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於自己被家裏人認定是個廢的事,雖然多半時間里程恪都不會去琢磨,但偶爾還是會有些不服氣的。
不過今天他對自己廢算是有了一個嶄新的認知。
把新買的床單往床上鋪,已經用了十五分鐘,扯左邊就右邊短,扽右邊就左邊短,而且中間永遠都有波浪,怎麼扯都他媽有至三個楞,一汗都折騰出來了,殺得腰上的傷口有點兒疼,也沒能鋪平。
最後他決定放棄,拿起被罩看了一眼,試都沒有試一下就直接放棄了,把被罩抖開了往床上一蓋,再把被子往上面一鋪,好,枕頭也用了同樣的作,把枕套鋪在了枕頭上,然後拿了換洗服進了浴室。
其實在許丁那兒住著的時候,他每天也都洗澡,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服的時候,他會有一種自打離開家以後就沒再洗過澡的錯覺。
可能只有現在,他才開始有了這裏是他一個人的地盤的覺。
不過很快他又想起來江予奪那個神經病有鑰匙,而且不許他換鎖,頓時一陣不爽,雖然他並不知道換鎖應該怎麼換。
直接去買來自己換?
賣鎖的幫換嗎?
還是業?
業管這事兒嗎?
業電話是多啊……
我他媽腰很嗎!
程恪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著的上半,右側腰際那條本來覺已經快好了的刀傷,現在因為出了汗,微微有些發紅。
看來他高估了江予奪的捅刀水準。
江予奪並不是指哪兒哪兒的用刀高手,這一刀也並不是江予奪計畫好的給他來條小口子以表威脅。
這他媽就是江予奪水準不夠沒把握好!
他一想到這裏,上因為鋪床單而產生的熱量瞬間就消失了,後背都有些發涼,這要是準頭再偏一點兒,就能直接捅他肚子上了。
江予奪絕對是個神經病,就這樣的技,居然敢用那麼快的速度出手,萬一紮肚子上,估計能弄個對穿。
程恪皺著眉,按住傷口,念了三遍南無阿彌陀佛。
為什麼要念這個,他不知道,反正老媽總念。
程恪歎了口氣,擰開了水龍頭,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站到了噴頭下面,閉上了眼睛。
滌一下這幾天以來鬱悶的心……我!
程恪被噴頭裏冰涼的水激得退著連蹦了三四下,撞到了浴室門才停了下來。
怎麼是涼水!
水都放了好半天了居然還是冰涼的!
他一把扯過浴巾把自己包了起來。
浴室裏沒有看到熱水,不會是沒有熱水吧?
他打開門走出去,看到浴室外面有一個掛在牆上的熱水,上面寫著即熱型熱水。
於是又進去,打開了水龍頭,再出來,發現熱水並沒有啟。
沒電?程恪抬頭,看到頭好好地在座裏。
那就是沒有開燃氣?
於是他又找了找,吃驚地發現,這個熱水上本就沒接燃氣管子。
“我。”程恪簡直怒不可遏,裹著浴巾沖進了客廳,一把抓過手機,撥了江予奪的號碼。
手機螢幕上顯示,“江腦子不正常”撥號中。
江予奪那邊電話接得還算快,就是聽上去特別沒有禮貌:“誰。”
“我,程恪,”程恪說,“那個熱水連燃氣管都沒接?”
“什麼燃氣管?”江予奪問。
“熱水!”程恪走回浴室門口,在熱水上敲了幾下,“沒熱水我怎麼洗澡!連啟都不啟!”
“啟不啟跟接沒接燃氣沒有關係,”江予奪聽聲音像是點了煙,“沒接燃氣也能啟,就是不出熱水而已。”
“你別跟我扯這些,我就問你……”程恪說了一半被江予奪打斷了。
“熱水上寫著什麼?”江予奪問。
“我……”程恪覺自己簡直沒法跟這個人通,但還是咬牙看了一眼熱水,“不就是個型號嗎!什麼什麼即熱型電熱水!”
