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十一月二日,趙亦晨從輕微的顛簸中醒來。
耳邊還有列車碾過鐵軌的咯噔輕響,他盯著上鋪床底有碎花墻紙的床板看了一會兒,而后坐起,掀開上的被子,在床底找到自己的鞋。
早晨六點,天微亮。車窗外倒退的仍是煙霧繚繞的山脈,山麓墨綠,仰頭卻瞧不清躲藏在云霧間的本貌。趙亦晨瞥了眼對面空無一人的下鋪,把外套留在床上,起去盥洗臺簡單洗漱。
火車剛剛經過一個小站臺,有獨行的旅客背著背包在車廂里走。過道還能依稀聽見此起彼伏的鼻鼾聲,準備下車的乘客大多已經醒來,也有人踩在靠窗的翻板凳上,長手拉扯行李架上的行李。趙亦晨經過時搭了把手,換得對方一句道謝,他也只是搖搖頭。
盥洗池前站著一位母親,正拿一次紙杯給孩子漱口。
趙亦晨于是等在吸煙區,倚著墻,向下一節車廂。兩節車廂的連接總是搖晃得最為厲害,站在他的位置看,那節車廂方方正正的端口似乎隨時要離。他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剛過六點。他是凌晨從Y市火車站上的車,沒搭高鐵,選了普快。中途列車臨時停車了一次,還要兩個小時才會抵達X市東站。
額頭有些發燙。趙亦晨抬手探了探,沒出聲。
盥洗臺那邊的母親輕輕打了兩下孩子的手背,一面低聲斥責,一邊扶著他小小的肩膀,推他往車廂里走。重新直起,趙亦晨拎著自己的旅行裝洗漱品,走到盥洗臺前,打開水龍頭,接一捧涼水洗了把臉。
八點走出站臺的時候,太已高高升起。
這座南方城市尚未冬,天氣炎熱如夏,站前人涌,空氣里飄浮著汗水酸臭的氣味。趙亦晨走在攢的人頭中,抬頭看到圍欄外舉牌接親的人群,看到排著長龍過檢的乘客,看到混雜在人海里眼球直轉的手,也看到跟在手后、手已進口袋的打便。
璀璨的灑向冒著熱氣的水泥地,刺眼奪目。趙亦晨合了合眼,覺到一陣頭暈目眩。
再張開眼時,他看到了站在通道盡頭的徐貞。站在滿地里,踮起腳沖他揮手。
拿下搭在肩頭的外套,趙亦晨神平靜,緩緩朝走過去。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合眼靠著椅背,坐在副駕駛座,沉默不語。
徐貞偶爾扭頭瞄一眼他的側臉,手里扶著方向盤,幾次猶豫,還是小聲打破了尷尬:“對了趙隊……最后查出來打電話和寄照片的是誰了嗎?”
側的男人沒有回應。不由從后視鏡里看他,卻見他依然閉著眼,清瘦的臉略微偏向車門那邊,像是已經沉沉睡。腦中拉的弦松了松,徐貞剛要松口氣,又聽得他突然開了口。
“照片是秦妍寄的。”他說,“打電話的應該是許漣。”
說話的時候,他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甚至沒有睜眼。愣了下,一時不知該不該接話。
“哦……”半晌,從腔里憋出聲音,“您休息吧,到了我您。”
但沒來得及他。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堪堪剎穩,趙亦晨就張開了眼。
“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他解開安全帶,沒有多言便打開車門,到車外。徐貞見他要走,趕忙也推開車門鉆出去,隔著車住他:“趙隊!”
趙亦晨駐足,側過向。之下,有那麼一兩秒的時間,徐貞看不清他的臉。
“下個月……我準備申請調去打拐辦了。”聽見自己告訴他。
然后看清了他。他就站在那里,眉眼斂,面平靜地注視著。仍舊只一人,形筆直,垂在側的手在兜里。就像印象中的樣子,一點沒變。
“想清楚了麼?”他問。
或許是日太刺眼,徐貞眼里竟涌出了淚水。
“想清楚了。”笑著掉眼淚,用力點了點頭,“這幾年很忙,也很累。我在警隊做得很高興,但是我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現在我知道了。”
現在知道了。或者說,從坐在警車里看到那個追著車跑的人摔倒的那一刻,徐貞就知道了。不能只看著他的背影走。有的,的理想,的人生。只是等了太久,久到以為可以拋棄一切。但做不到。沒法做到。
模糊亮的視野里,看到趙亦晨頷首。
“那就努力。”
依然是平淡鄭重的口吻,像極了長輩的語氣。徐貞再次笑了。在心頭的重負減輕了一半。“其實您一直都知道我喜歡您吧。”抬起頭,流著淚對他出微笑,“如果我現在請你給我一次機會,你會不會答應?”
停步在車子另一頭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不會。”瞧不清他的臉,卻聽得到他一字一句里的平穩和篤定,“徐貞,決定好了就走。不要有什麼留。”
盈著的熱淚涌出眼眶,徐貞收扶住車門的手。
“已經九年了,趙亦晨。九年了。”聲啟,“珈瑛姐也不會希你這樣。”
趙亦晨看著,忽而記起多年以前,胡珈瑛靠在他懷里的模樣。
那時他捂著的眼,吻了下的的發頂,漉漉的手心里兜著咸的淚水。“你也盡力去做吧。”話里的每一聲哽咽都那麼清晰,“好不好?”
