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呈一時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就那麼撐著傘看著他。
賀予是很傷心的,傷心里又帶著些兇狠。
“但是謝清呈,你如果有事,非得和他在一起,非得在醫院照顧他,你給我提前打個電話,不可以嗎?你知道我就這麼一直等著……我一直在等……”
謝清呈哪里知道他竟是因為這個才傷如此模樣。
謝清呈是個獨立很強,事業心很重,沒太多私人生活的人,從前和他接的那些人,也都非常能理解他的這種想法。
哪怕是李若秋,也早在婚前就明白了謝清呈如果加班加點起來,手機是不會看的,電話也不會回。
他這還是第一次因為理病人的事耽誤了通話和約會,被對方使子計較上。
他覺得有些無奈。
可地,也有種從未會過的覺。
只有小孩子才會這樣“小心眼”地去在意他答應過他的一次邀約,不愿意給任何的理由讓步。這無疑是任的,可這份任里,似乎又有著只屬于年輕人的那一份冒失與可。
謝清呈嘆了口氣,嚴厲的眉目松下來。
他抬手去,想要一賀予淋得漉漉的頭發,打算好好地和賀予說一下當時的況,順便也和他說一下陳慢的病已經好了,哪怕是服用RN-13,也不會各個都為神埃博拉。然而——
“……啪!”
賀予又重重地把他的手打開了。
“別我。他生病了,就能把你喚過去,讓你陪著他那麼久……你和他說什麼呢謝清呈?你和他有什麼要掰扯那麼長時間才能掰扯清楚?你又不是他的私人醫生,就算你對RN-13的了解比其他人深,過去解決一些問題,一兩個小時也夠了吧?”賀予是真的難了。
是會讓年輕人了陣腳的。
之前他在陳慢面前裝得那麼氣定神閑,可他心里有多擔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陳慢到了RN-13的攻擊,陳慢的哥哥又是為了調查謝清呈父母的死因才犧牲的……比起他,那個警察有更多的籌碼,可以牽絆住謝清呈的腳步。
而他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
“你知道,你能答應我,和我一起看演奏會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嗎?我高高興興地等了一整天,高高興興地來到這里,我攥著票,我一直一直在這里等你。后來天黑了……”賀予說到這里,不住哽咽了,“天黑了……”
“那些人,三三兩兩地往里面走,保安過來問我是不是找不到檢票的地方,我說不是,我只是在等人。后來下雨了,他讓我到里面去,演出已經開場了,我說你很快會來的。我給你打電話,但怎麼也打不通。”
謝清呈看著他的緒像失了水的沙,一點點地崩潰。
他想阻止,可是賀予不聽。
賀予只想把悶在自己心里的話說完。
賀予說:“謝清呈,你知道嗎……我那一刻,特別害怕這是我的幻覺。”
“……”
“你有沒有注意過今天是幾號?”
謝清呈是真沒注意過。
很多年人活到最后,不太會去關注日期,除非有什麼事得定在某一日去做,不然日子每一天都是一樣的。
謝清呈活得就是那麼機械。
他知道這時才知到了什麼,低頭去看手機,屏幕上赫然是5月26日……
他驀地抬起頭來:“賀予,我……”
“零點一過,就是我二十歲的生日了。”
賀予垂著濃深的長睫。
“謝清呈,我曾經等來的謝雪是假的,巧克力生日蛋糕是假的,那天也是下著大雨,我在別墅里一直等,等到十二點的時候,我只等來了自己給自己的一點可笑的幻覺。”
“天黑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假的。”
他把臉埋掌心,青筋在皮下暴起,他的聲音絕里又沾上一些瘋狂,他整個人就像一朵浸了的玫瑰,危險,恐怖,但又脆弱,可憐。
賀予哽咽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假的!你始終沒有出現過!我打不通你的電話……我等不到你……沒有人來找我……沒有人來陪我!我什麼都沒有……二十年了……你有了陳慢,我不是唯一的了……我還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到了最后,近乎是聲嘶力竭。
謝清呈看到他手腕上還戴著那一條自己送給他的監測環,那條監測環能對佩戴者的緒起到一點舒緩作用,同時也能預警到佩戴者的劇烈起伏。
而此刻,這道手環側面的應燈已經顯出了極危險的紅。
謝清呈知道,賀予的已經快失控了。
面前的男孩子就像陷籠中的困,低低哀鳴著,他的呼聲第一次這樣強烈地喚起謝清呈腔的共振。
賀予說:“疼……”
“真疼……”
他一只手按向了自己的膛,這個本應該對五非常遲鈍的病人說:“謝清呈……這里好像是空的,但是好疼……”
謝清呈看著年落淚的樣子,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
那像是一只傷痕累累的小龍在礁石上哀聲引嚎。
它快死了……
它好像就要傷心得死去了。
它是真真正正傷心至死,孤獨至死的。
謝清呈注視著賀予,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這樣強烈的面前,好像無論說什麼都太過蒼白。他走過去,像曾經賀予在除夕之夜,想要抬手捂住他心口看不見的傷疤,止住他淋漓的鮮一樣。
他走過去——
他也想鎮住賀予的。
他們倆,原都是有舊傷的人。
傷口很深,直刺心臟。那些傷疤無人可知,只有他們彼此知曉。
他不明白為什麼賀予會這樣在意陳慢,其實陳慢永遠都是和賀予不一樣的,在謝清呈看來,陳慢是弟,是友,是同伴。
而賀予呢?
謝清呈一時間竟說不上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賀予已經將他的生命侵蝕得那麼深了,以致于回頭去,他都不再認為世上會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替換得了賀予的位置。
模糊意識到這一點的謝清呈心大震撼,他之前從未仔細想過賀予現在在他眼里算是什麼。
算是什麼呢?
賀予是與他最相似的的人,是與他最近的人,是知他最多的人,是與他無數次同生共死的人。
可賀予是男人。
而他不男人,他的取向是,他還結過婚,離過婚,何況謝清呈知道自己如今本不需要什麼。
于是,這樣特殊的,不可被任何人取代的人,那又算是什麼呢?
他不知道,如陷迷障。
謝清呈只是在這一刻,決心走上前。他一手撐著傘,一手抬起來——他知道那種痛,那種獨獨屬于神埃博拉患者的,比癌痛更切骨的痛。名為寂寞,名為孤獨,名為絕……他終于在這一刻,主抱住了賀予。
謝清呈用自己的手,上了魔龍支離破碎的心,任由毒流遍掌心。
他抱住他。
謝清呈說:“賀予,是真的,不是假的。對不起。”
“……”
“很抱歉,我沒有記得日子,我……”謝清呈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了,老男人,太爹,以前連太太都沒怎麼哄過,更不知道怎麼哄小男生。
他只能這樣抱著賀予,雨水打在他們頭頂的傘上,風吹過他們的衫。
疾風驟雨里,他擁他那麼。
蒼龍好像在用自己子,蜷住那個傷心到瀕死的魔龍。
他抱著懷里抖的年,嗓音竟略微地有些沙啞。
“對不起賀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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