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東桑村。
此時正值春寒料峭時節,夜時分寒風刺骨,空氣中都帶著濃稠到化不開的冷。
村外通往后山的羊腸小路,兩個男人一前一后扛著席卷,著重重的氣,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林子深而去。
“這天兒冷的要命,今年恐怕遇上倒春寒了。”后邊的男人啐了一口,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跪倒在地,好在用鎬頭撐住,才避免了滾下山的危險。
前邊的男人冷的抖了兩下,“那地里的春苗可就遭殃了。不過大哥,家里那小的怎麼辦?誰養?”
被喚作大哥的男人韓大牛,聞言毫不在意,“誰養誰養,之前娘私下里說了,孫跛子沒兒沒孤寡一個,送去給他養著,以后還有個人摔盆兒。”
韓二牛也沒覺得不合適,對這個決定反倒是格外贊同。
“那小雜種也是命,怎麼不死在前邊。”
韓大牛猥瑣的嘿嘿笑了起來,“你那點花花腸子,當我不知道?現在就抗在咱們肩膀上,來下?”
“可算了吧。”韓二牛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對死人,我可干不出來,別變厲鬼來找我。”
“想這老三媳婦剛過門的時候,那模樣才水靈,這幾年不行了,就一骷髏架子,瞧著都滲人。”韓大牛嘖嘖兩聲,語氣里無不惋惜。
兄弟倆邊說邊聊,來到西邊山腰的位置,這里是東桑村的墳崗。
東邊山腰葬的都是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有墓碑,用不起好點的,起碼也有木制的。
至于西邊埋著的人,那就不彩了,還多是人。
兄弟倆毫無憐憫之心,到了地方,將肩膀上包裹著草席的人直接扔下來,往掌心吐了口唾沫,了兩下,掄起鎬頭開始挖坑。
這里相比較起其他地方,更顯的森冷寂,并不適合閑談。
這倆人此時心里沒底,如果不說點什麼,總覺得心慌。
“埋這里沒問題嗎?要不和老三埋一塊兒?”
韓二牛邊挖坑邊眼觀六路,夜風中樹枝晃的厲害,暗影重重,好似下一刻就有什麼東西從黑夜里跳出來似的。
不知不覺,額頭都滲出了冷汗。
以往,白天都很有人敢來這里,更別說是濃霧彌漫的晚上了。
站在這邊向山下看去,幾乎瞧不見什麼亮。
“也不看看什麼時候,挖老三的墳,哪有挖坑方便。”韓老大掄一下鎬頭,換一口氣,“讓娘知道,還不得罵死咱?”
韓二牛想了想,無奈點頭,“也是,娘可是一點都不待見他。”
“知道就快點挖,凍死我了。”
這邊,哥倆挖的起勁。
旁邊殘破的草席中,原本死掉的人,突兀的睜開眼。
秦鹿不知道在何,只聽到旁邊傳來規律的“哧哧”聲。
嘗試著活下,似乎被綁的很,手掌翻轉,及到的是糙的編織。
洶涌的寒氣,過隙,瘋狂竄,甚至能到凍結的聲音。
“……”
正在挖坑的韓大牛停下作,循著聲音看過去,表還帶著不確定。
“老二,你有沒有聽到什麼靜?”
韓二牛被問的一個冷,忙了肩膀,“別一驚一乍的。”
他已經夠害怕的了,再來這麼一出,肚子都打轉。
韓大牛本以為是自己多想了,剛準備繼續挖坑,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
和風吹過林木葉子時的聲音,有很明顯的區別。
秦鹿這邊,下了力氣,將繩子撐到極限,捆綁空間稍稍寬松些,嘗試著向上挪。
旁邊兩個男人的舉,并未放在眼里。
當韓大牛發現,眼珠子瞪得滾圓,張想說什麼,卻好似被攥住脖子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響。
一直到秦鹿鉆出了半個子,他才放開嗓子,凄厲的嚎起來。
“啊——”
韓二牛被嚇得直接跳起來,看到大哥的樣子,跟著看過來,也跟著“嗷”的一聲。
隨后,舉著鎬頭沖著秦鹿的腦袋砸過來。
微微偏頭躲開,鎬頭的一端深深的抓進地里,因為膽寒發抖,韓二牛沒有舉起來,全離松手。
秦鹿抓著鎬頭站起,一腳踩下去,借力將鎬頭拔出來。
看著雙戰戰的壯漢,此時嚇得魂不附,握著鎬頭木柄,呈握高爾夫桿狀。
一“桿”沖著韓二牛打出去,壯漢當場撲街。
眼睜睜的瞧著老二被打暈,韓大牛這邊想跑,哪怕大腦在瘋狂的下命令,卻無于衷。
嘩啦啦的聲音伴隨著味散開,他被嚇尿了。
“弟弟弟弟,弟妹……我我我,我我……別殺我,我我……”
他現在有點羨慕老二,暈過去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反倒是留下他面對這只厲鬼。
心里對老娘不免也產生了埋怨,之前就說人死了,最差也得準備一副薄棺,韓家條件也不算差,一口棺材還是買得起的。
現在好了,此地距離村子有一段路程,就算是大半夜,周邊寂靜,隔著這麼遠破嗓子也是聽不到的。
秦鹿蹲下,湊近韓大牛。
天寒,再加上的確死了,此時一張臉慘白凄厲,瞧著宛若厲鬼。
韓大牛被嚇得發出“嗬嗬”的聲音,就怕被這只厲鬼生吞活剝了。
“我還沒死了,你們就想把我給活埋了?”
