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兩個人，一個家清白，行為素來端正，但離過一次婚；另一個史富，歷經若干任親男友，至今海翻滾，試問們中的哪一個更容易被人接？

用不著曾毓開口，趙旬旬也知道會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后者。因為前者是離婚婦，后者是未婚青年，就這麼簡單。就好像“姑”、“嫂”兩個字，同是字旁，同是一輩人，那怕還是同齡，也會給人完全不一樣的覺。“姑”字是輕靈的，俏的，“嫂”字是渾濁的，曖昧的，理由同上。正所謂英雌不問出，只問有沒有領過結婚證。當然，趙旬旬和曾毓并不是姑嫂關系，們是姐妹，確切地說，是沒有緣關系的繼姐妹。十四歲那年趙旬旬的母親帶著嫁給了曾毓的父親，曾毓比趙旬旬大5個月，就了姐姐。如今又一個十四年過去，趙旬旬已為人婦，婚姻狀況良好，而曾毓是小姑獨很多郎。趙旬旬是滿意的生活現狀的，曾毓的“離婚未婚理論”只會讓更熱的婚姻，或者說熱一切安定的、穩固的事。錢大師說婚姻是圍城，外面的人想進去，里面的人想出來，可趙旬旬不這樣，進去了就沒打算出來。和謝憑寧的婚姻就像一堵堅實的高墻，住在里面，歲月安好，鳥雀無聲，恨不得地久天長。可是這天半夜兩點，與男友好夢正甜的曾毓突然接到了趙旬旬打來的電話。電話那端信號微弱，語調低沉，偶有回聲，多半來自于某個類似于廁所的角落。為了不吵醒邊的人，曾毓克制住破口大罵的沖，咬牙對趙旬旬說：“你最好是家里失火，或是被戶劫財又劫的強盜到了走投無路才打的這個電話！”趙旬旬首先低聲音糾正了的常識錯誤：“火警打119，盜警是110，這兩種況我都不會給你打電話。”遲疑了一小會，在曾毓發之前趕補充，“我想我可能會離婚，想找你幫點忙行不行？”值得說明的是，趙旬旬和曾毓雖然名為家人，在同個屋檐下生活多年，可事實上們并非同姐妹，甚至連朋友都不算。從彼此了解的那天起，們就不認同對方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擇偶觀……從來就話不投機，只不過趙旬旬朋友不多，靠譜的就更，所以一有什麼事發生，曾毓還是為傾聽者的最佳選擇。曾毓也不是沒有拒絕的余地，可賤骨頭，每次都一邊對趙旬旬的“荒謬”言論大加批判，一邊好奇地打破砂鍋問到底，于是就了如今的格局。同等的，趙旬旬也無怨無悔地甘做曾毓的垃圾桶，當曾毓傾吐瀚如煙淼的史和稀奇古怪的偏好時，趙旬旬不但默默接，還能保證絕不走半點風聲。但使用這個絕佳垃圾桶的前提是不能讓發表言論和。趙旬旬這樣的人，你告訴上有點，就有本事讓你懷疑自己長了惡腫瘤。

趙旬旬說完那句話后，曾毓的睡意全消，忘了現在是凌晨兩點，忘了邊睡的男人，蹲在床上地追問對方原由。想知道是什麼竟讓如此熱婚姻，堅守圍城的人升起了離婚的念頭。

事實證明趙旬旬果然是在家的廁所里，趁丈夫謝憑寧睡后悄悄打的電話。告訴曾毓，謝憑寧這兩天不太對勁，他早上出門系了一條與襯完全不搭的領帶，上班中途才匆匆回來換，晚上洗澡用了比往常多兩倍的時間，出來的時候連巾都放錯了地方，睡覺前他還在查看飛機時刻表……這一系列的反常都證明他心里有事，而且不是尋常的事，或許有某個人要出現了，一個讓他如此在乎的人，很有可能影響到婚姻的穩固。曾毓聽完差點想問候趙旬旬全家，考慮到殺傷范圍太大這才作罷。恨自己又一次掉進了對方暗又荒謬的陷阱，在此良辰景，更讓人不能原諒。

