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剪了頭發，刮了胡子。”沈沉把護照和駕照給看，“我剛才聽了你的節目，很有意思。”

“哦，謝謝。”乙乙掃了一眼證件照片跟名字，果然不假，這人不上照，“那我們開始談正事吧。”

他倆坐下來，沈沉為乙乙點了一份飲料，然后兩人各將一個文件袋互相推到對方面前。

乙乙打開袋子，里面是沈沉的查報告，仔細地看。

對面的沈沉只啜著飲料，乙乙問：“你不看看我的？”

“不用看了，你看起來很健康，聲音聽起來也很有活力。”

乙乙暗暗腹誹。沈沉此舉顯得像個小人，也將報告放下，一時之間，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但是作為主持人，在沉默時刻找話題是必備素質。很快便打破沉默說：“那，我們來重申一下各自的理由吧。”

沈沉點頭，認真地說：“我希得到國公司技總監的位子，并能將這個項目跟進到投產。而且我希能在這城市住幾年，因為這是我的出生地，我六歲之前一直在這里。但是總部方面說，只有我在國結了婚，這些才能夠實現。所以我需要一位妻子。”

他說話時，乙乙一直看著他的眼睛。那眼神純凈明，不像說謊。乙乙說：“我外婆病重，最多還有兩年時間。最大的心愿是看我家，而我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我很榮幸你覺得我合適。”沈沉說。

“我也很榮幸，你能挑上我。”乙乙從包里找出幾張紙，“那一切都按我們事先說好的，可以嗎？你看是否需要補充？”

那是一式兩份期限三年的婚前協議，關于婚前財產保護，關于AA制，關于家務的分配，關于友的自律，還有，關于周末夫妻的約定。

“我周一到周四的晚上，都有節目。”乙乙說，“我希下了節目以后，有一點自己的空間。”

沈沉說：“沒問題。我加班也比較多，住在公司附近比較方便。但是，你這一條的意思是不是指，我們是要做真正的夫妻，而不是名義上的？”

“當然，我們都是年人了，難道之前你以為……”乙乙訝然，“不過，如果你想……”

“當然不想。這樣最好。”沈沉迅速說。

兩人在協議上分別簽了字。簽字時，乙乙說：“如果我們的況有了變化，這份協議可以廢除的。”看著沈沉眼中的疑問，解釋說，“比如你打算提前回國，比如……你上一個人，希與結婚，如果發生這些，我們都可以提前中止協議的。”

“如果出現奇跡，你的外婆會活很久呢？我們需要延長協議嗎？”

“不會。”丁乙乙有一點失意，“這世上沒有奇跡。”

“如果我上你，想將這份協議的期限變得更長呢？”

“沈沉，你早知道的。我本來就不打算結婚了，也不打算上什麼人。所以，你也千萬不要上我，太吃虧。”乙乙眼神堅定。

“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像肯吃虧的人嗎？你的表太認真了，跟你做節目時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沈沉聳了一下肩，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倆一起走到停車場，他倆的車中間只隔了一輛車，二人隔車相。

乙乙問：“今晚去你那兒，還是去我那兒？”

“為什麼？”

“既然我們不是做名義上的夫妻，是不是應該考察一下我們某方面是否能合得來？”

“什麼？”

“婚姻的構元素是與。我們要相三年，既然無‘’，總該在‘’上和諧。現在考察，要比正式結婚之后考察合理一些吧，我們都還來得及反悔。”

沈沉的臉在月下變幻。乙乙以為他會惱火而去，沒想到他只是笑了笑：“說的也是。那就到我那兒去吧。”

******************我是換鏡頭的分界線*******************

丁乙乙與沈沉雖然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但說到認識，他倆也算認識七年了。

每當乙乙回想起往事，仍然相信七年前的那一年，患了嚴重的強迫癥。

每天用八小時上班，用四小時吃飯睡覺應酬，剩下的十二小時，全用來泡在某網站的論壇上，狀態瘋狂。

的蹤跡遍布各大版塊，在時事版與網絡特務和憤青吵架，在八卦版與槍手和辯論，在影視音樂版發表見解獨到的毒舌影評樂評，在灌水版寫惡搞文章，經常與人從晚上論戰到凌晨四點，戰無不勝，棄甲而逃的總是對方。是那時的論壇名人，無人可與之爭鋒。有人看特不順眼，有人把當偶像。

