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初那幾年，錢還很值錢，將近四萬塊，夠這個小公司再堅持半年以上。

那天，林止沒說一句話，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子愣是把眼眶憋紅了，然后扭就跑。離開的那個速度之快，石伽伊都要以為他是在攜款潛逃。

高考前一周學校放假，午睡后石伽伊著懶腰走向庭院，發現石臺上放了幾個鐵盒，走過去一看，正是霍景澄上次來給帶的香港珍妮曲奇，石伽伊的心，猛烈地“怦怦怦”地跳起來，跑向正房：“爺爺，爺爺，是不是霍……”

正房里老爺子和一個年走出來，石伽伊看清來人，不說話了。

“聽春雪說你喜歡吃珍妮曲奇，我托人從香港買來的。”江啟見醒了，忙走到石臺那兒拿起曲奇獻寶似的給看。

石伽伊緒不太高漲：“謝謝啊。”

“這孩子有心了。”老爺子看了看手表，“林老師打電話來說要帶一套押題卷子來給你講講，江啟一起聽聽吧。”

石伽伊一直覺得，上天會厚待努力的人，若是有才華又努力的人還不功簡直是天妒英才。那天，江啟認識了林止，并且玩了林止網站的游戲，在石伽伊有意無意地中了解到林止的困難。江啟也算是中人，回家跟他爸一說，要來了十萬塊，驚得石伽伊和林止半晌沒說出話來。

有錢人家，真不把錢當回事啊。

江啟給林止出了很多如何把網站發揚大的主意，如何讓投資人更容易投資，在哪里打廣告能起到效果……他的想法雖然很多是異想天開，但還真有可行的，只一天時間，林止與江啟就建立起了相見恨晚的兄弟。

石伽伊有點搞不懂他們男人。

而春雪，似乎因為江啟跑石伽伊家跑得勤，也經常跑來玩，但發現，那幾個人討論的事都不上，經常落得個無人搭理的狀態。一度懷疑幾人是故意的，后來，就再也不來了，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和石伽伊說話。

這一年，因為非典突然的停課，因為考試日期突然的提前，一切都讓人這麼措手不及。

高考，就在這樣一個兵荒馬的時期舉行了，又結束了。

這一年，高考前夕，全國卷在南方一個小縣城被盜，導致臨時啟用B卷，數學難度大幅度增加，全國卷數學平均分僅五十分，一個考生的沖無腦行為，像蝴蝶效應一樣，導致全國幾十萬考生的命運被改寫。

而北京，依舊是那個北京，北京卷中規中矩，不簡單也不難，石伽伊也如往常一樣，驕傲自信，在別人問起考得如何時，從不謙虛，只說：正常發揮。

夏日來得毫無征兆，瞬間就進蒸烤模式，考試后的石伽伊徹底放松了，這一放松，就又想起了霍景澄，想他媽媽是否好轉，想他有沒有回到學校，想他有沒有想起。

六月二十三日，世界衛生組織將中國香港從非典疫區名單中除名，這說明香港安全了。六月二十四日，地跟著從疫區名單除名。到這時，石伽伊和霍景澄失聯兩個月了。

不想他還好，一想，干什麼事都能想到他。就比如，張大爺來找爺爺下象棋，老爺子嫌張大爺棋藝不不和他玩，石伽伊就想起了霍景澄思∏暮∏團∏隊∏整∏理∏，只有霍景澄愿意和張大爺下象棋。

非典最嚴重那會兒大家出不了門，老爺子教會了霍景澄下象棋，這邊霍景澄剛學會就被張大爺給纏住，拉回家大戰三百回合。石伽伊嫌張大爺這麼大歲數了還和搶景澄哥哥，連搗帶耍賴地把霍景澄從張大爺家拉了回來，給張大爺氣得，在后面大喊再也不給石伽伊買冰了。

那時，霍景澄乖乖跟回家，似笑非笑地問：“十一是不是不想我和張大爺玩呀？”

