三十五天,不問仙政。二位神尊浩瀚之功德,逐風雲星輝一並遠去。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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