某一天，凌晨三點，心極差的一人在各個版塊晃來晃去，卻四寂靜，發無人回，跟無人響應，那形要比獨自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流浪還要蕭索凄涼。

快要崩潰的丁乙乙在灌水版喊道：“有沒有人啊，老娘要自殺啦！”當時郁悶至極，真的有想吞安眠藥、想擰煤氣閥門、想從窗口跳下去以及想在浴室上吊的沖。

十秒鐘后，當刷新版面，驚喜地看到主下有了回，只是回無甚同心：“我敢保證，你死不了。”

乙乙憤然回：“你怎知我不會死？”

整整十分鐘后，那人又回一：“凌晨三點還在網絡上無所事事游灌水之人，通常只是無聊，不會厭世。”

乙乙在下反相譏，但那人不再回應。直到乙乙的辯論詞超過千字，幾乎詞窮時，刷新時終于又見那人的回復：“這麼晚了，洗洗睡吧。熬夜容易長痘，無聊小姐。”

乙乙怒：“你也凌晨三點晃在網上，難道你不無聊？九十九步笑百步。”

過了一會兒，不見那人回，卻收到了那人的短消息：“士，我在國，現在這里是下午。”隨后網絡顯示那人下了線。

乙乙搜索他的資料，信息寥寥無幾，只有一個昵稱：沈沉。又查他的發言記錄，發現他除了這天突然在灌水版冒頭，全部的發言都在技論壇里。他偶爾替網友解答一些技疑問，回答通常短小悍要點明確，總到極高的推崇。

沈沉？深沉？靠，裝相！

乙乙很快忘記這件事，也忘記想尋死的郁悶，關了電腦，洗洗睡了。

雖然與沈沉初次手不愉快，后來卻有了某種默契。

那陣子曾經得罪過的一個某明星的，從某網站召集了一群小朋友對謾罵抨擊，后來一度演變造謠誹謗。幸好當初人搜索還不流行，否則難保的祖宗八代的墳墓都要在網絡上被掀個底朝天。

乙乙的朋友勸避風頭，而卻找到了新的目標，越戰越勇。在為名譽而戰期間，不人幫講話，更多的人隔岸觀火看熱鬧，甚至在隔壁子里發表戰況點評。

乙乙無所謂，只是沒想到，站在這一邊行俠仗義的人里面還有那個作沈沉的家伙，他惜墨如金，但只要發言，必定一劍封。

再后來，這件事不了了之，而乙乙的強迫癥也似乎好轉起來。減了上網時間，不再與人吵架爭論，只發言之有的主，有時是小說，有時是散文，有時是雜評，文風也由毒舌刻薄派變得漸漸清雅婉約。

網友用三句半驚嘆：滄海變桑田，麻雀變凰，辣妹變淑，穿越！

也沒淑得太徹底，寫文諷刺過二小三，發表過不婚聲明，還得論壇另一位紅人ID自殺。

的下仍然留言者眾，每條必看，回復得。偶爾竟能看到沈沉的留言，仍是一字半句，但每每說中的意圖與初衷。有時文中出現BUG或能引發爭議的不妥言詞，他會私下留短信告知讓改正。

乙乙得承認，這個家伙，其實不算討厭。

乙乙變淑以后，的網絡昵稱也不斷地變化，“不離不棄”、“不管不顧”、“不明不白”、“不卑不”、“不理不睬”、“不倫不類”、“不知不覺”、“不依不饒”……這些都是曾用過的名字，全憑當時的心。其變化之快，超過了月亮大嬸增減的速度。

因為網友們實在記不住不斷變化的名字，后來大家就簡稱“不不”。第一個這樣喊的正是沈沉。很很面的沈沉有一回在下說：“不不士，您是否……”下有人稱此為神來之筆，迅速傳播開來。

當乙乙將所有以“不X不Y”格式的語用了個遍后，也漸漸淡出了那個論壇。其實那時換了工作，每日忙得恨不能將日程確到秒，也就沒時間混跡網絡了。

習慣一旦改變就不太容易恢復。后來乙乙又換了幾份工作，換了幾常用的服飾與化妝品品牌，換了好幾任男朋友，換了很多個常駐的論壇。一晃幾年過去了。

直到前陣子，遇上了很郁悶很無奈的事，用了一整天時間在出生長大如今面目全非的老城區里逛，那里已經沒有半悉的地方了。很失落。

晚上，從小本子里找到了這個廢棄已久的論壇的帳號和碼，發現這里也已經是人非。現在的這些孩子們，要比當年彪悍得多，在論壇之上打罵俏曝私做易無所不能。才說了一句話，就遭到了圍攻。

