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宿舍的床質量并不是很好，稍稍一就吱呀響，男孩坐起的時候也吵醒了其他幾個人。原本大家都是可以瞬間迷迷糊糊地睡下去的，不過眼睛微睜的時候看到了陳曉森，于是一個個都不可置信地了眼睛，紛紛坐起來。

徐志安見狀也只能笑笑，說，這是我朋友，曉森。

幾個人都嘻嘻哈哈，邊打哈欠邊笑，說怪不得你起得那麼早，接老婆去了啊。二嫂早！

只有角落上鋪的男生沒有穿上，不好意思地往里面了，出胳膊出半個肩膀，說，“見笑了，弟妹隨便坐哈隨便坐！”

曉森不知道說什麼好。記得自己宿舍的姐妹常說很喜歡和自己男朋友的哥們一起出去玩，以家屬的份，有種溫暖大家庭的覺，何況男生往往都是幽默的有趣的略帶猥瑣卻無害的。

剛一見面，就對這些男孩子們很有好，雖然，并不喜歡別人弟妹或者二嫂。

紅了臉，笑得有點勉強，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目不期然和剛剛那個洗男孩相接，和剛剛那幾個雖然大聲囂著二嫂二嫂可是實際上又有些的男生不同，他自然大方地朝微微一笑，說，你好。

你好。

即使眼睛好像還有點睜不開。

“二哥找什麼呢？”男孩的聲音有些像上杉達也的中文配音，陳曉森有些走神。

“學生證。我要帶轉轉學校，要進圖書館可能會查證，昨天朝咱班生借了一張給用，結果我自己的反倒找不到了。”

“拿我的吧，在錢包里面，你翻開屜就能看到。”

“那好吧，謝了。”

徐志安走向整個宿舍唯一收拾得很整潔的組合書桌，半蹲在地上拉開了屜。陳曉森盯著書架上面一整排的阿加莎克里斯，看了很久很久。

回頭，另外幾個男生已經紛紛重新倒下把頭埋進枕頭繼續睡了，只有上杉達也同學靠墻坐著，略帶怔忡的神，眼睛半睜半閉，看向進室灑在地板上的那一塊方方正正的。

他看得神。也看得神。

聽到屜合上的聲音，陳曉森慌忙低頭，徐志安跟床上的男生說了聲謝謝，男生笑起來，眼睛彎彎，說，不客氣，有事給我打電話。

眼睛彎到看不清目的指向，所以有一瞬間陳曉森覺得那目是投向自己的，仿佛舞臺上方的追，周圍都是黑暗的虛無，只有自己孤零零地存在。

存在。

并沒有失全部的存在，即使普照。

想著，心漸漸好起來。

他們繞著P大的湖轉了幾圈，10月初的北京仍然有些許夏天的殘溫，湖邊不知名的花開得正盛，一簇簇艷麗的紅開滿了枝椏甚至遮蔽了葉子，擁得很熱鬧。圖書館終究還是沒進去，今天查證的老師格外嚴格，瞟了一眼就把徐志安攔在了外面——“這是你的學生證嗎？”

站在他后的陳曉森瞟了一眼被老師在手中的橙卡片，上面那個笑得滴水不的男孩和徐志安相差太多，連撒謊蒙騙的余地都沒有。

低頭跟老師道歉，兩個人只能離開了口。陳曉森迎著抬起頭，高大的深灰建筑背靠湛藍的天空安靜地佇立在眼前，徐志安一個勁兒地道歉，輕松地笑笑說，我沒想要進去。

“走馬觀花，不過就是因為它很有名氣，可是里面海量的藏書我又不會看，何必要進去。”

徐志安松了一口氣，問想要去看看建設中的鳥巢水立方還是去后海琉璃廠什麼的老北京景點。禮貌地笑笑說，你決定吧，我無所謂。

曬在上很舒服。莫名地開心，又莫名地沒興致。

很久之后，徐志安慢慢地嘆了一口氣。

陳曉森目視前方，慢慢地打了一個哈欠。

牽著的那只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松了下來，陳曉森停住，他們此刻已經走到了學校的大門門口。

“這是？”

“西門，算是正門。一起照張相吧。”

“哦，好吧。”

拜托了路過的本校同學，他們肩并肩照了一張平淡無奇的照片。徐志安沒有表，T恤的領子歪到一邊，額頭上有些許汗珠；陳曉森笑容寡淡，一夜行車讓有點黑眼圈，臉上也油油的。

徐志安盯著數碼相機的屏幕，看了好長時間。陳曉森詫異于這樣的照片有什麼好研究的，不過沒有開口催促。

“曉森，你不高興嗎？”

訝異，“沒有啊。”

“那你開心嗎？”

停頓了一下，“高興的。”

“你能過來，我很開心，昨晚差點睡不著覺。”

徐志安陳述的語氣并沒有開心，卻有約的心酸。陳曉森扭開臉，不想承認自己此刻竟然有些同徐志安——同自己的男朋友，毫無資格和立場，稽而悲哀的，同。

別人的異地都是怎麼談的？每天用短信qq不停地告訴對方我你我想你你過得好不好乖不乖有沒有思念我？一到假期前就忙著訂票收拾行李流奔赴彼此的所在地？又或者，牽手，擁抱，親吻？

陳曉森發現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他們之間有些尷尬的隔，明擺著，卻誰都不捅破。徐志安用盡心力地對好，每天在qq上等待，早中晚的短信，噓寒問暖，五一十一都跑回家鄉去讀書的大學看……

