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去世的消息，對兄弟倆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老人才七十出頭，他們一直以為還有好多年可以相互陪伴，也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等待他們來回報恩，畢竟他的一直很朗，除了偶爾的一個小病小痛之外，走路爬樓梯都不帶狠氣的。

所以等警方查出致死原因之后，兄弟倆的反應也更為憤怒。

但對于毫無背景的兩個年輕人來說，他們立足于社會的經驗顯然太淺薄了。

保健品是七叔家的下人給的，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而保健品的生廠商也親自上門道歉，并且理了相關的涉事員工。

看著那個姓聞的商人，不斷為這次的事故自責疚，兄弟倆一時說不出什麼憤怒的話，但仍舊堅持不肯私下和解。

可聞定山這樣老辣的商人，又怎麼可能輕易被兩個年輕人所左右？

他的公司這幾年給興城這個小城市帶來了不小的經濟效益，政-府也在大力扶持，他在附近縣城設立的工廠更是解決了當地不居民的就業問題，所以這件事一出，當地政-府也很重視。

加上聞定山在有關人士面前周旋帷幄，最后廖家兄弟被曉之以之以理，賠了一筆錢就作罷了。

……

拿著那筆錢的時候，廖敬清第一次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一條人命原來是用錢計算的？那他堅持的這份救死扶傷的理想還有什麼意義？

而正是年的廖正揚，對這件事除了憤懣之外沒有其他，他眼睜睜看著那群著鮮，和他們兄弟倆顯然不在一個世界的人，轉就談笑風生地走了出去。仿佛爺爺的去世無關輕重，沒有任何人在意，這只是一件轉就能忘記的小事！

兩個年輕人的心底第一次對這個社會產生了疑。

***

辦完爺爺的后事，給他買了墓地，聞定山賠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兄弟倆面臨很現實的一個問題，馬上就要開學了，兩人的學費該從哪里來？

他們這樣的家庭，之前是不可能有存款的。

廖敬清說：“我去申請助學貸款，我績還不錯，應該沒問題。”

可不知道為什麼，家境學業條件樣樣達標的他，貸款卻遲遲下不來，開學的日子卻一天天近了。

那時候兄弟倆再一次覺到了對現實的絕，正揚好幾次夜里醒來，都能聽到隔壁屋子里輕微的響聲，他知道廖敬清和他一樣失眠了。

可哪怕如此，正揚也沒想過要放棄學業，雖然文憑不是人功的唯一條件，卻是最現實的一個條件，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這紙文憑，混得再好別人也不會高看你一眼。

正揚在夜里看著黑漆漆的屋頂，腦子里不知不覺地想起了小傻子，想到，他對這一切更加堅定了。

這段時間他極去找瑩瑩，太多事得他幾乎不過氣來，這個無的時刻，七叔卻忽然對他們出援手。

這是正揚第一次見到他，小傻子的父親。

七叔看起來比他想象的要老一些，大概是老來得，所以對瑩瑩也格外地寵。他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給爺爺上了柱香，最后才轉對兩人說：“快開學了吧？要是有困難，我可以幫你們。”

正揚心底猛地燃起一希，可接著，七叔卻笑著出一手指，“但我只能幫助你們中的一個，好好商量，有了答案告訴我。”

七叔剛剛帶來的那一點暖意瞬間就被冰凍了，正揚十分不解他這種行為的意義在哪里？

他離開之后，兄弟倆面對面而站，那一刻氣氛卻極其微妙。

直到到了這一刻，正揚也不想放棄，這是他的將來，他的一切，如果失去了，很多東西都可能改變……

他第一次對這個向來嚴厲的哥哥開口祈求道：“哥，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廖敬清這段時間話很，聽完之后神平靜地“嗯”了一聲就回屋了。

這中間有三天的時間給兩人考慮，正揚的心就如在油鍋上煎熬一般。他常常回想從前的一切，在他有限的十八年的記憶里，廖敬清從來沒有讓著他過，他總是告訴他，想要就自己去爭取，一個男人不能依靠“讓”這個字。

正揚長長地吁了口氣，可這個時候，他能怎麼去爭取呢？

他忽然想到可以去找七叔，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心速加快，那一刻總覺得自己背叛了哥哥。廖敬清平時再嚴肅，那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可，他又想到了瑩瑩。

如果失去這次機會，他和瑩瑩之間的鴻就更不可越了。

正揚糾結了很久，最后決定去找七叔，卻是想去爭取多一個名額。他甚至天真地想，哪怕簽下賣契也沒關系，將來一輩子為七叔效力回報他好了。

可等他快走到七叔家門口，卻遠遠地看到了廖敬清的影。他當然沒看到他，一直微微低著頭有心事的樣子，從正揚邊緩緩地走過了。

正揚躲在拐角的地方，明明背風的地方，上卻止不住地一陣陣發冷關神，男神有責[星際]。

他最后安自己，哥哥肯定也是像他一樣，來爭取多一個名額的，只不過失敗了而已。

***

三天期限滿的時候，廖敬清將他喊到了爺爺的靈位前，他從神龕那拿了兩個折好的紙條出來，“我們簽決定吧。”

正揚并沒有很意外，廖敬清不過是又一次沒讓他而已，不過至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聽天由命吧！

可最后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就到了無字簽，仿佛那張白紙就印證了他的將來，將會一無所有。

正揚消沉了很久，廖敬清沒對他說什麼，連句安的話都沒有，自從爺爺去世以后，正揚覺得這個家已經安靜的快要讓人窒息了。

他一個人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有什麼地方可去什麼事可做，他覺得完全沒有了可斗的目標。

