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莫如很快收到謝太太的關懷,謝太太命素藍送了些鮮亮的料子,以及小孩兒適用的首飾到杜鵑院。
這次素藍沒敢再多言,是個聞弦歌而知雅意的丫環,上次察覺到謝太太對謝莫如有些復雜的心,方會冒昧開口,想著興許能緩解下祖孫關系。不料謝莫如晨間請安言語不當快去快回,謝太太固然沒給謝莫如好臉看,可謝莫如扭頭一走,一桌人的臉都不好看了。素藍為謝太太邊的首席大丫環,自來八面玲瓏,這還是丫環生涯中不多見的礁事件。
有了上次的事,素藍送完東西便起告辭。謝莫如淡淡道,“有勞你,代我向祖母致謝吧。今日天晚,明早我必親去道謝。”
素藍著下午春,不好說這會兒時間連傍晚都算不上,可謝莫如明顯沒有過去謝賞的意思,素藍只得應一聲,“是。”
靜薇送出門。
謝莫如命張嬤嬤將東西收起來歸置,張嬤嬤聲勸道,“太太特意給的,料子暫且放放無妨,倒是首飾,正是戴的時候,不如拿出來戴,總放匣子里豈不白擱著了。”
謝莫如道,“先放著吧。”
謝莫如向來有主見,杜鵑院的事都是說了算,張嬤嬤自小看長大,見謝莫如這種口氣就知勸來無用,張張,不敢再勸,只得將東西收了起來。
紫藤上前換了盞溫茶放在謝莫如手畔,謝莫如繼續看書。
倒是第二日,謝莫如早上用過飯去謝太太那里請安時,禮數無缺的致謝。謝太太道,“你喜歡就好。”
謝莫憂眼睛瞧著謝莫如上的裳首飾,好奇,“大姐姐,你沒穿新裳,也沒戴新首飾啊?”
謝莫如看謝莫憂一眼,溫不經心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沒穿新裳也沒戴新首飾?”
謝莫憂聲如百靈,清清脆脆婉轉聽,“這還用說,大姐姐這裳前幾天就穿過,首飾還是那幾樣。祖母給你好東西,你怎麼不用呢?”
謝莫憂的樣子天真又無邪,謝莫如對其同齡的孩子了解不多,以至于不確定謝莫憂是不是智商偏低。謝莫如并不打算同謝莫憂打這些口舌關子,這有什麼用,無聊又浪費時間,于是,直接道,“莫憂,你的智慧與你的相貌并不般配。”
謝莫憂天真的臉上一僵,謝莫如繼續道,“所以,如果你只會說這些蠢話,那不如不說。長得這麼漂亮,總是說一些愚不可及的話,令人憾。”
說完這話,謝莫如起行個禮,對謝太太道,“太太,時辰不早,我去上課了。”
謝莫如就要走人,不過,屋諸人的反應實在有趣。謝太太臉上是一種驚愕到驚嚇的模樣,謝莫憂坦直接,這位姑娘已憤到滿面通紅眼中包淚,但,相較其母,委實又不算什麼。寧姨娘這是什麼表,屈辱?!
哈,寧姨娘會覺著屈辱?
這種程度會覺著屈辱?
不,寧姨娘活了這把年紀,平日里對頗多關照討好,從未給過寧姨娘任何回應,寧姨娘也不過一笑而過。所以,這位姨娘的賢良名聲,可不是隨隨便便得到的。這位士在姨娘的位置上修練多年,這種程度的話該笑而置之,方顯涵養,怎會出屈辱的模樣?
唉呀,看來,這話傷害了寧姨娘。
可是,謝莫如說這話只是想給謝莫憂個教訓,長些記。事實上,謝莫如很留了些面,要謝莫憂從此之后學會閉,并不是要挑起戰爭。所以,這話的殺傷力謝莫如是有所控制的。
對謝莫憂如此,對寧姨娘應該更不會造什麼傷害才對。寧姨娘在智慧上高謝莫憂不只一個等級,并且擁有堅忍的品質。故而,縱使覺著有點兒傷,憑寧姨娘的城府,不會到形諸于外的地步。
那麼,看來,寧姨娘痛恨別人這樣說。
此是寧姨娘的忌嗎?
