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番外之神之子

在天界的幾十天，人間的幾十年之後，仲恆回到了天上。

天界還是跟以前一般無聊，三三兩兩的神仙為了點蒜皮的小事吵架，偏偏還要顧忌著神仙的份，聲音不可太高，語氣不能太重，甚至儀表和姿態都得再三講究。還有自我覺良好的仙們嘰嘰喳喳地從他的府邸飄然而過，有時候還會飄個手帕進來，帶著百花的芬芳，若有似無地撥著他的心。

這一次，他的心裡卻連半點波也沒有。

神仙的下凡並不如電視裡所講的那樣戲劇化，他們把這個過程做歷練。生與死、喜和悲，在短短的幾十年時間裡，會各種極致的融。只是這僅僅是一種會，回到天界後，所有的記憶都會抹去，無論痛苦或是好，留在心深的，只有某一個瞬間忽然的心悸。

這一天來做客的是老朋友敖游。

敖游是龍王之子，就算在天界來說也是個有的男子，所以這一天在門口晃悠的仙們似乎比平常多了一倍。

「你聽聽——」敖游敞著口，披散著頭髮，放不羈地仰首喝了一大口酒，道：「外頭那些人們都快衝進來了，你真不心？慾了？」他話一說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以前的天界，仲恆和敖游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們份高貴，長得好看出手又大方，人們自然也數不勝數。敖游還算是有點壞脾氣，傲慢又自大，可仲恆卻實實在在的溫，他對人好的時候那可做溫如水——雖然他不怎麼長。

如果按照人間的時間來算，他們已經有三百多年沒有見面了。仲恆下凡之前，壞脾氣的敖游跟紫雲仙子吵架，一口把給吞掉了，然後他就被貶下了凡間，重新修行。這一去，就是三百年。

對於天界來說，這是多麼寧靜的三百天。

「我沒想到你會回來得這麼快。」連仲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漫長的幾千年裡，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神仙在三百年時間裡就能重登天界的。

敖游的臉上微有得，「那是我天資聰穎，無人能及。」他總是這樣的自以為是。

過了沒幾天，仲恆就聽到了他被送凡間報恩的消息，再然後，他就老接到敖游通過觀心鏡發過來的消息，「這個混蛋人，該死的人，小爺我非吞了不可……」

如果真想吞，又何必來找他抱怨？當初他吞紫雲仙子的時候，可不見猶豫過一秒。

仲恒有些想笑，等笑完了忽然又覺得心裡空空的，好像在他的心深，也曾經有過什麼人，讓他又歡喜又難過……

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是人世間的記憶，本不該存在於他的腦海中。因為人的生命如此短暫，而他卻是永恆。所以每一個下凡的神仙都會被磨滅掉所有的記憶，理由無他，只為保護。

當所有過的人全都離去，這個世間獨剩他一人，且讓他如何渡過這漫長的數千年？

仲恆站在生死簿前良久的沉默，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上那本小冊子。

只要翻開…翻開……

「喂！」有人在後忽然他，聲音清脆而響亮，一眨眼，就已經衝到了他前，手腳利索地搶過生死簿，眼睛一瞪，氣鼓鼓的，居然還有種凜然的氣勢，「說你呢！」高聲責問道：「知不知道天庭的規矩？這是隨便能看的嗎？」

仲恆愣愣地看著，有很長的時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在天界以機敏而著稱，可這個時候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面前的這個小仙應該是剛來的，居然連他也認不出。可是，他為什麼會覺得很悉？就好像，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裡，他們曾經相濡以沫、共度一生……

也許是他的沉默，讓有些不安。

小仙把小冊子往兜裡塞了塞，又警覺地看他，一會兒又皺起眉頭了腦袋，好像有些事想不通。

仲恆注意到的脖子上掛著小紅繩子，許是方才跑得急，紅繩子跳呀跳地抖出來了，出裡頭碧綠碧綠的墜子——那是他丟失了許多天遍尋不著的扳指……

仲恆忽然就笑起來，眼神在這一秒溫如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