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心中如刀割般的絞痛，恨不能立時回到那煉獄般的神壺之中。哪怕和一齊盡苦痛，死在彼，也遠勝于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茍活于此！

　正自心如麻，不知所以，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拓拔野一凜，飄然掠至門沿，屏息凝神。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近，冷香撲鼻，與方才“雨師妾”的甜香味截然不同，拓拔野想也不想，立時右手疾點，真氣鼓舞，將其周經脈盡數封住，一把拽進屋來。

　那人秀目圓睜，冷冷地盯著他，尖瘦的瓜子臉滿是嗔薄怒，竟是個極為清麗的。黑長袍由真所制，修長的脖頸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黑玉葫蘆，更襯得瑩勝雪。

　拓拔野心下一寬，只覺手，這才忽地醒悟自己的右手赫然摟在了腋之間，臉上一燙，急忙撒手，歉然道：“得罪了。”

　當下將扶直坐在冰床上，解開啞，微微一笑，低聲道：“在下無意冒犯姑娘，只是有一些疑希姑娘解答。一旦明白來龍去脈，立即離開此地，絕不傷姑娘一發。”

　那黑冷冷地凝視著他，也不回答，神容竟比滿屋的冰雪還要冷漠。

　拓拔野的笑容溫暖親切，言辭誠摯，天生有讓人信任倚賴的魔力，對于子尤其如此。惟獨這竟象是絕緣一般，冷冰冰的殊無反應。

　他微尷尬，咳嗽一聲，道：“請問姑娘，這里究竟是北海何？”等了半晌，見不回答，只好又苦笑道：“那麼姑娘知道我為何會在這里麼？”

　黑依舊不說話，冷冷地盯著他，雪白的臉頰突然泛起奇異的嫣紅，過了片刻，轉頭低聲道：“你解開我的經脈，閉上眼睛，我便告訴你。”聲音一如的臉容，冰冷清脆，象是寒冰風鈴一般，極是悅耳。

　當下不敢再有毫猶豫，護真氣陡然鼓舞，將震得微微一晃，趁勢離，退出幾步開外，沉聲道：“姑娘，在下無意冒犯，得罪了。”

　“這里是北極天柜山。”話音未落，忽然口截斷，去淚水，又回復了先前那冰冷高傲的神態，冷冷地凝視著他，說道，“七天前，我們在天柜山的海淵發現了你，就將你帶回來了。”

　“北極天柜山？”拓拔野心中大凜，天柜山在北海極北，是水族的三大圣山之一。山上的“極圣宮”是歷代水族圣靜修苦行之地。

　山高萬仞，方圓數十里，終年冰雪覆蓋，周圍是浩淼無邊的北冰洋。南側山腳的海平線下，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幽黑深，渦流滾滾吸其中，傳說海水從這里注地底。是名“海淵”。

　想不到自己竟會從大荒東南萬丈地底，折轉萬里，到了這天下至寒之地！這七日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那海淵中？

　適才自己所見到的“雨師妾”究竟是不是本人？如果不是，此刻又在哪里？是否和流沙仙子、公孫嬰侯同在這天柜山上呢？

　疑竇叢叢，正想追問個究竟，卻聽冰門響，“雨師妾”端著一盤花果、食進來了，“啊”地一聲，笑道：“琳姐姐，你也來啦。我正想告訴你，他醒了呢。”

　黑臉上微微一紅，“哼”了一聲，轉走，“雨師妾”又道：“對啦，我剛才在祈天殿里瞧見師尊了，正和強良師伯討論明日祭祀之事呢，還說要找你好好談談……”

　黑子一，頓住腳步，臉上霎時間變得慘白如雪。

　“強良師伯？”拓拔野心頭大凜，沉聲道：“你們的師尊是九仙子麼？”

