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當然有注意到那些七八糟潑污水的新聞，但在這里就已經過濾掉了，舒熠已經夠忙夠累的了，沒必要讓他知道這些。

即使是烽煙四起時，也努力讓舒熠周圍的三尺之地清凈而安全。

在這種況下，長河集團的布局已經逐步明朗。首先長河必然與韓國公司有默契甚至配合，韓國公司將技原因推卸到陀螺儀上，進一步打價。其次恰好國Kevin Anderson駕駛平衡車出了事故，舒熠陷司困局，對長河集團而言，這簡

直是天時地利人和全湊齊了，挾勢而來，勢在必得。

從國輿論造勢，這是第一步，目的是蠱中小東，游說他們將權出售給長河，不再信任舒熠。

然后他們或許會在國尋找司法途徑，讓舒熠的司進一步拖延下去，雖然他們無法影響國的司法公正，但只要舒熠不無罪釋放，就永遠背負污名，失去對公司的絕對控制。他們賭的就是一個概率。甚至，只要舒熠無罪釋放前他們大量買票，獲得控權，亦是大獲全勝。這是一個連環局，步步，每一環都無懈可擊。

繁星知道勢人，急得角都出了一串燎泡。不愿讓舒熠擔心，收購到了公開舉牌階段，公司按章程需要通知全東，召開東大會討論收購與反收購事宜，只不過舒熠人在國，這東大會只好協調到國來舉行，千頭萬緒，都是瑣碎熬人的事宜。

繁星獨自駕車去唐人街開了兩劑清涼敗火的中藥，回來也沒顧上吃，煎了倒給舒熠喝了兩劑，其實都是什麼金銀花杭白甘草之類，就當茶水喝了。

律師們分工摳細節，每天都跟繁星開會討論，舒熠則忙著東大會的事。

再次開庭后，局面朝著不利方向去，因為韓國公司宣布找到更多證據，證明事故出現確實是因為陀螺儀。而舒熠的另一項控罪是商業欺詐，明知技有缺陷卻出售給下游生產商。檢方開始跟律師們討價還價，如果舒熠主認罪，他們可以考慮減刑，判幾年。檢方的這種行為在國是合法的。

然而律師剛跟舒熠提了一提，就被他斷然拒絕。他說：“絕不。”

律師很無奈，認為檢方條件很優厚，所以轉而私下試圖說服繁星，讓去說服舒熠。

繁星聽完律師分析利弊，檢方開出的條件極力，他們可以放棄過失殺人的指控，這樣余下的商業欺詐就會判得很輕，而且可以減刑。

但繁星也只說了同樣的一個詞：“絕不。”

律師很不解，很抓狂：“Why？”

“不白之冤。”繁星說，“中國有一個詞，‘清白’，這很重要。”

對律師一字一頓地說：“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用英文將這首詩翻譯了一遍，然后說，“我丈夫沒有犯罪，所以他絕不會認罪。我了解他，這是原則，也是底線。”

律師無奈地聳聳肩，說：“如果繼續出現證據，那會對我們很不利。我們就無法再與檢方談判。”

繁星說：“沒有談判，只有勝訴。”

雖然那句話沒有說，但律師都是聰明人。他瞪視了一下眼前這個強勢的東方人，個子小小——相對白人而言，語氣堅定而溫，然而就像個戰士一樣。他作為律師見識過戰斗時的樣子，所以他停止了游說。

他說：“好吧，沒有談判，只有勝訴。”

話可以這麼說，繁星心卻充滿了煎熬，理解舒熠，所以也知道他的心也是煎熬的。

最難過的時候，舒熠開車載去海邊散心，繁星留在沙灘上，他拼命地往海面更遠游，發泄著心中的積郁。

有那麼一瞬間，繁星真怕他不會再游回來了，站在礁石旁焦急地張，舒熠游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漸漸了一個小黑點，差點就要看不見了。

繁星其實很怕，手都在抖，卻一遍一遍對自己說，他會回來的，他會回來的，他絕不會拋下自己。

我要相信他。

這句話仿佛是咒語，一遍遍對自己念，也就相信了，所有的安全其實是建立在心，只要你信，就有安全。

舒熠終于開始往回游，在浪花間他仍舊是個小黑點，眼并不覺得他是在接近，可是慢慢地，他還是游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靠近沙灘，水太淺了，他從海水里站起來。繁星拿著浴巾迎上去，裹住他，海水打了的鞋，忘記了。舒熠知道的擔心，他將抱起來，一直抱到公路旁邊，把放回車上。