“是啊!”江予奪突然吼了一嗓子,“這他媽!是個電熱水!通他媽!什麼燃氣管!”
程恪被他這一通吼震得有點兒發暈,不得不把手機拿開按了免提,然後又看了一眼熱水上的字。
這,的確是一個,電熱水。
但是。
“我不管它是電的還是氣的!”程恪控制著聲音,努力讓自己不跟神經病一個音量,“它現在不啟,不出熱水!”
“電了嗎?”江予奪聲音也恢復了正常。
“著呢。”程恪看了一眼座。
“電開關開了嗎?”江予奪又問。
“什麼?”程恪愣了愣。
“上面有個小盒子,小盒子上面有個小蓋子,把小蓋子打開,裏面有個小推推,”江予奪說,“把小推推推上去。”
程恪沒說話,在江予奪的一堆小XX裏跟著他的指示作了一遍,熱水的螢幕亮了。
“啟了嗎?”江予奪問。
“……啟了。”程恪回答。
此時此刻,他覺得非常尷尬,接下去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真棒,”江予奪說,“比隔壁三歲半的那個小朋友厲害多了,小朋友雖然知道怎麼弄,但是他夠不著。”
程恪沒說話。
“三秒鐘之你不掛電話我就過去你。”江予奪說。
“你他媽手指頭斷了嗎掛不了電話?”程恪說完把電話給掛斷了,愣了兩秒把手機狠狠地對著客廳的沙發砸了過去,手機彈了兩下摔到了地上,他進了浴室,“去你媽的。”
把浴巾狠狠甩在地上,再把水龍頭狠狠地打開,等著噴頭裏的水狠狠地冒出了熱氣之後,程恪狠狠地站到了熱水裏,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沖了一會兒熱水之後,程恪覺得上鬆快了不,口堵著的氣也一點點消散了,但人也開始跟著有些發,他把腦門兒頂在牆上,讓自己全都包裹在暖暖的熱水和蒸汽裏。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陳慶坐在椅子上,架在桌上,笑了五分鐘也沒能停下來。
“沒完了是吧?”江予奪看著他。
“不是,”陳慶笑著轉過頭,“這積家是外星人嗎?熱水都不會用啊?”
江予奪沒理他,低頭看著手機,把程恪的號碼存了進去,然後在姓名那裏了幾下。
程•弱智•恪。
“這麼看來,”陳慶笑完了開始分析,“他應該真是個養尊優的爺,可能有錢人家裏不用熱水,直接洗溫泉。”
江予奪彎腰抄起自己的拖鞋砸到了陳慶上:“閉會兒。”
“我睡了,”陳慶打了個呵欠,“我明天一早得去店裏,然後下午再去趟張大齊那兒,他一開門我就進去。”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帶倆人上那兒坐著就行,不要跟他起衝突,老玩意兒黑的。”
“黑嗎?”陳慶想了想,“這麼些年他也沒幹什麼啊,就是臉兇點兒,看著也不像是以前混過的。”
“你就是個瞎子,你能看出來個屁,”江予奪起進了臥室,“你把沙發放平了睡吧,寬一點兒。”
“不用,我這麼窄。”陳慶往沙發上一倒。
江予奪甩上了臥室門。
這一夜沒睡著,失眠了。
江予奪半夜坐起來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檯曆,這個月失眠的次數略微有點兒多,他拿過檯曆,在今天的日期上畫了個叉。
最近也沒上什麼事兒,為什麼總失眠?