　“雨師妾”格格笑道：“乖弟弟真聰明！”將那盤花果端到他面前，笑道：“昏睡七天，肚子了麼？姐姐獎勵你好吃的。”不容分說，將一顆飽滿酸甜的紫玉冰葡萄塞他的口中。

　拓拔野心中悲喜雜，一時間竟連口中什麼滋味也覺不到了。

　強良、九號稱“北極雙尊”，是水族稱得上“小神位”的兩名絕頂高手，常年在北極修煉，九更命鎮守天柜山，協助圣管教“極圣宮”中三十六名后備圣。

　自從昆侖蟠桃會后，烏蘭瑪率領二十一城反抗燭龍，便被水族削去了圣之位，改由九仙子暫接圣之職，日后再從三十六名弟子中擇優接任。

　這既是九仙子的弟子，自然便不可能是雨師妾了。如此說來，自己也并未穿越時空，仍在當世大荒之中。只是想不到暈迷醒來，居然便遇見和龍如此相象之人。

　黑忽然轉，凝視著拓拔野，冷冷道：“你想要去看看我們發現你的‘海淵’麼？”

　拓拔野正想去彼查找雨師妾等人的下落，見主提出，大喜點頭。“極圣宮”戒備森嚴，自己雖然不怵水妖，但若打草驚蛇，暴了行蹤，大大不利于尋找龍。有們相助，自當容易得多了。

　“雨師妾”卻似吃了一驚，口道：“不！明日便是祭祀大典，宮里宮外到都是巡查的圣使，師尊原本就不讓琳姐姐踏出宮門一步，要是再讓發現我們藏了一個男人，那可就糟糕啦。”

　黑冷冷道：“你既然這麼害怕，當日又為何冒險將他藏宮中？想要吃魚，卻又怕惹一腥，天下哪有這般便宜之事？”

　“雨師妾”被說得又又惱，滿臉飛紅，頓足嗔道：“水龍琳！你再胡說八道，瞧我不和師尊說去！”

　黑微微一笑，閃過一恨怒而又悲涼的古怪神，淡淡道：“好啊，等師尊來了，瞧見你在閨房里私藏了一個俊秀小子，猜猜會怎麼說？原來最寵幸的乖弟子雨師薇，也是個春心萌、私壞族規的小……”

　“雨師妾”大急，一把捂住的，瞟了拓拔野一眼，耳盡紅，恨恨道：“好啦，怕了你了。若是出宮之時被人瞧見，你可別賴上我。”

　拓拔野微微一笑，心想：“原來你的名字雨師薇。這可真巧了。”此時再看，才發覺這與雨師妾果然還有許多的差別，雖然容貌相近，但一個俏皮可，一個風妖嬈，氣質相去甚遠。

　“這才是我的乖妹妹。”黑水龍琳嫣然一笑，猶如冰雪初霽，從脖子上摘下那黑玉葫蘆，遞與雨師薇，說道，“你將我們都裝進這‘源坎壺’里，就算是圣親臨，也察覺不到啦。”

　雨師薇無奈，只好依照所言，默念法訣，黑玉葫蘆芒閃耀，陡然沖起飛旋，越變越大。葫蘆黑氣滾滾，驀地產生一強大的吸力，將拓拔野、水龍琳二人凌空拔起，朝里吸。

　拓拔野呼吸一窒，眼前黑閃耀，已飄然落到了葫蘆。小不盈寸的玉葫蘆，其中竟別有天地，仿佛一個巨大的石，容納百人仍綽綽有余。

　異香繚繞，心曠神怡。水龍琳淡淡道：“‘源坎壺’是水族上古神，隔絕，無堅可摧，我們藏在這里，再也安全不過。”

　拓拔野念力探掃，四下打量了片刻，果然瞧不見葫蘆外的半點影象，只能約約聽見些許聲響，微微一笑，轉頭正想說話，猛吃一驚，失聲道：“水姑娘，你這是作什麼？”

　但見赤條條雪白一地站在滿地的裳里，在四周烏玉瑩的映照下，如凝脂，玲瓏有致，得讓人窒息。

　抬起頭，俏臉酡紅，妙目淚瀅瀅，凝視著他，低聲道：“公子，七天之前，我在‘海淵’外祈天禱告，懇求上蒼救我。結果不過片刻，便在‘海淵’里發現了你。若是常人，沉于深海之中，早已死得啦。而你呼吸悠長，心脈緩慢，真氣如淵海不可測。我雖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相信，你一定是上蒼派來救我的……”

　說到最后一句，淚珠奪眶，聲音變得哽咽起來，徐徐地躺在地上，聲道：“公子，只有你才能救我。如若你……你不取走我的子之，明日此時，我便注定萬劫不復啦。”