前額的溫度抓了他的太。他揣在兜里的手那只存有兩段錄音的MP3,覺到手心發燙,眼皮也在發燙。
“我知道。”他凝視著徐貞,聽見自己遲到多年的答案,“但是我做不到。”
小區的側門正對著中心廣場。趙亦晨轉過,踱向回家的路。
已經快到氣溫最高的時候,他踩著腳邊不長的影子,穿過廣場,踏上他從未走過的石子小路。烈的炙烤躲在樓房的影之后,他行過眼前好像在旋轉的林蔭道,撐著滾燙的腦袋,一步沉過一步。
快要走到六棟底下時,趙亦晨抬頭,往三樓的方向去。臺堆滿積灰的雜,白的窗簾已經被拉開,一個小小的影坐在那扇鐵窗似的防盜門后邊,兩手托著下,不知在看哪里。他挪腳步走過去,小姑娘才好像注意到了他,緩緩站起,靠近落地窗的玻璃門。
將防盜門的影打在的臉上,趙亦晨看不見的表。
拿出鑰匙打開樓底大門的那一刻,他告訴自己,那扇防盜門該拆了。
他的兒不該被關在里面,正如他也不該被關在那里。
腳步踏進涼的樓道,趙亦晨抬手扶住側的墻,虛的雙錯步一下,倒下,陷沉沉的黑暗。
他又回到了他的家。
朝暉過輕薄的窗簾,沒有防盜門的阻礙,傾斜地投進屋子里。趙亦晨站在客廳中間,面前的電視播著新聞,后是靠墻橫擺的沙發。電視里沒有聲音,整間屋子都安安靜靜。他走到臥室門前,看著干干凈凈的門框,找不到馬克筆留下的印記。
于是他回過,走向他們的廚房。胡珈瑛就靜靜站在洗碗池前,背對著他,手肘微,上系的油膩膩的圍。依舊是年輕時的模樣,穿著深的,扎起高高的馬尾,出一段蒼白的后頸。
一切都是他悉的樣子,一切都還不曾改變。
趙亦晨走上前,停步在后,出手,緘默地將攬懷里。
還在洗碗的胡珈瑛一愣,略微回頭,無可奈何地笑笑:“怎麼還沒走啊?不是說今天要早點去警隊,有任務嗎?”
瘦削的背脊他的膛,每說一句話,都帶著細微真實的抖。趙亦晨低下頭,側臉向溫暖的耳側,沒有開口。他覺到沾著水的手覆上他的胳膊,停頓一會兒,在他耳邊輕輕問他:“怎麼了?任務很危險麼?”
“危險。”他摟著,閉上眼,不自覺頷首,“很危險。”
“那你要注意安全。”面前的人轉回抱住他,細瘦的胳膊環上他的背,手心輕拍著安,“到時候回來了,做頓好的給你吃。我蒸魚。”
眼淚模糊了視線,趙亦晨抱,將通紅的眼眶埋向的頸窩。
“嗯。”他低聲囑咐,“你就在家里等我,不要走了。”
等他回來,不要走。
“我還要去上班呢。”胡珈瑛在他耳畔輕笑,“沒事,下班了就回來。”
明知不可能,他還是合上眼,緩慢地點頭,“好,下班了就回來。”
懷里的人最后拍拍他的背,便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促:“嗯,快去吧,不要遲到了。”
把他送到了門口。趙亦晨彎腰穿鞋,而后直起,一手搭上門把,回頭看向。
胡珈瑛還沒摘下圍,抬眼對上他的視線,只沖他笑笑,擺了擺手。一如他記憶中的樣子,臉龐清瘦,眉眼溫。
“走了。”他了,對說。
微微點頭,胡珈瑛立在那里,沒有說話。
下門把,趙亦晨轉回頭,推門離開。他走得很快,經過一個拐角,又一個拐角。他始終沒有聽見關門的聲音。直到抵達最后一個拐角,他停下腳步,久久地站在安靜的樓道里,看著樓道底端空的出口,看著室外燦爛燈投進來的一角明,聽見了自己平靜的心跳。
良久,趙亦晨邁開腳步,沿著被照亮的前路,一步一步,踏向那唯一的出口。
他知道,這次走出去,他不會再回來。
-尾聲-
趙亦晨睜開眼,在看清眼前一片茫茫的白以前,聞到了醫院消毒水的氣味。
單人病房里只亮著一盞廊燈,他躺在病床上,上蓋著干凈的薄被,手背著輸的針管,渾剛剛涼的汗意。靠窗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人影,趙亦晨仔細聽了聽那輕微的鼻鼾聲,判斷出這人是他的姐夫。
趙希善蜷在趙亦晨旁,額頭挨著他的胳膊,小小的軀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
抬手了下的額頭,確認沒有出汗,趙亦晨才拉了拉被子,蓋住瘦弱的肩膀。
窗外的夜約出一點微弱的亮。
他醒在黎明,迎接新的白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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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后:
原本有個長長的尾聲,想了很久,還是改了。
第十二秒既是終點,也是新的起點。我們的世界依然晝夜替。
謝你們陪我度過最后一篇網絡連載的這段時間,以后有緣實書再見。
如果喜歡這個故事,還請不要吝惜言辭地多寫評論、多賣安利,這是對我來說最大的支持,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更了兩章,別看哦。
(今天上午給上章做了點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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