倒是有心想嚇唬一下這兩個畜生,可惜原還有個兒子在韓家,古代人普遍迷信,死而復生本就是一件驚悚的事,說不得還得連累那個孩子。
聽這麼一說,韓大牛心底的恐懼倒是稍減三分。
不過剛才一下子就把老二打暈,心里還是膽怯懼怕的。
扔掉鎬頭,秦鹿站起,著夜風拂過,寒氣人。
“回去了。”
秦鹿抬腳往山下走,本不在意后的兩個男人。
韓大牛劇烈的息了好久,緩過神來,發現秦鹿已經走出很遠,在夜中早已看不到影子。
這時他才上前去推搡兄弟,奈何韓二牛昏迷太深,無奈之下,韓大牛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把人背下山。
當然兩把鎬頭也沒落下。
莊戶人家,農可是極其重要的謀生工。
恐懼散去,先前的狼狽自然浮現在腦海里,這也讓他對秦鹿恨的咬牙切齒。
“賤人,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秦鹿倒是想給那倆兄弟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沒手并非因為心,而是想著家里還有個比苦瓜還要命苦的便宜兒子。
韓家人都知道,兄弟倆進山是為了埋秦鹿。
還想回到韓家,就不能把人得罪狠了。
是韓家的媳婦,東桑村有超過三分之二的人家都是韓姓,里正是韓老頭隔了兩房的兄弟。
一旦那老夫妻倆想要追究,哪怕沒有證據,秦鹿也避不過去。
更何況還是死而復生的,本就“不吉利”,非要將燒死,這些人也做得出來。
披星戴月回到韓家,除了孩子,家里的大人還沒睡下。
哪怕秦氏這個兒媳婦和妯娌,在這個大家庭毫不待見,到底是丟了命,心里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當秦鹿出現在韓家正堂,三個妯娌當場嚇得險些暈厥,倒是坐在上首的兩個老人,不想在兒媳婦面前丟了臉面,強自撐著。
“你,你是人是鬼?”老太太王氏抖著,巍巍的開口,嚇得破了聲。
韓大牛的妻子小王氏已經湊到邊,全抖如篩糠。
秦鹿整理著被夜風吹的發,淡定欣賞眾人的姿態,委實好笑。
“怕什麼,你們縱容幾個小孩子對我拳打腳踢的時候,也沒見你們制止,我還當你們心狠膽大呢。”
是了,秦氏是被大房二房家里三個兒子給活活打死的。
只因為這三個小畜生想把秦氏的兒子推到水坑里溺死,向來弱的秦氏最終發,去找兩家說理。
可惜娘倆的地位在韓家比豬狗都不如,三個小畜生有樣學樣,也從沒把秦氏這個三嬸以及那個堂弟放在眼里。
“弟妹,你沒死?”小王氏小心翼翼的問道。
秦鹿挑眉含笑,“你的眼睛留著氣的?沒看到地上的影子?”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看著秦鹿腳下,隨后集松了口氣。
明晃晃的影子就在的腳下,不是鬼。
得知是個大活人,韓王氏之前還怯懼的表,頓時變了。
“沒死你嚇唬誰?你個小賤人,想把老婆子我嚇死?我們家倒了八輩子的霉,娶了你這個喪門星,你怎麼不去死……”
年紀大了,臉上皺紋布,一雙吊角眼,讓本就不寬厚的五更顯刻薄。
開口就是老潑婦了,罵人的話兒不斷向外噴,都不帶息的。
韓老頭就在旁邊坐著,別說是制止,連個眼神都沒給。
這個兒媳婦是死是活,他就不在意。
或許在這個老家伙心里,秦氏死了反而清凈,至老伴不用每天在家里著腰罵人。
三個妯娌更不會管了,在這個孝道會吃人的年代,韓王氏對其他三個兒媳婦都不錯。
秦鹿掏了掏耳朵,斜靠在門板上,抱臂看著韓王氏表演。
“口氣,憋死了我可不給你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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