　拓拔野驚愕迷惘，云里霧中，轉不敢看，沉聲道：“姑娘，究竟怎麼回事，可否慢慢講來？我相信除了這個法子之外，定然還有其他方法。”

　水龍琳搖了搖頭，渾抖，滿臉玉箸縱橫，凄然道：“沒有啦。如若還有其他的法子，我還會這般輕賤自己麼？如果不是大仇未報，不能輕，我……我早已跳冰洋之中，了此殘生了……”

　話音未落，“嘭”的一聲，葫蘆劇震，似是撞到了什麼。兩人子搖晃，心下大凜，莫不是雨師薇遇見了什麼意外？

　拓拔野朝比了個手勢，示意不要彈，自己飄然飛起，沖到葫蘆邊。

　狂風氣旋轟然撲面，刮得他雙眼酸疼，連眼都睜不開了，只聽見一個頗為悉的聲音溫而又親切地說道：“姐姐，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啦，只能明日吉時一到，你我便可登壇祈天作法，祭祀神了。”

　凝神去，只見冰雪似的大殿之中，肅然圍立了數百名水族將士，正前方的高臺前羅列了三十幾個黑，想必就是“極圣宮”的圣衛與眾后備圣。

　而在那高臺之上，翩然站著一個穿著黑紫長袍的高挑子。十指修長纖巧，指甲黑。赤足如雪，腳趾也盡為黑。腰上系了一條長長的帶，拖曳在地。雖然著裝素雅，但華貴之氣卻迫面而來。

　轉過，黑發高髻，碧眼如秋水，顧盼神飛，淺紫的牽著一淡定從容的微笑，不是烏蘭瑪又是誰？

　拓拔野大凜，蟠桃會后，烏蘭瑪與燭龍反目，乃是當下水族最為仇視的叛徒，又怎會如此從容地出現在這天柜山的“極圣宮”中？這些圣衛、后圣又何以依舊對如此必恭必敬，奉為座上賓？

　這水族圣眼下雖已經了己方盟友，但之中，拓拔野總覺得心機深遠，別有圖謀，此刻在此撞見，那濃霧般的忐忑不安不由更加強烈起來。

　凝神掃看，高臺上還坐了三個人。

　左首一人虎頭人，手腳如蹄，雙臂上纏繞著兩條赤練蛇，咻咻吐信。碧綠的三角眼兇閃耀，虎笑嘻嘻地咧著，里還有一條赤練蛇在盤蜷渠，瞧來惡心之極。赫然正是昆侖山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強良。

　右首那子丹眼斜斜高挑，神冷若冰霜。頭上戴著九頭冠，紫黑的長袍上繡著九只凰，相比就是燭龍親封的當今水族圣九仙子了。

　正中那子頭發雪白，秀麗絕倫，周白得幾近明，在下瞧來頗為詭異，頗為眼，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這子似乎便是烏蘭瑪所稱的“姐姐”了，微微一笑，神傲慢，淡淡道：“很好。鯤魚封印一旦解開，燭龍老賊就算有不死神蟒之，也無從抵擋了……”

　“鯤魚封印！”拓拔野心下一沉，突然明白們所說的明日祭祀是什麼了！敢們竟是想要通過祭祀，解開與混沌齊名的太古兇的封印，來對付燭龍的不死神蟒！

　又驚又怒，正想躍出葫蘆力陳厲害，那白發子又一揚秀眉，森然道：“烏蘭瑪妹子，還有一樣東西，不知你準備好了沒有？”

　烏蘭瑪嫣然一笑，聲道：“姐姐放心，只要鯤魚封印一旦解開，你們母子自然便能團圓。普天之下，最大的痛苦莫過于骨分離。惟其如此，我們才要不惜一切代價，打敗燭老妖，還天下太平，讓所有百姓永不再骨分離之痛……”

　白發子臉上紅暈泛起，悲喜集，微微一笑，聲道：“什麼天下百姓，關我何事？我只要能找回兒子，再殺了燭龍妖，為我大哥紀報仇，此生便再無怨憾啦。”

　波母！拓拔野心中大震，倒了一口涼氣，才知道這子原來竟是黑帝的妹妹、公孫嬰侯的母親——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