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敏的掌心頓時被何初三溫熱的呼吸燙個正著，夏六一整個人都僵住了！何初三著他的手心，沙啞而微微發地說著，“我是說真的，六一哥，如果以后再有這種事，你不要管我，是我自己沒用。傷了你，比我自己傷還難……”

夏六一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霎時間覺得嚨里干得可怕，呆呆地張了兩次，他才終于反應過來一般，猛地從何初三臉邊出手掌，狼狽不堪地喝道，“閉！”

“……”

何初三閉了，咬著瓣不說話。而夏六一右手捂著自己剛遭“侵犯”的左手掌心，一時之間簡直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只能僵地擰頭看向窗外。

兩人都沉默著，車廂里氣氛尷尬得像隨時斷裂著火的枯木。夏六一看著看著，耳都發起燙來，只覺得口越來越燥熱難耐。這他媽撲街仔一句接一句的，著手掌表白心跡，是個什麼狗屁意思，難道他還聽不懂嗎？

他不肯承認自己之前看到何初三傷時的暴怒與狂躁，不對，就算承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是他夏大佬欽點的馬仔，他那麼失控，都只是在捍衛他自己的領土與臣民。他也不肯承認自己對何初三有什麼別樣的愫，那只是純粹的大哥關照小弟之罷了，只是純粹地覺得何初三這個小子稍稍有些與眾不同的有趣而已。而何初三這黃小子的心意，在他看來，則是明顯地走錯路，一句一句得寸進尺、曖昧盡顯，不能再放任自由下去了！

頭腦發熱地想了一會兒，他閉了眼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去給我買碗牛雜。”

正低著腦袋發怔的何初三呆呆抬頭，“嗯？”

“牛雜！”

“這麼晚了哪里有牛雜？”何初三奇怪道，頭一抬，正見街道對面一家夜晚營業的小食店，門口攤檔上坐了一堆吃夜宵的年輕男。

——不然你以為夏大佬為什麼非要堅持多開幾條街，在這里停車？

他乖乖地轉要下車，卻被夏六一住，一個黑皮的舊錢包扔在他上，“拿我錢包去，再買罐可樂。”

“我……”何初三剛想說我有錢，想起夏大佬怒掀煲鍋的前塵往事……真是犯不著為了錢的事跟這位土豪抬杠。

他心緒不寧地著夏六一的錢包下了車，依言去小食店買了一大碗牛雜、一罐可樂。等牛雜的時候他回頭了一眼街對面的車。夏六一靠在駕駛座上仰頭煙，看也沒看他。

何初三在心里嘆出一口氣，懊悔自己的失態。

是，他對夏六一有意，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天夜里在別墅門口不自摟抱住夏六一時，他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喜歡上一個男人，還是個黑社會大佬，這件事并沒有帶給他多大的沖擊——早在聽夏六一訴說他與青龍的過往之時，他就發現自己對這種同之并無抵。

但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就跟夏六一攤牌，他一個一窮二白、百無一用的學生，拿什麼許諾一個黑道大佬的明天，又憑什麼幻想對方對方金盆洗手跟他在一起。漫漫長路，他自知還沒有資格開始。只是他實在控制不住地想更多地與夏六一親近，想照顧他無序的生活，不想見到他淋漓的鮮、虛弱的樣子。他遮掩不住自己的，而夏六一又是個那樣敏銳機警的人，輕而易舉地就能看穿他，得他避無可避。

他現在應該怎麼辦？

他低頭沉思盤算，被老板娘提醒，打開錢包想要付錢，結果一眼看見里面一張照片。是夏六一和夏小滿面對微笑地對著鏡頭，親無間地靠在一起，背景是碧海藍天。

他掃了一眼，就從里面取出錢，將錢包合上了。過了一會兒，又忍耐不住地重新將它翻開。

他看見了那張照片下面出的一個小角，輕輕地用指甲將它刨開一點，小心地了出來。

——是一張藏在下面的青龍的單人照。照片澤昏黃，男人偏頭著雪茄，半邊臉藏在影里，像是拍。

何初三指尖一，差點將那張照片掉落地上，然后迅速地定神，死死地穩了！

街對面的車上，夏六一一邊面無表地著煙，一邊用眼角瞟他。眼見著這小子將那張暗藏的照片了出來，看著發了一陣呆，又不聲地重新夾了回去。

夏六一慢條斯理地吐出口煙，抬起纏著紗布的傷手，擋在自己額頭上。

這他媽撲街仔煩死人了！識相一點知難而退，看完照片早點回家洗洗睡覺！

良久，何初三拎著一碗熱騰騰的牛雜上車。夏六一里叼著煙，慵懶冷淡地仰靠在座椅上。聽見何初三進來，他出右手要接牛雜。

“我幫你端著。”何初三說。

夏六一抬眼瞥他，何初三面上神平靜單純，看不出半點破綻。

夏六一心里“草！”了一聲。他媽的敵照片都給你看了，也該死心了吧！

他不知怎的就起了火氣，執意要搶過牛雜，結果因為太燙加之右手無力，差點灑到子上。幸而被何初三眼疾手快重新接住。

“我端著吧，六一哥。”何初三聲又道。

夏六一皺著眉頭不說話，就著他的手，叉了一塊牛雜吃。

何初三靜默默地守著他一口一口吃完，又將可樂遞過來。

一言不發地吃飽喝足，夏六一心里才剛舒爽了一咪咪，正要靠在座椅上重新點煙，何初三突然抬起手，往他角上輕輕了一下。

夏六一警覺地抬眼看他。

“這里沾了。”何初三說。

“……”

臺詞略老……老得找死！他媽的撲街仔，不見棺材不死心！——夏六一對他此言行在心中下了個判斷。

他暗咬著牙一聲不吭，故作不甚在意地轉過頭去，檔位桿一扳，猛地轟了油門！

何初三被安全帶攔了一下，腦袋往前一栽，然后若無其事地直起看向前方。察覺到夏六一的憤懣與憋屈，他不自地牽了牽角。

在夏六一扭頭看路的時候，他低下頭將沾了牛雜與可樂的指尖挨到邊，撅了一下。

舌輕輕了角，他嘗到一種咸的甜。

夏六一沒有趕開他，即使發現了他的，即使再對他不耐煩，還是沒有趕開他。這個黑道大佬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他，在難得清閑的假日只愿找他作陪，手把手地教他桌球，吃他做的飯，接他的邀請去看二人電影，不顧危險地護著他，忍他得寸進尺的親近……他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

即使他現在還比不上那個昏黃的側影，完全比不上，但他知道自己也是特別的，總有一天……

沒等他又咸又地甜完，車子又一頓，停在了路邊。

何初三看著前方“檀香閣”的大招牌，面陡然僵滯，腔里剛還沸騰激的突然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