他偏過頭看了看睡在枕頭旁邊的喵,擰著個麻花睡得非常香甜,他在喵肚子上了,真羨慕啊。
早上陳慶六點半就起床了,真是一個優秀青年,上班這麼久,從來沒遲到過,除了經常開著客戶的車到轉悠之外,一點兒病沒有。
聽到陳慶出門的聲音之後,江予奪也起了床,走到窗前,從窗簾裏往外看了看,天還很黑,路燈還亮著,早起的人都腳步匆忙。
江予奪在窗戶那兒站了快二十分鐘,喵順著他的子一路往上趴到他肩膀上,對著他耳朵喵喵著。
“哎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吃早點,”江予奪把它扯下來扔到沙發上,“我告訴你,你最好收著點兒,哪天我煩了你還得出門兒吃垃圾去。”
伺候完喵,又在沙發上看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視,江予奪出了門,在對面的早點鋪裏坐下了。
靠牆,臉沖著街,他已經記不清這習慣是什麼時候養的,又堅持了多年了。
總之不是這個姿勢他就吃不下東西。
但是一晚上沒睡,這會兒就算是這個姿勢,他也沒什麼食。
他要了一份豆腐腦和一屜包子,認真地強迫自己吃完了。
東西是一定要吃的,早中晚三頓飯,一口也不能,哪怕是沒胃口,也得吃,因為需要。
吃完東西,在街上轉了兩圈,前面就是盧茜的出租房,江予奪看了看時間,打算過去把房租收了,不能再拖,有一戶拖,就會有兩戶跟著拖。
剛走到路口,就看到二樓那家的男人推著個賣早點的車正往回走。
這條路有點兒崎嶇,江予奪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多年,就沒見有人修過,早點車子很小,在路上蹦蹦跳跳的走得很艱難。
他走過去,手往車把上一抓,幫著這男的把車從一個坑裏推了出來。
“謝謝啊。”男人轉過頭說了一句。
“不客氣。”江予奪說。
男人愣住了,臉上的表瞬間從激變了吃驚又再變了驚慌,接著就垮了下去,一臉的憂傷。
“三哥,”他推著車,半個都傾在車上,但車也沒往前走,“那個房租……”
“今天必須,”江予奪說,“你也別一天一天又一天的了,這都多久了。”
“我現在手頭是真沒有,”男人說,“你也看到了,我家現在就靠這個早點車,現在一創城,不讓擺了,我今天這還是去的,沒賣多就被趕回來了。”
江予奪繼續幫他推著車往前走:“這月的先不急,把之前的補上。”
“三哥……”男人的聲音很悲傷,“主要是我幾個孩子都小,離不開人,我老婆也沒辦法去上班,上月我老家又出了點事兒……”
“今天補不上,”江予奪打斷他的話,“三天之你就另外找地方住。”
男人沒再說話,悶頭推著車。
江予奪也沒出聲,就這麼幫他一直把車推進了樓道裏,然後再跟著他上了二樓。
一開門,三個小孩兒就跑了出來,了聲爸爸就在門口來回跑著玩,興地喊著。
江予奪聽得腦漿子疼,趕進了屋裏。
裏頭的人一臉愁苦地坐在椅子上摘著豆子,看到他走進來的時候,頓時眼淚就要出來了。
“大姐你控制一下,”江予奪指著,“你別哭,我不吃這套,越哭我越煩。”
人低頭抹了抹眼睛。
男人坐了下來,重重地歎了口氣,愣了一會兒,坐兜裏出了一包煙,拿了一往江予奪跟前兒遞了遞:“三哥……”
“你自己吧,”江予奪拿出了自己的煙,叼了一點著了,“都這樣了還敬什麼煙。”
男人低頭猛了幾口煙,然後一咬牙:“三哥,就再三天,就三天……”
“就今天,”江予奪說,“今天我要沒收著錢,三天之後我就人來幫你搬家。”
人一下哭出一聲。
“看到沒,”江予奪靠著椅背,“你倆都知道我就算再給你們三天,也還是一樣的結果。”
“真是拿不出錢啊,孩子得養,飯都快吃不上了,”人哭著說,“三哥,你就是死我們,我們也拿不出這錢啊,幫幫我們吧,給我們些時間湊錢。”
“誰幫誰啊,”江予奪說得很慢,“誰幫誰啊?誰幫得了誰?這世界上沒有誰能幫你,本就沒人看得見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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