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昨晚遇到幾個小賊。”謝之妖微笑道，“只是了些皮外傷，不礙事的。”

林如翡卻不覺得如此，謝之妖息微弱，顯然傷的很重，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神態之中，相比昨夜，甚至還輕松了些，像是放下了什麼重要的事。

“是麼。”林如翡道，“那幾個小賊可抓住了？

謝之妖輕描淡寫道：“已經殺了。”

“哦，那就好。”林如翡道。

謝之妖說：“你來的不太是時候，謝家這幾日不安，我也不能好好招待你，若你不急，再在這里住上幾日，待事理好了，我再邀你同游墨玉可好？”

林如翡道：“我是不急，只是看你上這傷，似乎不太方便吧。”

謝之妖笑道：“小傷而已。”

兩人又聊了些舊事，說起了年時在昆侖山上渡過的那些時，見謝之妖神懷念，林如翡笑著問他可愿回到那些日子，謝之妖卻搖了搖頭，說：“不回去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可不愿再來一次。”

林如翡道：“也是。”

“謝府外頭有家悅來的酒樓，里面的獅子頭乃是一絕，你若是沒有事，可以去吃吃看。”雖然神不錯，但到底是了傷，謝之妖推薦了些謝家附近比較有名的店鋪后便流出倦意。

林如翡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很快便起告辭，讓謝之妖好好休息。

從謝之妖那里出來，林如翡見天已放晴，便打算出去轉轉。誰知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和一群人撞上了。

這群人好像突然出現似得，足足有二十幾人，全都著白喪服，最醒目的，卻是人群之中那口巨大的棺材。

謝家其他人也瞧見了這群突兀的人，卻無一人對著他們投去目，全都低著頭，假裝沒看見似得。這群人抬著棺材，腳下悄無聲息，如幽靈般從林如翡邊走了過去。

顧玄都狡黠的聲音突然在林如翡耳邊響起，他輕語道：“可想看看棺材里裝的誰？”

林如翡還未開口，旁地上的一枚石子便彈出去，直直的砸在最前面抬著棺材的人的彎上。那人遭此一擊，驚出聲，踉蹌幾步，狼狽的撲到在地。木棺極重，此人一倒，棺材便失了重心，朝著前方去。

“不好——”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棺材落地，發出一聲巨響。棺蓋竟是并未封死，落地后便直接開，里面裝著的人，也跟著掉了出來。

那是一個穿著壽的難看的死人，按理說，死人本該都很難看，但眼前這個，卻難看的要了人的命。他形瘦小，幾乎只有八九歲小孩子那麼大，的蜷著，在外面的，全部充滿了夸張的皺紋，多的甚至于看不太清楚面容。而最駭人的，還是要數那人的眼睛，就這麼直直的睜著，好似兩個不甘心的黑，盯的人骨悚然。

林如翡見過死人，卻沒見過這麼丑的死人。

整個院子因為這突然出現的意外靜的嚇人，直到謝家家主的聲音響起。

不知何時出現在林如翡后的謝家家主呵斥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東西收拾了。”

抬棺的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趕將那尸收回棺中，隨后又抬著棺材，急急忙忙的從后門離開了。

林如翡抬眸看去，看見了謝家家主微笑的神。只是這笑容和前幾日相比，簡直好像覆在臉上的面似得假。

“林公子。”謝家家主出聲。

“謝家主。”林如翡應聲。

“天要下雨了。”謝家主說，“出門，記得帶傘啊。”

林如翡淡淡道：“多謝關心。”

謝家主點點頭，轉離去。

林如翡凝視著他的背影，口中喃喃，似自言自語：“那是什麼？”

顧玄都道：“那自然……是個人了。”

的確是人，可怎會有人，死這副難看的模樣。

天一放晴，謝家周遭的商鋪都熱鬧起來。林如翡踏著青石，緩行其上，那日天晚了，逛的有些潦草，今日無事，可以慢慢的看。

如謝之妖所言，謝家旁邊悅來舊樓里的獅子頭的確味，口勁道綿，味道濃郁鮮，然林如翡胃口向來不好，草草嘗了些，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一手撐著下，另一手緩緩的挲著桌上的茶杯，緩聲道：“是家主干的？”

“或許吧。”顧玄都就坐在林如翡的側，安著似乎被嚇到的林如翡，“倒也不用太害怕，只是一個死人罷了。”

“我倒不怕那死人。”林如翡說。

“真不怕？”顧玄都似有懷疑，歪過頭來，盯著林如翡，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跡。

然林如翡神不變，淡的黑眸，平靜的像一汪深湖，他看向了顧玄都，道：“我只是在擔心謝之妖，他會是下一個麼？”

顧玄都說：“不知。”

謝之妖昨夜突然了重傷，今日謝府便出現了一奇奇怪怪的尸，可看謝家人的態度，這人顯然在謝府有些地位，不然也不會那麼多人為他送葬。

林如翡又道：“亦或者……那人便是他殺的？”

顧玄都道：“并非全無可能。”

兩人對視片刻，林如翡眨著眼睛：“前輩就不能給些意見嗎？”

顧玄都微笑道：“你要是再我一聲玄都前輩，我就給你意見。”

林如翡起便走。

顧玄都在后嘆氣，說：“前輩和玄都前輩，就差了這麼兩個字，怎麼就生氣了呢。”

林如翡道：“你恐怕不知。”

顧玄都道：“嗯？”

林如翡面無表：“話倒是沒錯的，只是你說這話時的表，總像是在調戲未出閣的姑娘似得。”

顧玄都沉默片刻：“也是，你不是姑娘。”

林如翡的角都還沒來得及勾起來，顧玄都又來了句：“沒出閣倒是真的……”林如翡氣結，相的越久，他越發現這個顧玄都厲害的很，至在吵這件事上，他是占不到便宜了，唔……不但占不到便宜，還得被人占便宜。