當時，怎麼回答的？好像說讓他別玩喪志，好好上普通話課，現在想來，是啊，就是不想他跟別人玩，張大爺也不行。

張大爺的聲音打斷了的思緒，收起回憶，扭頭看到張大爺抱著棋盤滿臉期待地看著：“石伽伊我問你話呢，怎麼心不在焉的，我說那小霍什麼時候上你家來？”

石伽伊有點委屈，怎麼都問這個問題，石伽伊噘著：“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誰知道，你倆不關系最好嗎？”張大爺納悶。

“我才不和他好呢。”

石伽伊轉朝西廂房走，聽到后面張大爺笑道：“這倆小孩兒怎麼瞅著跟鬧緒的小似的。”

石伽伊臉一紅，忙回關門，石伽伊拍了拍臉頰，心想，趙小雨說沒開的那一竅，似乎開了。

趙小雨找到工作的那天，買了一袋子零食給石伽伊送去，那時候石伽伊正坐在門口石臺上唉聲嘆氣。

“呦，怎麼了伽爺？想你家霍景澄了？我應聘上了一個大公司的總裁助理，快替我開心一下。”

“什麼公司？”石伽伊想，趙小雨學的似乎是酒店管理專業，“酒店嗎？”

“他家好像也有酒店，”趙小雨想了想，“不能多說了，避嫌，我說，你一小孩在這兒愁什麼呢？我都沒說愁呢。”

石伽伊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能去哪個學校……”

趙小雨本來想用過來人的經驗幫出謀劃策，結果，就聽石伽伊接著說：“不想去清華也不想去北大。”瞬間零食也不想給了，準備回家時轉眼看到對門張文硯虎頭虎腦地瞄們，趙小雨喊他：“張文硯，過來。”

張文硯沒像以前那樣被嚇回去，聽到有人，撒就跑過來，趙小雨本想把零食給他，沒想張文硯看也沒看，徑自走到石伽伊面前：“伽爺，考清華北大有什麼訣竅嗎？”

石伽伊抬眼看他。

張文硯忙說：“是……是我爺爺讓我問的，你不愿意說也……也沒關系。”

“你張什麼，我沒說不愿意說啊。”石伽伊說著，看了眼趙小雨，特地抬高了音量，“你知道林止哥哥嗎？就你小雨姐姐的男朋友，哦，前男友，他超厲害的，給我隨便補了補課我就考得特別好了，不過你想找他補課可請不起了，你林止哥哥的公司現在發展得特別好呢……”

石伽伊還沒說完，趙小雨氣笑了，打斷：“石伽伊你真沒意思。”

“我怎麼了，我說實話呢。”

“發展得多好啊，從兩個人變三個人了？”

“十個了！還有一傻大款特看好林止，資金充足呢。”石伽伊梗著脖子說。

趙小雨竟然“撲哧”笑出了聲，翻了翻眼皮：“十個呢，真多。”說完抬腳便往家走。

石伽伊在后面沖做鬼臉，趙小雨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石伽伊，石伽伊不怕死地揚著下回視，趙小雨搖頭嘆：“不就給你補了幾天課，你怎麼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還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呢，小沒良心的。”

“這不一樣，要是他甩你，我連我們家門都不讓他進！”

趙小雨笑笑，比剛才那嘲諷的笑好看不，問：“石伽伊你是不是覺得我慕虛榮，最近特瞧不上我。”

“也沒……特……”

趙小雨嘆了口氣：“你這種從小養尊優的小孩不懂我們為了錢這個東西遭過什麼罪。”

石伽伊咬著看著，不知道說什麼，其實，好像有點懂。

“要是以前，我還能等等林止，現在不行了，等不起了，沒人比我媽重要。”趙小雨說完，快速地鉆進了家院門。

石伽伊眼地看著趙小雨離去的方向，良久，扭頭問同樣傻乎乎看著趙小雨家門的張文硯：“聽懂了嗎？”

張文硯使勁兒搖頭。

“為什麼現在等不起了？”石伽伊疑。

張文硯繼續使勁兒搖頭。

“你知道啥，趕回家學習去，還想不想考清華北大了？”