后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家店門口，就是那樣巧，瑩瑩正好從車上下來，和福嬸一塊往里走，似乎是來買東西的。

正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他閃避在一旁的花壇邊上，里面的植正好擋住了他的形。

那是家頂級裝店，瑩瑩進去之后，有專門的導購忙前忙后地幫搭配起服來，瑩瑩似乎早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一直很自然地和們說著什麼，偶爾搖頭，偶爾點頭。

正揚一直都知道自己和瑩瑩有差距，可從沒覺這樣明顯過。

里面隨意的一件服，恐怕都要比他們家一年的生活費還要高。

正揚在那站了很久，目已經不再看向瑩瑩了，而是移向人來人往的街頭，他是給不了瑩瑩這樣的生活的，他連自己的將來在哪里都不知道。

***

廖敬清開學之后，長期都住在學校里，只有周末會回來，他像是比以前更沉默了，極主和正揚說話。

正揚就更不用說了，他心里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憋了氣，直到此刻，他仍舊無法適應自己變了一個社會閑散人員的事實。

以前和他要好的那些朋友全都上學去了，本地的外地的，都陸陸續續去了學校，哪怕是個很差的三流學校也開開心心求學去了。

正揚誰也不想見，也誰都不想理，自那天之后他也再沒去找過瑩瑩。

算了算時間，其實也該開學了。

倒是唐娜會來看他，家境也不太好，但還是會給他帶水果一類的東西，每次還幫他收拾下屋子。

被隔壁鄰居看到幾次之后，就開始傳說正揚了朋友，他當然沒有閑一個個去解釋，由著他們隨便傳。

那天唐娜又來看他，見他攢了一堆臟服，卷了袖口就去幫他洗。正揚在臺的躺椅里睡覺，他這段日子都是這樣渾渾噩噩地，頹廢又消沉。

門被敲響的時候，他甚至恍若未聞，然后是唐娜去開的。

結果門一打開，站在門口的就是瑩瑩。

唐娜有些意外，往后一看就更驚訝了，“你一個人來的？”

“嗯。”瑩瑩看到唐娜有點意外，但還是往里談了談子，“正揚呢？”

正揚聽到聲音的剎那就倏地睜開了眼睛，可他一直看著窗外投進來刺眼的，卻一不地繼續躺著快穿之主角配角。

唐娜回看了他一眼，也覺得奇怪，還是側讓瑩瑩進來。

瑩瑩直接跑到了正揚邊，蹲在他側打量他，還手他的臉，“你這段時間干嘛啦？怎麼都不去找我。”

正揚了，噶回道：“很忙。”

瑩瑩默了默，然后手去抓他的手掌，“現在不忙了吧？別睡了，我們出去玩啊，今天天氣——”

正揚忽然暴地將的手甩開了，瑩瑩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又慢慢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

廖正揚仍舊躺在那沒，甚至都沒看一眼，只說：“我沒時間，你要玩找別人。”

很久才傳來瑩瑩微弱的聲音，“沒有別人啊，只有你，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

正揚覺到自己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疼，他的另一只手藏在看不到的角度，已經的青筋暴起，“那你自己玩去！你以為誰都跟你大小姐似的，生下來就食無憂嗎？”

他還是第一次對瑩瑩這樣兇吧？正揚說完之后，覺到自己連角的都在抖。

他沒敢看瑩瑩，生怕看一眼自己就心。

看著那雙干凈明的眼睛，他的貪念會不斷發酵，他那麼想要，那麼想給幸福，可是他要不起也給不起了。

每每想到，心都疼到不能自已，更何況是看著呢？

所以直到瑩瑩離開，正揚都沒正眼瞧，只有唐娜一直默默地在邊上看著，最后提醒他，“臉看起來很不好，讓這麼走了，真的可以嗎？”

正揚沒有回答。

***

結果他好幾天沒再見到小傻子了，想來小傻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吧？

正揚開始在原來的那家快遞公司干活，他沒有資本繼續消沉，要活著、要吃飯，他連任和失的資本都沒有。

可這天他卻莫名其妙地接到個電話，是一個自稱福嬸的人打來的，正揚當然還記得，一直照顧瑩瑩的那個人。

福嬸說：“你可以來看看瑩瑩小姐嗎？不太好，非常想見你。”

正揚沉默著不說話。

福嬸忽然又說：“你恐怕不知道，有先心病吧？那天從你家出來，差點就出了大事。”

正揚這才慌了，鎮定之后馬上問：“現在在哪里？”

福嬸告訴了一個地址，是家私立醫院，正揚請了假匆匆忙忙地趕過去。

病房里暫時只有福嬸在，正揚推門進去，看了他一眼，“老爺今天有事不會過來，你可以多待會兒。”

說完就走了，只剩下病房里的兩個人，瑩瑩在睡覺，臉很差的樣子。

正揚在床前坐定，看著蒼白的臉和，心里更是揪著疼。他俯過去握住的手，將臉埋在掌心里，幸好，幸好小傻子沒事——

瑩瑩這一覺睡了很久，等醒的時候已經下午了，窗簾拉得很嚴實，屋子里有些暗命仙。可一睜眼就看到了正揚，盯著他，眼睛不住地眨啊眨的。

正揚哭笑不得，手彈了腦門一下，“怎麼了？”

瑩瑩遲鈍地了下腦門，喃喃自語道：“痛，所以不是做夢啊。”

正揚笑著問，“怎麼，你老是夢到我嗎？”

瑩瑩抿著，似乎有點生氣，可似乎又在克制著不讓自己生氣，很矛盾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