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空吐時,守宮監,小校場。
稍遠的箭場上,幾名穿白袍的監丁正手持弓箭,朝著百步外的人形標靶開弓放箭。
特制的,帶著響哨的箭矢劃破空氣,伴隨著極其尖銳難聽的哨聲,重重的扎在箭靶上。
幾個監丁的箭很不錯,隔著百步遠,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尤其箭矢的力道極重,用韌的草藤制的,一尺厚的箭靶,居然不斷被箭矢穿,發出‘噗噗’的悶響。
盧仚雙手揣在袖子里,駭然看著那幾個監丁。
就這幾個白袍監丁的箭,已經超過了萊國公府大半的家將。
而且,和萊國公府那些養尊優,已經養得頭大耳毫無威懾力的家將相比,這幾個監丁一個個面帶煞氣,顯然都是經過生死洗煉的好手。
天空無云,和煦的曬在上,落在校場四周的長條宿舍樓的屋頂。
積雪融化,一滴滴雪水順著屋檐墜落,落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脆響。
箭矢嘯聲不絕于耳。
站在盧仚邊的三尾黑蝎兄弟,面鐵青的看著那幾個開弓放箭的監丁——如果之前追殺他們的司寇臺的捕快們,有這些監丁的箭的話,他們怕是逃不到守宮監,就在半路被篩子了。
“這群,死太監。”三兄弟的老大喃喃罵了一聲。
盧仚朝著幾個箭的監丁看了又看。
沒錯,他們上的袍服,和盧仚、三兄弟上的袍服略有不同,他們袍袖上的守宮,有一細細的獨角。
這證明,這幾個監丁,不是盧仚、三兄弟這樣從外投靠的‘外來戶’!
他們,是守宮監的‘自己人’,是從小培養,凈宮的侍小太監。
他們從小接系統化的調教,有皇城大的龐大資源,所以他們的實力,比起普通‘外來戶’,比起其他衙門招收的捕快、武侯等等,都要強出了不。
看看他們的箭技,真個犀利可怕。
帶他們來這里的小太監已經離開,三兄弟朝著四周張了一陣,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盧仚上。
小校場上空寂無人,唯有盧仚是和他們一波兒加守宮監的。
之前在大殿里登記資料的時候,那個小太監對盧仚的‘邀請’,他們還記在心里呢。
兄弟三個都很不忿盧仚的待遇。
不就是長得端正一些麼?
不就是長得魁偉一些麼?
不就是,長得像是一個好人麼?
憑什麼,那個小太監‘盛邀請’盧仚,卻評價他們兄弟三個‘歪瓜爛棗’?
“小子,來,咱們兄弟們,好好的認識認識!”黑蝎老大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甕聲甕氣的嚷嚷著,搖晃著膀子向盧仚近了兩步,怪笑著向盧仚出了手。
盧仚瞇了瞇眼,沖著黑蝎老大笑了笑,正盤算著要如何應對,沉悶的腳步聲傳來,一群白袍監丁簇擁著一名青袍男子快步闖了小校場。
那些白袍監丁,袖口都繡了‘守宮’紋路。
和盧仚、三尾黑蝎兄弟們袍袖上的白板守宮不同,這些白袍監丁的袖口上,守宮紋繡更加清晰,而且在守宮的脊背中線上,清晰可見一顆顆的紅星。
從頭到尾,這些監丁的守宮紋繡上,多則有七八顆紅星,則也有三五顆。
而那名穿青袍,頭戴黑帽,腰扎黑帶,腳踏黑靴,腰間佩刀的男子,他的守宮紋繡在口。
這條大守宮頭朝心口,兩只前爪虛按左右肩膀,兩只后爪按向了左右肋,脊背中線上,三顆紅點清晰可見。
這是一名‘三星’力士。
盧仚知道守宮監的規矩。
或者說,鎬京城外,大胤武朝上下,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守宮監的規矩。
守宮監,剛加的監丁,一律白袍。
守宮監行軍法,監丁做事,可記功。
守宮監的軍功,分為大小兩種,三小功可并為一大功,每得一大功,袖口守宮脊背中線上,就能填上一顆星星。
九顆星星,就代表了九次大功,或者二十七次小功,這在監丁中,就算是做到頂了。
九星監丁之后,再立功勞,經考核驗證,可換青袍,口紋守宮紋,晉升離監丁份。
一星、二星、三星著青袍,稱力士,可統轄監丁十人到百人。
四星、五星、六星著藍袍,稱校尉,可統轄監丁百人到千人。
七星、八星、九星著紅袍,稱將軍,可統轄監丁千人到萬人。
守宮監是廷所設特殊機構,一星到九星的階位,對等朝堂九品到一品的員。
三星力士,堪比朝堂七品員,若外放的話,就是一縣主。
而正因為守宮監是廷所設特殊機構,守宮監力士的威懾力,可比一縣主強出了不知道多。
正準備滋事欺負一下盧仚的三尾黑蝎兄弟三個,看得這名力士帶著人快步走來,他們迅速收攏了滿心的惡意,堆砌起燦爛的笑容,朝著那力士哈了哈腰。
“這位大人!”兄弟三個使出跑江湖的際手段,開始向這位三星力士套近乎。
“哎呀,都是可憐人哪!”