嘗過了味道不錯的獅子頭，林如翡又去逛了幾間看近點的古玩店。只是這店里賣的都是常人喜歡的件，大多都沒什麼靈氣。

那掌柜眼神毒辣，上下打量了林如翡一番，便親笑臉相迎，熱的介紹著店鋪里的玩意兒。

“公子不是墨玉人吧？之前都沒見過你呢。”掌柜熱道，“公子這龍云錦真是漂亮……我那年在京都遠遠的看見過一匹，沒想到墨玉偏遠的地界，也能見到。”

林如翡的吃穿用度，向來都是侍們在打理，料什麼的他全然不認識，聽見掌柜這麼說，隨意點了點頭。

這店鋪雖然小，但東西卻很齊全，林如翡花了些銀錢，在里面給浮花玉蕊一人選了一發簪，掌柜笑容燦爛的幫林如翡將東西包了起來。

他包東西的時候，林如翡順口問起了關于謝府的事，說這幾日謝府怎麼那般冷清。

“喲，您這就不知道了吧。”掌柜低了聲音，“前幾日，謝府有人闖了大禍。”

“大禍？”林如翡道，“什麼大禍。”

“我也只是聽說。”掌柜左看右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才繼續說了下去，他道，“據說是謝家某位公子的小廝，帶著謝家家傳的寶跑掉了，這事兒當時鬧的可大了，整個墨玉城都封了好幾日。”

林如翡道：“人找到了嗎？”

“好像還沒呢。”掌柜說，“但又有傳言說找到了已經被抓了回去，嗨，我們也就當做趣聞隨便聽聽，哪兒知道真假。”

結合消息，掌柜口中攜寶潛逃的小廝，顯然就是綠耳，只是不知道他和謝家這幾日發生的怪事，有沒有什麼關系。

“公子難道是要去謝家做客？”掌柜又問。

“嗯。”林如翡道，“去謝家拜訪些舊人。”

掌柜道：“哦……原來如此啊。”他言又止，最后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將手里包好的簪子遞給了林如翡。

林如翡拿起簪子，起離開店鋪。

眼前熱鬧的街巷和森的謝府形了鮮明的對比，林如翡在外頭逛了一整天，直到天漸暗才回了謝府。

謝府里已備好了晚飯，然無論是謝之妖還是謝家家主，都不見了蹤影，整個院中空空，簡直好像只有林如翡主仆三人似得。

林如翡在街上吃了不零，這會兒沒什麼胃口，取了筷子略微吃了點便放下了，扭頭看向浮花：“可有什麼事要說？”

浮花咬住下，低聲道：“公子，你出去的功夫，我在謝家打聽了一番，總算是知道謝府為什麼那麼奇怪了。”

林如翡道：“哦？你說說看。”

浮花道：“謝家家主似乎害了什麼病，不太行了，所以便想要趁著還能理事的工夫，選出下一任家主來。”

林如翡擺弄桌上的瓷杯，漫不經心道：“下一任家主本該是謝空城吧。”可是謝空城卻死了。

“是。”浮花道，“這意外出的十分突然，謝家也因此大，不過，我聽說……好像這事兒，和綠耳也有些關系。”

“綠耳？”聽到這個名字，林如翡停下作，“你說。”

“謝家家主的書房里放著一件特別厲害的寶貝，綠耳仗著他和謝之妖關系好，便的溜進了書房，將那柄寶貝走了。”浮花說，“這事兒鬧的很大，整個謝府都知道了。”

“沒被抓回來？”林如翡疑。

浮花搖搖頭：“沒有。”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綠耳是不會劍的，他只是個小廝，在門規森嚴的謝家，又怎麼可能會得到武藝方面的教導。這樣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凡人，竟是能溜進守備森嚴的書房，將寶貝走，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林如翡的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畫著圈。

浮花繼續說：“不過和公子您疑的事一樣，謝家人也很奇怪，甚至開始懷疑起了謝三公子，是否和綠耳有所牽連。”

不懷疑就奇怪了，林如翡想。

浮花道：“因為這件事，整個謝府都被清洗了一遍，驅逐了不仆人，因此變得這麼冷清。”

林如翡道：“你問到謝空城是怎麼死的了麼？”

今天鋪子里的掌柜，似乎本不知道謝家大公子去世的消息。

浮花搖搖頭：“這事兒他們都很警覺，沒能問出一二來，下人們只要聽到謝空城這個名字，都會低頭馬上走開。”

“知道了。”林如翡說，“你們這幾日小心些。”

浮花玉蕊點頭稱好。

林如翡吃過飯，便將侍們譴了下去，對著空屋笑道：“我還想著謝家家主為何不收我的請帖，原來是在這兒給我下絆子呢。”

顧玄都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林如翡抬頭，看見他坐在懸梁之上，正朝著窗外看，道說：“咦，怎麼打起來了。”

林如翡朝著顧玄都看的方向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顧玄都俯向他，手：“來。”

林如翡到一輕，直直的飄向了橫梁，橫梁上的顧玄都手一，便很是自然摟住了林如翡的腰，攬懷中。

林如翡瞪圓了眸子，道：“你——”

顧玄都卻噓了一聲，指向遠方：“看。”

林如翡抬眸去，竟是看到了一片刺目的火，那火沖天而起，隨著山風漫浩瀚的汪洋，其上云層也被映了艷麗的火紅，云層之中似有人影疾行，劍層層開，將天穹撕出了一條暗的傷口。按理說這麼大的靜，早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然而整個墨玉城都悄無聲息，那些磅礴的景象，卻好似一幕默劇，只見其形，不聞其聲。

顧玄都說：“是你朋友呢，要去看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