可是,寧姨娘為什麼會痛恨這個呢?
人不會沒來由的痛恨什麼,謝莫如也想不出寧姨娘的傷痛由何而來,但是,確定,能為忌的肯定是舊傷。
什麼是舊傷?舊傷就是以前有人捅過一次,時日久遠,傷已漸平,結果,不小心又在傷捅了一次。
看來,曾經有人傷害過寧姨娘,還是以教導謝莫如的方式。
嘖嘖,真是不巧。
不知以往寧姨娘是不是也曾如謝莫憂這般智商堪憂,或者是有人如一般莫雄所見略同。
謝莫如的腦中飛快的閃過許多緒,眸間微轉,面不變,稍稍欠,仿佛沒看到這些人各式各樣的面貌神,徑自去了華章堂上課。
其實,謝莫如從來不介意觀看謝莫憂與謝太太撒討喜,也喜歡謝莫如漂亮的相貌,雖然對謝莫憂的智慧不大欣賞,只要謝莫憂不要將智慧用到的上,謝莫如亦不愿打擾這些人的表演。未料謝莫憂的心這樣淺顯,謝太太不過拿東西平息那日晨間的事,謝莫憂便坐不住,直接尋釁到上去。謝莫如不愿意在這些事上耗費時間與力,索給謝莫憂個教訓。
傷及寧姨娘,實非所愿。
不過,傷都傷了,又能怎樣?
謝莫憂這般行為,謝莫如已經明了寧姨娘心中是個什麼態度了。真難為寧姨娘賢惠若干年,以后,恐怕還得繼續賢惠下去。
謝莫如去了華章堂上課,謝莫憂的滿面通紅,眼里淚水打轉,寧姨娘終于回神,匆忙下心中恨意,打圓場道,“你這孩子,總是這樣心直口快。”
謝莫憂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謝太太今日所震憾絕不比寧姨娘,實在沒心安謝莫憂,只道,“莫憂也去上課吧,別誤了時間。”
寧姨娘立刻拉著謝莫憂走了。
謝莫憂現在哪里有上課的心,一出松柏院眼淚就掉了下來,臉又憋的通紅。寧姨娘帶回了牡丹院,已有伶俐的丫環打來溫水捧上巾帕,寧姨娘親自擰了巾帕給兒了臉,嘆道,“這有什麼好哭的。”不過是辱,人生在世,誰沒過一些辱。
謝莫憂眼圈通紅,牙關咬,直待母親將丫環打發出去,謝莫憂間逸出一聲哽咽,握拳頭,眸中噴火,“謝莫如!”
寧姨娘神智回籠,嘆道,“你也是,你什麼樣的裳首飾沒有,難不還眼紅這個?”還是年紀小,心里存不住事。
“我不是……”有些小心思,可是,只想自己知道。
寧姨娘低頭撥弄了下腕上金鐲,問,“莫憂,你祖母是喜歡你,還是喜歡莫如?”
哪怕今天了些刺激,謝莫憂心里也有答案。寧姨娘又道,“那以往,你祖母偏于你的時候,你見過莫如說你今天這樣的話嗎?”
謝莫憂一梗,愈發覺著惱。
“你話說的也沒錯,你祖母給料首飾,可莫如既不穿也不用。你都能看出來,難道你祖母看不出來嗎?”寧姨娘嘆,“有些話,你實在不用說。說了,就是畫蛇添足。”
謝莫憂又掉了幾滴眼淚,方道,“我話是說的不對,可也實在……”
“實在什麼?實在不給你面子?”寧姨娘平靜的問兒,“莫憂啊,你是什麼人,要給你面子。你要是真拿莫如當姐姐,今天這樣挑撥的話就不該說。你要不拿當姐姐,又憑什麼希拿你當妹妹?你拿話挑撥于,還想讓給你留下面子?”