張文硯撒丫子就往家跑。

石伽伊又在門口坐了一會兒，覺得肯定是趙大娘又著趙小雨分手了，而這次，趙小雨竟然同意了。為別人的嘆了一會兒后，回家整理了高中三年的課堂筆記給張文硯送了過去。張大爺高興地給石伽伊拿了一整袋棗子，石伽伊一看到棗就胳膊疼，說啥也不要，張大爺又追到家門口，兩人正互相推搡時，不遠一個高挑影走過來：“石伽伊。”

石伽伊扭頭看過去，挑眉：“你怎麼來了？”

張大爺打量著這高挑帥氣的小伙子，滿眼流著八卦的芒：“這是誰呀伊伊？”

“傻大款。”石伽伊說完，奇怪地看著張大爺，“張大爺你這充滿算計的小眼神是怎麼回事兒？”

張大爺忙收斂了一下表，隨即低聲說：“我在想我的小棋友是不是被甩了。”

石伽伊：“……”

石伽伊趕在張大爺說出更令人招架不住的話前接過棗子回了家。

江啟跟著走進院子，好像特別高興：“老師說明天第一批次錄取通知書就要到學校了，你聽說了嗎？”

“你去學校了？”石伽伊問。

“沒有，我打電話問的老師。”江啟一副“我聰明吧，快夸我”的表。

石伽伊當沒看到，繼續問：“你考了多分？你也一本？”

沒想江啟臉上本來洋溢著春風般的笑容突然垮掉，悶悶地天了，他委屈地道：“我怎麼可能考得上一本，石伽伊你就不能稍微關注一下我嗎？三年同學啊，你對我的績沒有一點了解嗎？”

石伽伊：“……”

對不起，是我……高估你了。

輕咳一聲：“那你興個什麼勁兒？”

“因為你的錄取通知書明天就到了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石伽伊看著他，心道：替我興呢啊，這傻大款。

江啟那委屈的表在聞到廚房里傳來的香味后消失殆盡，立刻換上一副垂涎滴的神看著石伽伊。

石伽伊難得地善解人意道：“留下吃晚飯吧。”

說完，腹誹，要不是親眼見到江啟給林止投資，都要懷疑江啟家窮得揭不開鍋了，真是想不到豪門中也能有聞著香味就走不道的病。

而好巧不巧的，很久沒理石伽伊的春雪突然風跑來找，結果一進院子，見江啟也在，還和石家人一起吃飯，立刻拉了臉，轉出了門。

石伽伊看到，追了過去：“怎麼走了？”

春雪站在石伽伊家門口的石階下，突然問：“你不是喜歡你那個哥哥嗎？你別說不喜歡，我看得出來。”

第一次被人明確說出來，石伽伊有些害，轉著眼珠：“可能喜歡吧……”

“那你能不能離江啟遠點，能不能別纏著他？你這是吃著碗里的還看著鍋里的！”

石伽伊那的模樣立刻消失，皺眉看著春雪：“你是不是有什麼心理疾病？哪只眼睛看到我纏著他了？”

春雪沒再理，跑開的速度仿佛這輩子都不想理了。

石伽伊也氣，回去把吃得大快朵頤的江啟攆走了。

取錄取通知書這天，北京的雨下得跟要水漫金山似的，石伽伊在老師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和老師追憶了一下過去展了一下未來，又胡侃了一會兒大山，臨走時，老師問為什麼第一志愿報的是首都醫科大。

石伽伊想了想，說：“我們家離醫科大比較近。”

班主任早知道石伽伊這小孩特別有主意，也比較有個，但真沒想到報考院校這麼重要的事也這麼“兒戲”，班主任嘆了口氣，隨即笑了：“你這丫頭。”

石伽伊下了樓撐開包里的小雨傘便沖進風雨里，后來發現傘本沒用，一陣風過來小雨傘就變了形。從教學樓跑到校門口，一路上很多學生都被澆了落湯，石伽伊覺都快睜不開眼睛了，但還是高興，因為可以去想去的學校，本就心大好，被雨這麼狂澆一下，更是覺得渾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