誰都說，你男朋友真好。

上鋪的室友在背后不平，認為陳曉森跟都屬于平均分的肋，憑什麼陳曉森的男朋友是深高材生？

所有人都在對說，你真幸福，徐志安真好。

這種番的轟炸強化，讓一度錯覺，自己的確應該他。

因為他很好。

畢竟不是不切實際的爛漫灰姑娘了。灰姑娘并不是真的灰姑娘，是個落難公主，除了被迫做苦力之外，的一切都是完。

所以陳曉森比誰都懂得自己應該安分。告訴自己，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反正已經得到了太多平均分，的人生已經及格，不必像別人那樣因為爭強好勝的或者迫于無奈的現實而焦灼拼搏，甚至連都是馬馬虎虎令人羨慕。

人要過好日子，就不能胡折騰，不能胡思想。

不能，不能。

世界上究竟有多能夠在婚禮現場提著子狂奔落跑的新娘？

當QQ上面徐志安告訴系里的學生會五一有活不能來看的時候，語氣中有濃濃的歉疚。明明因此甚至松了一口氣，然而看到那份歉疚，良知讓不忍。

“我去北京找你吧。”說。

就是這麼一個未必很真真意的舉，讓他萬分，開心地打出一大堆表符號。

陳曉森默然，手指懸空在鍵盤上，抖了抖，還是收了回來。

這份廉價的關懷，給了安自己的理由——畢竟，我也為這份付出過的，我也是在經營著的。

在北京走馬觀花了一整天，累得早早睡下。

鬧鐘時間定的很早。

特意早起，因為要畫一個淡妝。

今天的樣子，不像昨天那麼狼狽。

不過有自知之名的人往往比較痛苦。陳曉森對著鏡子，還是承認，長得太平凡了。微微有些大的額頭，鼻翼兩側大的孔，下有點方，只有眼睛還稱得上有神采，不過遠遠達不到顧盼生輝。

很久沒有特意打扮過了。

手指及盒的時候有些抖。努力回避自己特意修飾的原因——每每想到，心底就罪惡翻滾。

徐志安來接，眼前一亮，一個勁兒夸好看。

他每夸贊一句，就難過一分。

打車到了歡樂谷，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從遠走過去，他們站在原地等待，看著他倆，陳曉森忽然覺得自己連走路姿態都別扭。

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宿舍老五老六和朋友，以及，盛淮南。

從來沒跟徐志安提過昨天看到的宿舍同學，也沒問過他們誰是誰——原本游覽的路上有些沉悶，這是絕佳的話題，可以不費神地讓徐志安一個一個地給介紹，講講宿舍里面的事……可是沒問。

即使在學生卡被老師走的時候極為留心地看了一眼，連“盛淮南”那麼小的三個字都看清楚了。

即使走神的時候會想起他睡上面的圖案。

還是什麼都沒有問，沒有側面打聽哪怕一句。

機不純的事，不想做。一想到徐志安可能會盡心盡力地給詳盡介紹以此逗開心，就罪惡滔天。

老五老六的友都打扮得很花哨，把陳曉森襯托得很樸素。排隊買票，場，商量先去哪個項目排隊……單一人的盛淮南扮演著協調指揮者的角，但是并沒有獨斷的覺，始終是商量的語氣和態度，說出來的話卻自然讓別人覺得不需要心不需要商量，由他決定就好。笑瞇瞇的表充滿親和力，但是只有陳曉森發現，他總是和他們站得有一定距離，仿佛不是一個集——或者說，周圍的一切，熾烈的，熙熙攘攘的游人，假山，水池，飄過的歡呼聲尖聲……也包括他們六個，統統都為了盛淮南的背景。

一個干凈好看舉止文雅大氣的白襯衫年而已。

可是那種存在，和陳曉森平淡懶散的人生完全不同的存在，讓無法不全神貫注地追隨。

不是沒有遇見過帥氣的男生，自己的大學里面也會在運場或者食堂里面被室友拖去看財會系的校草什麼的，臥談的時候聽著們評論，用各種小說里面的詞匯來給各位帥哥歸類，溫眼鏡系，冰山腹黑系……可是懶洋洋的心，從來沒有一一毫的震。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學生會里面看起來忙碌充實神匆匆的干部，能夠把一群人指使得團團轉……然而也不曾羨慕或者欽佩。

如果曾經向往過那樣的人，也不會這麼心甘愿地安于平庸。

然而此刻，陳曉森才知道，能夠安于混沌的平庸，只不過是因為，芒的還不夠大。

被蠱，只要一瞬就夠了。

目黏著，然后就這樣瞎了眼。

很久之后回想起那個短暫的上午，陳曉森始終覺得，那些瞬間充滿卻又抑不發的緒——卑微，艷羨，悸，欣喜，無……仿佛無窮的力，不再覺得無所謂，而是一下子明白了，那些在自己的同學室友上出現過的、被在心里說冷笑著說麻白癡13點的懷和小作，原來并不是真的那麼麻白癡十三點。

“那個盛淮南，好像大氣的，蠻喜歡出頭組織的。”

學會了旁敲側擊。

“有你說的那麼好嗎?的確好看，不過也沒那麼好看吧。”

也學會了蓋彌彰。

偶爾提及一兩句，夾雜在對老五老六和友們的詢問中，夾雜在“太空飛船好稚啊”“喂這個項目很可”當中，包裹得很安全，很蔽，卻還是在問出口的時候，嚨微。

知道頭暈不想做海盜船，徐志安也堅持要留在下面陪，最終還是被推了上去。

“只有三分鐘，不用陪我，好不容易排了這麼長時間的隊，趕上去！”

他傻笑著，在一片“你看嫂子多疼你”的笑鬧聲中，坐進了椅子。

返退出，跑下樓梯，站在下面等待。

電鈴響起來，轉，看到盛淮南雙手兜背靠著人工湖的欄桿站著，頭側向湖面，失神地著什麼。

雙手疊在前，安靜地立在五步以外，終于可以明目張膽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