“因為這些，你就懷疑他會跟你離婚？難道不許他挑錯領帶是因為眼花，洗澡時間過長是因為便？”趙旬旬說：“不會，他是個規律的人，而且做事從不像這樣慌無章法，我有預會發生一些事。”“你有預？如果你的預準確，這個世界已經毀滅了很多回。”曾毓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這一次，趙旬旬又沉默了許久。曾毓有些后悔自己態度太過生，再怎麼說，就算對吐槽的是個陌生人，這種時候安幾句也是應該。還在組織語言，趙旬旬又說話了，聽的語氣，看來是在一番深思慮后做出了艱難的決定。“我手里還有一筆私房錢，憑寧他是不知道的，我打算轉到你的戶頭，讓你幫我保管，萬一……”萬一老公真的變心了，還什麼都不給這個下堂妻。萬一離婚后一無所有，連自己的私房錢都被過錯方剝奪。前一秒還在為的婚姻擔憂，后一秒已經在安排退路。……曾毓已經喪失了與理論的意志力，只問道：“為什麼替你保管錢的那個人是我？”趙旬旬反問：“你說我還能找誰？難道找我媽？”曾毓想了想，這個理由確實立。

趙旬旬的親媽，曾毓的繼母是一個對金錢有執著追求，并熱衷理財的中老年婦。會炒，但是把錢給千挑萬選的經紀后，卻連票是拿來干什麼的都不懂；把每一筆手頭的錢都攢起來存銀行，但經常找不到的存折在哪里；跟買菜的小販為了一錢理論十余分鐘，卻在理論的過程中被小走錢包。

有時候曾毓也認為萬事萬存在必有其道理，也許正是因為趙旬旬從小生活在媽邊，才極必反地走了另一個極端，充滿了憂患意識。這些年來，曾毓替趙旬旬保管過備用鑰匙、開啟另外一份備用鑰匙所在的保險柜的備有鑰匙、證件副本、保單號碼，過往病史復印資料、各種形式的資金若干筆。趙旬旬就是要保證哪怕自己的生活徹底被摧毀，哪怕有生存痕跡的地方被付之一炬或黃沙覆蓋之后，還能繼續生活下去。曾毓還相信即使自己這個備用基地也被徹底毀滅，在別的地方必定會有另一手的準備。

曾毓說：“錢替你保管沒有問題，但是過一陣你就會知道是只是神經過敏。”

趙旬旬在那頭好像笑了一聲：“我比誰都但愿如此。”

第二天，趙旬旬所“預”的那個人果然浮出了水面。

下午時分，剛換洗過家里的床單，熨平了最后一道褶皺，就收到了謝憑寧發來的短信，上面是一個航班號和到達時間，還有一行簡短的說明：小姨從上海回來探親，你和我一起去接。趙旬旬當時就想，完了，這回不知道會被曾毓損什麼樣，怎麼也沒想到他要接的人是個親戚，雖然與謝憑寧結婚三年，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個在上海的小姨。不過這也說得過去，他從來沒有提，也沒問。謝憑寧痛恨遲到的人，看到時間并不寬裕，趙旬旬也沒敢耽誤。換了套裳就趕打車奔赴機場，與下班就過去的丈夫會合。到了約定的地點，謝憑寧已經到了。趙旬旬問：“今天周末，怕吃飯的地方不太好找，要不我們提前預定個位置？”

謝憑寧說：“不用了，外婆和爸媽他們一早就訂了酒店，就等我們接了人過去。”

趙旬旬“哦”了一聲，很顯然小姨回來探親的事并不是個臨時的炸新聞，全家上下不知道的人恐怕也只有而已。倒也不生氣，還是那個原因，謝憑寧沒說，也沒有問，再加上并不和公婆住在一起，沒收到消息也是正常。這世界上的事太多，知道一件事，就心一件事。