謝莫如是個非常難對付的人,哪怕沒有今日之事,寧姨娘亦得承認這一事實。多年想收攏謝莫如,對謝莫如周到,樣樣小心,自信,倘換一個人,早該養了。可是,憑如何親近,謝莫如連眉都未過一。你對好,不領,別人頂多刻薄謝莫如一句寡。但,謝太太這些年冷冷淡淡,謝莫如照樣是眉都不曾一。這樣油鹽不進的子,實是寧姨娘畢生遇到的難纏人。
自小看到大,謝莫如不好相與,這是毋庸置疑的。
“你還不知道,你二叔為什麼會對莫如另眼相待吧?”寧姨娘跟著謝太太掌家多年,消息靈通不比尋常,繼續道,“那天你祖母還沒進宮,就猜出宮里可能是相中了你二叔,從而給你二叔提了個醒。”
謝莫憂不信,“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猜到宮里的心思。”
寧姨娘沒有回答兒這個問題,而是道,“莫憂,雖然你與莫如一道念書,可是沒必要跟比這個。人外有人,這世上聰明的人有很多,比你聰明,比我聰明,都很正常。你是因為覺著自己不如莫如才這樣沉不住氣嗎?”
謝莫憂手指,沒說話。自覺比謝莫如強的,可是,這種話,說出來實在有自欺欺人的嫌疑。
“決定一個人前程的方式不是比誰聰明,莫憂,以后你會明白,許多時候,只有聰明是沒用的。”寧姨娘道,“莫憂,你沒必要把莫如當對手。難道你從來沒想過,為什麼你父親從來不去杜鵑院麼?”
謝莫憂道,“娘你又不肯告訴我。”
寧姨娘道,“以前是怕你小,不嚴。現在你這個樣子,我更不敢跟你說了。”
謝莫憂今日此重大打擊,正需要一點謝莫如的慘痛消息平復心緒,聞言忙道,“娘就告訴我吧?我一準兒不外說。”
寧姨娘一兒發,輕聲道,“你從來沒見過莫如的母族吧?”眼中閃過一暢快,寧姨娘看向兒,角微勾,“方家滿門,早不復存在!”
謝莫憂驚的眸目圓睜,耳邊響起母親的聲音,“阿憂,的母族是罪臣,能有什麼前途,再聰明都沒用。”
傷痛只能靠傷痛才能平復。
謝莫憂聽得如此驚人的消息,而且是有關謝莫如母族的慘痛,當天在華章堂上課時,兩人雖未說一句話,也能看出謝莫憂的神采奕奕來。謝莫如依舊是八風不,并不關心謝莫憂在想什麼或是在竊喜什麼。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只要謝莫憂不要總是展現那不太達標的智商,謝莫如樂得清靜。
倒是謝太太心緒復雜,還特意命心腹戚嬤嬤去問了回,是不是方氏同謝莫如說過些什麼。戚嬤嬤私下回稟,“那位不說話已有多年,大姑娘與一個桌吃飯,也是一句話不說的。并沒有同大姑娘說過任何話任何事。”
謝太太輕輕吁了口氣,“怎麼可能這般巧?”那個時候,不得不出面向方氏解釋寧姨娘的事,寧姨娘不管是不是裝的,對方氏苦苦哀求,方氏冷冷道,“聽聞你也曾是大家出,生得亦是貌,只是,你的智慧與貌實不相配。謝松就看上你這樣的人,他的眼,令人憾。不過,你們彼此,倒是天造地設,般配至極。”
其時,方家已走向衰敗,但方氏那種難以形容的神與口吻,謝太太終難忘。以至于,方氏并沒有對發表什麼看法,謝太太已然覺著慚。至于寧姨娘當時想,只看今日寧姨娘的反應便能知曉了。
今日謝莫如說出相類之語,謝太太第一反應就是想到方氏當年,方氏是不是同謝莫如說過些什麼?
戚嬤嬤是知道些舊事的,年歲已老,只是道,“嫡親母,總是有些像的。”
謝太太沉默半晌,終道,“莫如是方氏的兒,更是謝家的骨。”只要方氏不開口,謝家絕不會提及當年。不大喜歡謝莫如,但,更不希謝莫如攪進那些舊時恩怨。
想來,方氏亦作此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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