荒涼的海灘，都沒有別人，兩個人在車里開著暖氣喝保溫壺里熱的咖啡。春天的海水還是很涼，舒熠已經干換上了干燥的服，咖啡讓他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他說：“下次不會了，不會讓你再擔心，下次我在公寓泳池里游。”

繁星搖搖頭，出胳膊摟住他，什麼也不用說，不用他為做出改變，如果他覺得這種方式能發泄緒的話，這一切都是可以接的。

兩個人營在沙灘上，半夜帳篷被風吹得呼啦啦響，他們被吵醒了，索爬起來看星星。

夜晚空氣很涼，這附近沒有人家，沒有燈，遠離城市，荒涼而寂靜，只有汐的聲音。

漫天的星斗，像無數顆銀釘，大而低垂，襯托著曠野。

繁星裹著毯子跟舒熠斗歌，這是一種大學時代男生寢室的活，唱過一遍的歌不能再唱，對方唱過的歌也不能再唱，拼的是誰會的歌多，誰先想起來哪首歌。

兩個人原本是鬧著玩，你一首我一首地唱，輸的人要被彈額頭，到后來唱得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后幾乎是用吼的，兩個人一起吼《好漢歌》：“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兩個人的聲音半夜傳出老遠，吼得連嘩嘩的水聲都住了，繁星聲音都吼劈了，笑倒在沙灘上，覺得郁結舒散了不。

舒熠到車后備廂拿了天然氣罐小爐子煮方便面給吃。

煮好了也沒有碗，兩個人頭并頭，就在小鍋里一起吃面。

雖然就是最最普通的方便面，但半夜吃起來格外香。

繁星心想，即使真的是山窮水盡一無所有，但只要舒熠

在邊，只要自己和他在一起，哪怕吃碗方便面都是香的。

所謂有飲水飽，大抵就是如此。

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第二天清晨醒來，舒熠已經在沙灘上散步，聽走近，他回頭對笑了笑，從容而鎮定。

站在他邊看海，他輕輕地說：“來天地青。”

景很，日出壯觀。

牽著他的手，一起看。

東大會終于在最后一次庭審前召開，出乎意料，大部分中小東都表態支持反收購。一位老太太在浙江有兩間工廠，好幾條生產線。說：“舒熠沒有做這行的時候，我們廠從德國進口陀螺儀，每個三十五歐元，還不包括關稅和集裝箱運費。舒熠做這行之后，全球價格降到了五金。我知道做實業有多難，尤其做好一個實業更難，關鍵時候，我不會背棄曾經幫助過我的人。”

中小東紛紛贊，他們都是公司發展過程中逐漸加的，有同行業的戰略投資人，也有行業的純粹東，只不過公司一直在長，所以帶給他們很高的利潤回報，舒熠為代表的技宅們也很簡單，沒有其他管理團隊那麼多小算盤，所以中小東們一直很滿意，集表態要同仇敵愾幫助舒熠反收購。

東會統一了意見，余下的就好說了，雙方在流通進行了拉鋸戰。

舒熠最痛苦的一點是，沒有錢。

長河最大的優勢也是，有錢。

這流通拉鋸戰，拼的就是錢，所以舒熠一直于被挨打狀態。雖然中小東都支持，并且還借了一些資金給他，但跟財大氣的長河電子比起來，簡直是杯水車薪。

收購戰引起了業界的關注，但這是財經領域的，公眾的八卦注意力還集中在過失殺人案上。最要命的是，行業聽聞這個消息，不公司都蠢蠢。有一家國硅谷的大公司MTC，也對舒熠的公司垂涎三尺，特意派人飛來紐約和舒熠談判：“舒，我們對你的公司非常有興趣，我們可以比長河條件更寬松，甚至可以答應在某些條件下保留全部管理層，你和你的團隊仍舊可以管理公司，只是我們會為你的大東而已。”

前有狼后有虎，而且虎視眈眈。MTC也是行業數一數二的公司，提出如此之優厚的條件，在長河咄咄人的對比之下，中小東有的開始搖，因為MTC不僅提出的意向方案確實很人，價格也非常有力。因此產生了很大的分歧，一部分東覺得，既然MTC的條件如此優厚，反收購如此吃力，不如跟MTC進行并購談判。另一部分東態度堅定地支持反收購。

