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鳴三遍。
林疏照常起床,照常把養脈經和鍛訣都運行一遍,照常在靈中泡了冷水澡,照常打了幾個噴嚏。
他覺自己一直在風寒的邊緣徘徊。
之后,走出房間,去飯堂。
時辰有些早,飯堂中稀稀落落坐著一些人,一眼過去,有一片紅,是凰山莊的孩子們。
凌簫倒是沒在里面。
林疏放松了一些,去取餐,然后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
學宮的飯堂,簡直比學校食堂的水平高出百倍,所用原料皆是含靈力的靈植靈谷,再加上竹舍中靈的效用,這些天下來,林疏能明顯覺到,雖然經脈還沒有進展,質卻好了不,至,只是在風寒的邊緣徘徊,并沒有真的進去。
他吃飯一向很慢,大約是經常邊吃飯邊發呆的緣故。
他決定以后改掉這一惡習。
因為,當自己慢吞吞吃到一半的時候,凌簫坐到了對面。
大小姐面前擺一碗蓮子粥,一盅核桃酪,一碟杏仁豆腐,倒是很素。
林疏更素。
他的師門在飲食上很嚴苛。
五音五,五形五味,皆是塵障,有礙道心,需忌。
唔,師門的小規矩,還有一條,食不言,寢不語。
凌簫似乎也將這句話貫徹到底,兩個人各自安靜吃飯,誰都沒有說話。
不消片刻,對面又坐了一個人。
蕭靈拿眼睛斜睨了一下林疏,又看了看凌簫,開始吃飯。
林疏木然地吃完。
凌簫姿態優雅地吃完最后一點核桃酪,放下銀勺,對他道:“你去哪里?”
林疏道:“靈藥園。”
蕭靈迅速道:“你去不靈藥園,杜若真人不讓你去,別想了。”
林疏覺蕭靈在防賊。
他沒什麼可說的,道:“我走了。”
凌簫“嗯”了一聲,竟也起,是要和他一起走的架勢。
蕭靈再次滿懷敵意地瞪了他一眼,也起跟上。
林疏活了快二十年,從未和除師父之外的人同桌吃過飯,更遑論是和人結伴吃飯,結伴離開了。
他到很陌生,有點不自然的張,走到門口時,恰逢門口吹來一陣清晨冷風,咳嗽了幾下。
凌簫靜靜看著他咳嗽,片刻過后,淡淡道:“頭發沒干。”
林疏道:“沒有靈力。”
話音落下,有淡紅的靈力在他邊升起來,盤旋一下后,原本還有些的頭發立刻干了。
這種的靈力他見過,正是來自凌簫的,煉丹課上差點把丹爐炸了的那種,烘起頭發來,倒比別的靈力快很多。
蕭靈磨了磨牙。
林疏道:“......多謝。”
“你既是個病秧子,便該知些輕重。”凌簫面無表,“日后仔細些,省得死了。”
林疏道:“嗯。”
上輩子稍微用一下靈力就可以弄干的頭發,現在只能用布巾拭到半干,徹徹底底驗了凡人的生活。
雖知道要仔細些自己的,可也沒有辦法去仔細,畢竟這個世界沒有吹風機。
凌簫聽了他應的這一聲,冷笑:“敷衍。”
林疏:“......”
所幸大小姐并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轉了話題,道:“近日夢境陣法靈力不穩,是幻山影響,幻山天門一開,浮天仙宮不日將開啟,你想去麼?”
浮天仙宮?
它在許多典籍中都有記載,百曉生也曾詳細解說,所以林疏是知道的。
幻山巔,浮天仙宮,沒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年,只知道近幾百來,總有一些年份,大雪滿天,雪擁山門之時,仙宮的守門人會打開幻山的天門,使仙道之中的年輕后輩得以進,最近的這些年,仙宮的開放愈加頻繁,幾乎每四年便有一次。
幻山上,有“萬丈迷津”幻境可以磨礪心境,有絕世靈脈可供修煉,進了浮天仙宮,更是有數不清的籍、寶,一代又一代修仙人,趨之若鶩。
然而,這些東西畢竟過于珍貴,不可輕易得到,又事關重大,所以浮天仙宮說是對仙道開放,實際并不能隨意進去。
每次開天門,偌大仙道,只有一百人可以持信進。
信由王朝把持,其中三十給各大門派,另三十給上陵學宮,再有三十,零零散散分給南夏的其它學宮。
剩余的十個則由王朝派遣的高手攜帶,負責保護這九十年輕弟子在仙宮中的周全。
林疏是想去的。
仙宮中寶無數,籍眾多,極有可能對他的修行有助益。
但是,凌簫為何要問自己這個?