瘦高個,小白臉,小眼睛,塌鼻梁,生得很有幾分寒磣的三星力士雙手往袖子里一揣,看了看三尾黑蝎兄弟三個,又朝著和自己同樣揣著手的盧仚看了又看。
“甭客氣了,我,魯天星,你們我魯大人呢,也可以,當然,我更喜歡你們我魯大哥。”小眼睛瞇了瞇,薄撕出一點笑容,魯天星熱的向盧仚幾個打著招呼。
“哎呀,都是不容易啊。”
魯天星搖晃著腦袋,朝著盧仚四人慨著。
“這大過年的,還沒過正月十五呢,往年這日子,可沒有人來加咱們守宮監。”
“不是被急了,到了難,大家守著火爐子開開心心過年不好麼?誰會大正月里的,跑來加咱守宮監哪?”
“可見,都是遭難了。這種苦,我懂!”
“不過,兄弟四個放心,進了守宮監,就是一家人了。我魯天星最是照顧手下的兄弟,既然你們被小公公們分派到了我的手下,以后你們自然會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
“總之,我不會讓自家兄弟吃虧,不會讓自家兄弟吃苦。”
“兄弟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跟著魯天星過來的十幾個白袍監丁七八舌的笑了起來, 一個個雜雜的夸獎魯天星‘義氣’、‘大氣’、‘闊綽’、‘豪爽’等等。
魯天星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好了,大家這就算是認識了。唔,四位新兄弟,自己介紹介紹自己罷?什麼出來歷的也就不用提了,咱們守宮監不講究這個。”
“不過,你們名字,還有你們的修為手段,都說說罷?”魯天星瞇著眼,輕輕說道:“以后兄弟們一起出去辦事,知道你們的手段,這才能量才使用,省得出了紕!”
三尾黑蝎兄弟三個相互了,點了點頭。
“魯大哥,俺仇大,拓脈十二重。使一條蝎尾鞭,擅打淬毒的鐵蒺藜。”
“魯大哥,俺仇二,拓脈十一重。使一條蝎尾鞭,擅打骨三棱飛刀。”
“魯大哥,俺仇三,拓脈十一重。使一條蝎尾鞭,擅長使各種蒙汗藥。”
魯天星眼睛瞪圓,朝著三兄弟的老三認真的看了又看:“唉喲,會使藥?我記住你了,是個人才!”
魯天星帶來的一眾監丁,則是目閃爍,很是嚴肅的看著兄弟三個。
無論放在哪里,拓脈十一重、十二重的修為,都是很了不得的高手。
有這樣的好手加,魯天星的隊伍實力飆漲,這毫無疑問是件好事。
但是,同樣是因為這樣的好手加,大家的競爭力可又大了許多。
立功,獎,升,發財,可又有人來和自己競爭了。
尤其是守宮監那些油水厚的灰收,誰拿得多,誰拿得,不就是看拳頭大小來說話麼?
一看面相,這兄弟三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善茬兒。
以后,一定要多小心、提防他們三個。
魯天星看向了盧仚。
盧仚出手,朝著魯天星拱了拱手,輕聲道:“魯大哥,我是盧仚,日后,還請多多關照。我剛剛拓脈,也沒什麼江湖經驗,要說擅長什麼,我跑得很快,這算不算有用?”
所有人的目同時落在了盧仚上。
沒江湖經驗,跑得很快,這都沒關系。
但是看盧仚這年輕的面龐,居然就已經拓脈?
這份天賦資質,實在是有點嚇人了。
魯天星挑了挑眉頭,緩緩點頭:“唉喲,不錯哦,小小年紀,有這樣的修為,大家子出嘍?”
盧仚只是笑而不語。
魯天星搖了搖頭:“什麼出都不重要,進了守宮監,家命、前途前程,看自己手段嘍!”
上下打量了盧仚兩眼,魯天星背起雙手,沉聲道:“客套的廢話不多說了。按規矩,你們新人加,應該給你們兩天時間悉悉守宮監,咱們這一隊人負責的地界,也該派人帶著你們走上幾趟,起碼得讓你們明白,我們守宮監平日里都是干什麼的。”
“可是,最近有大活兒。上面催得厲害,人手,所以,新加的四位,你們也得忙起來。本該有的接風酒什麼的,等這趟事忙完了,咱們再補上。”
“事是這樣的,這里有一個人的畫像,畫上的人,是金谷坊柳家莊莊主柳梧。”
一名八星監丁掏出了一張炭筆畫,上面是一個長相頗為俊俏的男子畫像。
“找到他,然后,盯死他!”
“切記切記,找到他,盯死他,但是千萬、千萬不要驚他。”
魯天星瞇著眼,很認真的叮囑盧仚四個:“記住了,不要貪功,一有發現,立刻上報。”
頓了頓,魯天星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誡道:“不怕告訴你們,從年前臘月二十開始,為了查這件案子,我這支隊伍的老兄弟,已經折損了十幾人。”
“我可不想,下次去給你們收尸!”
“所以,小心,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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