分歧一產生，裂痕也就有了，本來反收購的拉鋸戰每天耗費大量的資金，東們部出現分歧，就讓反收購局面岌岌可危。

繁星覺得舒熠像個消防員，每天都奔赴在火場之間。覺得每一天都很漫長，舒熠有開不完的會，籌不完的錢，接不完的電話，還得對東們的搖進行安。繁星又覺得每一天都很短暫，好像沒辦幾件事，一天就已經結束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舒熠總是在睡著后去臺煙，他其實是一個非常律己的人，繁星在公司工作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煙。

他力一定是大到了臨界線，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悄悄紓解。

公司對他而言其實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作為創始人，胼手胝足地將公司做到今天，就像養育一個孩子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是心的結晶，怎麼能輕易地放棄？

可是眼看著錢一點點花完，長河頻頻舉牌，生生用錢砸出流通的持量來，MTC公司更是財勢雄厚，而且MTC是行業的老牌公司，關聯企業特別多，隨便使點絆子，目前如此脆弱，正在遭惡意收購和技缺陷指責的公司本就承不起。

但選擇MTC，在這種狀況下無異于飲鴆止。

為了打消舒熠的顧慮，MTC公司的CEO特親自從西海岸飛到紐約來見舒熠，可謂誠意十足。他還約了參議員夫婦一起吃飯，于公于私，舒熠都無法拒絕這次面談。

好在氣氛還算融洽，特在紐約長島也有一套豪宅，特意請了舒熠和繁星去家中做客。參議員夫人熱大方，一見面就擁抱了繁星，告訴舒熠，繁星給自己講的那個故事深深地打了。

“實在是太了，中國古代的。非常勇敢。”

繁星不過微笑，特略知事的一二，只知道舒熠欠參議員人，卻不知道這中間的細節。在聽完參議員夫人的描述后，特倒是對繁星刮目相看。

舒熠也向參議員表示了謝，參議員夫婦因為還有其他聚會要參與，所以在飯后就匆匆告辭，特夫人陪繁星參觀玫瑰花園，特則邀請舒熠去雪茄，談話這才正式開始。

大約是為了讓談話沒那麼張，特首先贊了一下繁星，夸舒熠的新婚妻子真是麗，這也是一種社禮儀，所以舒熠也就客氣地道謝。

其實到了這種層次，也沒有太多務虛或繞圈子的話，特坦誠地說：“Shu，你應該到我們提前釋放的善意，我們非常看好你和你的團隊，愿意你們繼續留任，我們并不是要做一次惡劣的收購，我們希建立在友好的基礎上，完這次友好的行為。”

這話就有點自欺欺人了，這時候出來落井下石，怎麼都跟友好扯不上邊。舒熠也沒怒，只是說：“現在并不是一個好時機。”

“是的。”特給舒熠倒上一杯酒，“最好的威士忌，你畢竟得承認，還是蘇格蘭人會釀這種酒。但是天曉得，LR（long river，長河的英文名寫）這時候對你們手，這讓我們不安。你知道LR是我們在全球范圍很重要的競爭對手，我們絕對不能讓你落到競爭對手那里，這在我們看來，是巨大的、不可彌補的損失。”他聳聳肩，“我只是想要幫助你，Shu，不要拒絕我們的友。”他狡黠地注視著舒熠，“除非，你覺得LR對你來說，比我們對你來說更重要。”

“我沒有拒絕你們的友。”舒熠說，“你們一直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這麼多年你對我們公司都是很公平也很慷慨的。”

特舉杯：“為友！”

舒熠與他杯，喝了一大口酒，酒總是讓人舒緩的，尤其在張了這麼多天之后，舒熠深深地陷進沙發里：“這酒真不錯。”

“可不是嗎？”特不無得意地說，“我有兩瓶，最好的，只留給最好的朋友，待會兒你帶一瓶回家，在跟該死的律師們或者其他什麼人開了一整天會議的時候，你一定想來一口，我猜你一定愿意來這麼一口。”

男人們喝了點酒，說話也隨意了很多，特向舒熠推薦了幾種雪茄，兩人漫無目的地閑聊了一會兒，特說：“真沒想到你會在紐約結婚，哦，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的律師給你擬的婚前協議足夠嚴嗎？你知道紐約州的婚姻法并不是特別友好，一般來講，我會建議朋友們去其他州注冊結婚，那句諺語怎麼說？要知道天總是會下雨的，你永遠需要一把傘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