他正想著,就聽凌簫道:“若想去,我去拿學宮的名額,把山莊的給你。”
林疏:“!”
倒不是驚訝于凌簫把珍貴的名額說得那麼無足輕重,而是......大小姐雖然上不饒人,但對自己委實太好了一些。
他下意識道:“不用。”
凌簫:“嗯?”
林疏:“真的不用。”
大小姐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待在學宮也好。”
林疏真的要窒息了。
莫名其妙的善意,比莫名其妙的惡意更讓人想追究底。
聯想到凌寶塵和蕭靈的表現,大小姐不會是真的想包養自己吧?
強烈的求知終于戰勝了他的語言障礙,林疏開口道:“為什麼要給我?”
凌簫用一種看傻子的目看著他。
林疏無辜。
一陣讓人尷尬的靜默后,凌簫道:“你若是平平無奇,我豈不是很丟人?”
林疏:“?”
自己平平無奇,怎麼還能讓凌簫丟人?
大小姐對室友、同桌、點火小弟,竟然是這麼嚴格要求的麼?
——同桌,你績太差,我看不順眼,要不要給你報個幻山補習班?
雖然機可以解釋,但這個人實在太大,以林疏的份,本還不起。所以,還是不要接為好,他自己也未必不能拿到進幻山的名額。
上陵學宮的三十個名額,給的是周天真武榜上的前三十個人。
能不能進前三十倒在其次,最難以克服的障礙是,他若想在榜上有排名,就要去演武場,而他在演武場的形象,因為系統的錯,和一個姑娘對換了,在夢先生回來之前,可能都只能維持那個白仙的外表。
哦,據凌簫剛才所說的,系統的錯,罪魁禍首正是幻山開啟時的靈力波。
這個世界對自己惡意也太大。
凌簫說完那句“我豈不是很丟人”后,就沒再說別的,林疏也組織不起來語言,一路無言,只有蕭靈煩躁踢石子的聲音。
到了靈藥園,門口豎著一個牌子“五行相克,靈藥懼火,凰山莊弟子不得”。
足見凌簫此人,既炸丹爐,又燒靈草,可以說是一個行走的危險分子了。
凌簫道:“我走了。”
蕭靈道:“趕走。”
林疏:“嗯。”
這一天雖然有一個濃墨重彩的,有凌簫出沒的開端,但之后都平靜,規律,林疏很喜歡。
他平靜地做完所有事,平靜地回碧玉天。
一回去就不平靜了。
凰山莊的孩子敲開他的門,在竹舍里歡聲笑語敲敲打打了半個時辰,墻上掛了字畫,床頭放了夜明珠,臥房擺上香爐,墻壁爬上藤蘿。
“這是大小姐特意囑咐我送來的!”凌寶塵打開一個冰玉匣子,里面一枚紅澄澄的滾圓珠子,珠子里仿佛燒著火,匣子打開的那一刻,滾滾熱氣撲面而來。
凌寶塵道:“五百年的離火之,是個稀罕,全天下也沒有第二個了。”
林疏見過對這種珠子的記載。
這東西可遇不可求——名山大川,氣機匯聚之,偶然降落機緣,日積月累,可以長出五行之,離火之便是其中一種。
這種等級的天材地寶,野吞食,若僥幸未死,便可生出靈智,掌握靈力,若是靈力屬相合的修仙之人得到,將其煉化吸收,修為更是可以突飛猛進。
但他一則不是山中走,二則沒有靈力,無法煉化離火之。凌簫又清楚他經脈不通,肯定不是用來讓他修煉,所以,這大概是一臺暖氣。
他日后不但可以不再泡冷水澡,還可以隨時弄干頭發。
而凌簫之所以想起來給自己這個,只可能是今天早上一同吃飯的時候,聽見他咳嗽了幾聲。
林疏看著這枚珠子。
凌簫要給自己名額的時候,他沒有想多。
但現在,看著這枚珠子,他覺得,凌簫,可能,真的,并不是在幫助學習有困難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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