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風道骨?
沒有。
看他們的樣子,仿佛只要凌寶鏡讓出手中的扇子,他們立刻就會殷勤接過,鼓雙臂,為凌大小姐送去涼風。
至于這凌簫,卻也著實奇怪。
大熱的天,既有人扇風,又有人喂冰葡萄,顯然是怕熱的。看凌寶清幾個人的打扮,輕紗薄,胳膊的胳膊,肩膀的肩膀,顯然這個世界的著裝也并不是很保守——偏偏這人一華服,遮得嚴嚴實實,也不嫌悶。
當然,林疏只敢想想,說是不能說的。
只見凌簫也在打量他,打量一會兒后,倨傲地抬了抬下,問:“你們安頓的怎麼樣?”
“安頓的很好。”林疏答。
答罷,又想了想,再添一句:“多謝大小姐。”
凌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站起來,道:“跟我走。”
——大小姐這是要紓尊降貴給他帶路?
林疏一時間竟到寵若驚。
但是,凌簫的態度顯然不誠懇,紓尊降貴也紓得心不甘不愿。
“拿著。”
林疏接過凌簫遞給他的一枚玉符。
——為了不與自己產生肢接,這人只兩手指提溜著玉佩的繩子,將玉佩吊起,最后放在他的手上。
這種遞方式,林疏也很愿意。
畢竟,他不是一個看臉的人,只要是活,他就拒絕與對方產生肢接。
“這是出上陵夢境的信,”凌簫淡淡道,“若有要事,可用玉符夢先生,夢先生若有事找你,也會用玉符傳訊。”
林疏收下:“多謝。”
三月前與凌簫初遇的那一夜過于昏暗,后來又只是遠遠了一眼,因此,他到現在才發現,凌簫雖只比自己大了一兩歲,卻要比自己高一個頭。
——們修仙練武的孩子,材總是要高挑一些,而小傻子過了十年營養不良的日子,亦是量未足,也可以理解。
此時,凌簫在山路上走,林疏跟著,凌簫沒有再和他說話,林疏自然也沒有說,山道寂靜,只聽得腳步聲。
凌簫修為很高,腳程自然比林疏這凡胎快一些,不一會兒便把林疏落下了二十多級臺階。
林疏并不是計較這些東西的格,甚至有興致向上凌簫背影,仙霧飄渺的山路上,流云紅緩緩而上,倒也不失為景。
甚至,山路旁的藤蔓纏繞的巨木中還飛出兩只小鳥,在凌簫的邊盤旋了好一會兒才走。
等差距再拉大,林疏加快腳步,凌簫似乎是聽到了他腳步的變化,終于停了步子,在一高臺上等。
林疏上去,這便是山路的盡頭了,霧氣彌漫間,已經可以看見巍峨仙宮的影子。
凌簫手,五指輕收,那霧便退一般散了。展現在林疏眼前的是錯落有致,綿延數里的宮殿群,宮殿以潔白為主,磚石的質地近玉,細膩潤澤,日下閃爍著微微的澤,玲瓏剔。
“這里是合虛天,平日上課的地方,”凌簫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仙道院弟子住東面碧玉天,儒道院與院弟子住琉璃天,你跟我來。”
兩人又繼續往東走數里路,大約是上陵山上獨仙氛,林疏走了這麼久,竟也不覺得累。
碧玉天是另一座蔥翠的山峰,竹林如海,清風陣陣,其中坐落著無數頗有意趣的竹舍,都是獨棟,但每四棟隔得很近,由一道中庭相連,約約聯一。
“每人一舍,四人一苑,我去問夢先生你在哪一苑。”凌簫拿出了自己的玉符,對林疏道。
林疏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他的那枚玉符卻發出微微的來。
凌簫微蹙起了眉,似是不解,道:“夢先生你,去。”
林疏并不知道夢先生是何方神圣,也不知如何找他,但當他拿起玉符的那一刻,一和的白便籠罩了他。
再睜開眼睛后,山巔朝日初升,晨風習習,儼然是上陵夢境的登錄界面。
系統仍穿著那仙氣飄飄的藍,笑瞇瞇對他作了一揖:“道友,又見面了。”
林疏:“夢先生?”
“正是在下,”系統溫聲道,“上陵一場大夢,我乃夢中人。道友若不嫌棄,便也喚在下一聲夢先生罷。”
林疏乖乖道:“夢先生。”
系統的笑意又濃了幾分,但笑過之后,理了理服,正起來:“道友,此番喚你來,實在是有要事。”
林疏問:“是什麼事?”