丁乙乙在各個版塊溜達了一圈，換上“不不”這個昵稱，發表了一篇“招親啟事”，啟事中聲稱，急招聘短期丈夫一名，2-3年，無報酬，高重年齡長相等條件要求若干……更令網友吐的是，子中有考卷下載，有五十道題目，容包括了歷史文化天文地理政治財經。

樓主不不聲稱，這是為了驗證應征者與自己的三觀是否相合，以的答案為準，不到85分不予考慮。

就這樣，盡管曾經的論壇紅人不不已經被大家忘，但是又在最短的時間里，以如此華麗的姿態回歸了。的主下，嬉笑共怒罵一，口水與板磚齊飛。

效是顯然的，乙乙果然也回收到很多的答卷，有人直該在空白考卷中擾辱罵，也有人認認真真地答題，并備注：我終于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得了我的眼，原來我是一直在等待特別的你的出現！

乙乙收到了很多垃圾后，也一度后悔自己那天晚上的沖。與其這樣撒網，不還如去信任本城慈善大媽李夫人的“月老紅娘老咸宜”俱樂部。

邊想邊打開一個剛發來的附件，最近已經把這些東西當生活調劑了，因為常常能發現有趣的言論。

但這只是一份老老實實的答卷，一個字都沒多說。令吃驚的是，這份答卷里所填50題的答案，竟然與自己的答案一模一樣。

立即查看這人的信息，驚訝萬分地看到了“沈沉”的名字。

乙乙回復：“這位久違的兄弟，我已經夠煩了，您別火上澆油了麼？”

不多一會兒，沈沉回復：“這麼說，你那個子是在消遣大家了？”

乙乙回他：“我是認真的，可惜大多數人都在消遣我。”

“我也是認真的。”半分鐘后，沈沉又回復。

“拜托，你遠在國，你湊什麼熱鬧啊？”

“我被派到你住的城市工作，已經半年了。”

就這樣，經過在網絡上連續兩小時的通流，沈沉與丁乙乙訂下了終大事的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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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乙仰躺在床上，著沈沉臥室里高高的天花板發呆。

剛才他們倆的一番戰斗，不只讓四肢無力，連的大腦也幾乎罷工。

此時正在試著判斷他們這個樣子算不算和諧。

算？剛才有一度，在他的下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算？可居然從他那里會到“之于而言只是一個傳說”的世界毀滅般的極樂的栗。

沈沉躺在床的另一端，正握著的腳，研究著的腳趾和腳心，把弄得的，想掙又無力。

“你一出生就丁乙乙嗎？”沈沉聲音啞啞地問。

“不是。我以前丁雅凝。雅致的雅，凝結的凝。”

沈沉輕輕地笑了一聲，笑聲中有了然。

“你明白了吧？我小時候是壞學生，總是被老師罰寫名字，一百遍，兩百遍，有時五百遍。跟我一起犯錯的同學們都寫完回家了，我才寫了一半不到。這名字了我的噩夢。后來當我有了自主權，就改現在這個名字了。因為我喜歡三個字的名字，在中文名字里，你再也難找出比‘丁乙乙’筆畫更的三字的名字了。”

“你怎麼不‘丁一一’？那個更簡單。”

“我想過的。但是‘一一’這名字太沒曲線了。”

沈沉大笑起來。乙乙攢了很長時間，終于攢夠了力氣蹬了他一腳：“不許笑。你是在笑我也沒有曲線嗎？”

沈沉把另一只腳也抓住，他忍著笑說：“曲線好的，該凸的地方都沒凹。”他的手指上的小。

過了一會兒，乙乙問：“你在網絡上，居然用真名？”

“這是我親生父母為我取的中文名字，沒什麼機會使用。平時他們只用我的英文名Chesley。”他停了半晌說，“我以后可以你‘不不’嗎？”

“為什麼？”

“一直習慣你‘不不’，突然改了名字，就好像換另一個人一樣。”

“好啊，隨便你。反正名字只是符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