按說飛機已經著陸，出口接機的廣播提示也重復了一遍，可趙旬旬翹首張也沒能從熙熙攘攘的到達人群中分辨出小姨在哪里，不由得有些奇怪。

反觀謝憑寧倒沒有那麼著急，他站在3號出口一側，聚會神地看著上方懸掛著的晶電視。趙旬旬也順著他的視線瞅了兩眼，那是重復播放的一段房地產廣告，以往謝憑寧對這些并不興趣。

“會不會小姨老人家在里面迷路了，要不打個電話看看？”趙旬旬試探地問。

謝憑寧轉而看著，臉上仿佛有種微妙的古怪表閃過。縱觀謝憑寧，趙旬旬得承認的圍城不但有著堅實的基礎，還有齊整的外墻。謝憑寧是很適合正裝打扮的那種人，有些人白黑西裝革履，看上去就像房屋中介，可這樣刻板的一在謝憑寧上，就說得上賞心悅目。他不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好看，只不過五特別端正，端正得就像按照“三庭五眼”的基準而生，加上舉止得宜，話不多但簡潔有力，聲音低沉和。他在調往衛生局之前曾做過幾年的耳鼻大夫，拋開醫不談，在接診的過程中他更容易取得患者的信任，因為他給人的覺就是靠譜的，讓人信賴的。三年前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趙旬旬也不相信這樣的男人會落到的手里。

“不用，再等一會吧，總是磨磨蹭蹭地。”謝憑寧回答道。

果然，話音還沒落，他看著前方把下抬了抬，對趙旬旬說：“看吧，出來了。”

趙旬旬看到了一個型偏胖的白發老太太，心里想，這小姨保養得真不如婆婆。正打算上去笑臉相迎，沒料剛走了一步，才發現謝憑寧的語言指向的是另一個方向。

他錯開了老太太，順手接過了邊一個妙齡孩行李。

難道這是小姨家的表妹？

老太太在趙旬旬熱的眼中漸行漸遠，聽到丈夫低聲對那個孩說：“怎麼耽誤了那麼長時間？我都以為你報錯了航班。”

趙旬旬的世界觀又一次遭到了強烈的沖擊。可以想象自己此刻的表一定比剛才的謝憑寧還要古怪。

“這位是……小姨？”扯出一個微笑問道。

謝憑寧點頭：“這是我外公弟弟的兒邵佳荃。”

小姨這才笑著打量趙旬旬，“你就是旬旬吧，憑寧的眼果然還是那麼好。”

這個回答很有長輩的架勢，要是對方直接說：“你就是外甥媳婦吧”，趙旬旬估計會一頭撞死在機場大廳里。因為這個被稱作“小姨”的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比趙旬旬還要小上幾歲，神采飛揚，漂亮得咄咄人。

趙旬旬只能笑著回應：“對，我就是趙旬旬。真沒想到小姨原來那麼年輕。”

小姨說：“其實我比憑寧小六歲，不過沒辦法，他雖不愿，但輩分在那里，憑寧，你說是不是？”謝憑寧避而不答，領著邵佳荃往外走。“外婆他們已經到了酒店，就等你吃晚飯，估計該等急了。”邵佳荃站著不，說：“哎呀我還走不了，我們取行李的時候發現了一件。”

“行李？”謝憑寧看了一眼手里拎著的大號行李箱，這才注意到剛才還說了一個詞——“我們”。

邵佳荃才想起似乎忘了介紹，回頭挽起后不遠那人的手，一臉燦爛地對謝憑寧和趙旬旬說道：“這是我先生……”

趙旬旬明白了，原來大駕臨的謝家長輩不僅有小姨，還有小姨夫！

那年輕的男子之前一直在低頭查閱他的手機，趙旬旬并沒有留意到他，只當是個路人，現在他站在邵佳荃邊，對“外甥夫婦”齒一笑，趙旬旬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想了想忽然又抬起頭看了一眼。不想對方的視線正好也停留在上，頓時有些難堪。雖說之心人兼有之，但朋友夫不可，何況還是小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