“這件事,追究底是因在下而起,”系統嘆了一口氣,“道友,你可還記得,當初上陵試的第二試,我因不想聽那小抬杠和你夾纏不清,免了你們的論道?”
林疏:“記得。”
這件事,他實在很謝這位通達理的夢先生。
“壞就壞在這件事上,上陵簡——學宮的大祭酒,他這人也太事多,非說這不合規矩,雖你們兩個都該進學宮,但這第二試,也無論如何不能免。”
——這樣看來,自己還是免不了與杠論一場道的命運,林疏心里有點打鼓,但這畢竟是他原就該做的,并不抵:“也好。”
“你且聽我說完,”系統大嘆一口氣,“上陵簡那壞胚子又說,上陵學宮規矩分明,壞了規矩,就要罰,我已領了我的責罰,而你們兩個免了一場論道,也要罰。他要你們兩個住在一起,此后日日辯,夜夜辯,把道心辯得明明白白才能罷休。”
林疏:“......”
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日后的宿舍生活,是要有多絕?
“不過呢......我卻也不是沒有辦法,”系統收起嘆氣的表,又狡黠一笑:“這小抬杠是如夢堂的嫡傳弟子,名越若鶴,越若鶴道友今年和他妹妹越若云一起來學宮,越若云道友年紀尚小,需得兄長照應,他們兩人要住在一苑,你自然也與他們住一苑。這位越若云道友兄長耳濡目染,也很是鐘抬杠,他們兩人相互杠來杠去,道友你便些聒噪之苦。”
說了這個,系統又接著道:“然而,這畢竟不能完全奏效。學宮中又有規矩,每一年新來的弟子所居的竹苑,須得住進一位去年的師兄或師姐照應,是以,你們苑中的第四位,我特意安排了一位能管得住這兩人的厲害人。這樣,道友便可以完全免去抬杠之苦了。”
死里逃生,林疏簡直想含淚謝夢先生。
剛想道謝,系統又慢悠悠開口:“道友,上陵試中,你選用的劍法雖平平無奇,可在下也能看出,道友在劍之一途上必是不凡之輩——恰好,使刀,亦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你們同居一苑,素日便可多多在中庭切磋武藝,談論道法,對彼此修煉都大有裨益。”
說罷,系統看著林疏,明明年紀輕輕的臉上,卻掛著老父親一樣的慈祥笑容。
林疏卻忽然僵住了。
使刀,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
一位去年的師兄或師姐。
一位能管得住這兩人的厲害人。
等、等一下。
這個形容有點耳。
他懷抱著一期,開口問系統:“夢先生,那人......是誰?”
系統笑道:“凌家的小凰名滿江湖,想必你也聽過名字的。”
永平四年,林疏于上陵山,碧玉天,上陵夢境,卒。
他艱難道:“多...多謝......夢先生。”
系統笑。
林疏面無表。
林疏覺自己不太好。
那位大小姐,顯然不待見自己,又脾氣甚壞,不要剝人皮,他是想敬而遠之,離得越遠越好的。
比起生活在被凌簫支配的恐懼下,他寧愿和杠日日辯,夜夜辯,辯到大乘,辯到飛升。
但是系統并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
“道友,倉促把你來,實在不好意思,既已代完,你且快回去吧。”
說罷,他大袖一揮,林疏立刻被送了出來,回到現實世界,仍是那個手中握著玉簡的姿勢。
他抬頭,看見對面的凌簫。
凌簫的表也不大對。
——他想起來,凌簫之前是要去問夢先生他住在哪一苑,那現在想必已經知道他們兩人將住在一苑了。
他是一個小村子的小傻子,乍一在凌簫眼里出現就是臟兮兮惹人厭的模樣,想必金尊玉貴的大小姐也不愿與自己住在一苑。
真是相看兩厭啊。
凌簫一路沒說話,到了一刻著“驚風細雨”四字的苑門前,生道:“這里。”
兩人繼續向前走,還未到中庭,就聽那里傳來響。
隔著竹林,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道清亮亮的聲音響起,語調卻甚不客氣:“是不是林疏的那個來了?林疏,你說天行有常,人不如何,那我問你,天有四季寒暑,天冷了,你難道不添服?天熱了,你難道不服?好比這大熱的天,你若是還穿得嚴嚴實實,那不是豬麼?”
林疏竟覺得他說的很對。
未等他做出回應,一陣喀喇聲卻響起來了。
林疏轉頭,看見凌簫眼里染上薄怒,氣機震碎了數棵碗口的竹子。
論起大熱天不服,凌簫確實是個中典范。
竹杠兄,自求多福,校園霸凌,就在你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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