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西被程博衍拎到了沙發上坐著，這一撞正好磕在了眉骨上，沒多大一會兒就腫了起來。

“拿這個敷一下，”程博衍拿了個小冰袋過來往他眉上一放，“自己按著。”

“哎哎哎，我這也太冰了不了，”項西說，想皺眉也沒功，一皺眉就疼，“我沒事兒，反正也不疼，腫就腫著吧。”

“腫了會疼，用你那個小創可也遮不住，”程博衍看著他，“你這麼臭，莫西干沒了，再腫半邊腦門兒你得了？”

項西想了想，嘖了一聲，不不愿地按住了冰袋：“我主要吧，是想先吃面，要不一會兒面坨了多難吃啊。”

“沒事兒，”程博衍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兩碗面，“煮出來就是坨的了。”

“哎喲，”項西湊過去看了一眼，“哥你這手藝也真是湛了……”

“慢慢吃吧，”程博衍把筷子遞給他，“要覺得坨得太厲害你就……加點兒水，再來點兒醬油。”

“……我就坨著吃。”項西拿過筷子。

接筷子的時候到了程博衍的手，程博衍愣了愣，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程博衍的手有些涼，手指很有力，項西被他這突然一抓嚇得不輕，了兩下都沒把手出來，他瞪著程博衍：“哥……程大夫……干嘛呢？”

程博衍沒說話，了他手心，又往他腦門兒上了一把，這才松開了手，轉拉開了旁邊柜子的屜，拿出了一個小箱子。

“發燒了你，”程博衍從小箱子里找出個溫計遞給他，“量一下溫度。”

“哦！嚇我一跳，我以為……”項西拿過溫計，松了口氣，坐到了椅子上，“我吃完面再量吧，你看這面都這德了，量完溫再吃估計連我這樣的都吃不下了。”

“先量，”程博衍說得很簡單，坐在他對面低頭開始吃面，吃了兩口又說了一句，“這面現在就已經沒人吃得下了。”

“我沒那麼講究，”項西把溫計放到左邊腋窩里夾著，再用左手按著腦袋上的冰袋，騰出了右手，開始吃面，“哥，你家這麼高級，怎麼還用這麼原始的溫計啊，現在醫院不都用那種跟槍似的溫計麼，對著腦門兒開一槍就知道溫度了。”

“水銀的準。”程博衍吃了幾口面就放了筷子。

項西看了看程博衍，估計是太難吃了他無法繼續吃下去，這手藝實在是駟馬難追的。

不過對于項西來說，這個面條他能吃完，從小他就吃得很隨便，平叔要是心不好，他連續幾天吃不上飯都是正常，有得吃基本可以忽略食的味道，跟沒長味蕾似的。

這面條除了口有點兒傷人，咸淡還正常，里面還有很多香腸，算是不錯的了。

項西吃完面，放下筷子，抬手抹了抹：“還好，就是湯面愣是煮拌面了不容易的。”

“我看看溫度，”程博衍手，項西把溫計拿出來遞給了他，他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你行的啊，都燒到38度了還這麼有胃口。”

“38度很高嗎？正常是多啊？”項西自己腦門兒，不出什麼覺來。

“36度5，”程博衍回答，“你連正常溫是多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多了，”項西滿不在乎地回答，“反正長到現在我也沒發過燒……燒了可能也沒人知道吧。”

“跟我去醫院吧，”程博衍站了起來，“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沒有啊，”項西把撈起來向程博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你看，好著呢。”

“換服，去醫院，”程博衍把桌上的碗收拾了，“你也沒冒，莫名其妙就發燒了得檢查一下。”

“我……不用了吧，”項西很猶豫，一提到醫院，他就想起自己還欠著程博衍那麼多錢，看一次病花費太大，他舍不得，“我前段時間咳嗽也沒管，自己就好了。”

“咳嗽？”程博衍看著他，“什麼時候？”

“就上你這兒來前幾天啊，咳了半個月，也沒什麼覺就好了，”項西說，“我從小賤生賤長的，這種小病都自己能好。”

雖說項西覺得自己沒什麼覺，發燒也沒怎麼難，還不如撞門那一下呢，但還是被程博衍拎到醫院來了。

給他掛了號之后程博衍急著去上班，待他：“如果讓拍片拿藥的，先到我診室來找我。”

“哦。”項西點點頭。

今天程博衍在門診，一大早診室外面就已經堆了不人在等著了，程博衍迅速從屜里了個派出來啃了，早上那碗面他就吃了兩口，不再吃點兒東西估計中午都不到。

剛換上服，第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病人就走了進來，說是脖子不舒服，頭暈，手發麻。

“大夫，我這是頸椎的問題嗎？”這人張地問。

“有沒有頭疼？睡眠怎麼樣？”程博衍翻開他的病歷，邊寫邊問。

“沒怎麼頭疼，但是睡得不太好，有點昏昏沉沉的，”這人著脖子，“這跟我天天晚上靠在床上玩手機有關系嗎？”

“怎麼靠的？”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就……”這人腦袋一低，“這麼靠的。”

“你這是靠麼，你這直接就是窩著脖子吧，每天都這麼玩啊？”程博衍皺皺眉，示意這人坐他到跟前的椅子上。

“是啊，就這麼玩。”這人坐了過來。

“這麼高難度的姿勢你還忘我，”程博衍笑笑，“這麼窩著玩手機多長時間了？”

“幾個月吧。”這人也笑了笑。

“脖子往后仰，”程博衍站了起來，給這人說著，“往后，嗯，慢慢往左邊轉一下頭，右邊也轉一下……有沒有頭暈？”

“沒有。”這人跟著他的話轉了轉頭。

“現在低頭，也慢慢左右轉一下。”程博衍扶著他的頭。

“有點兒疼。”這人說。

程博衍又給他做了幾個測試，然后坐下在病歷上寫著：“問題不算太嚴重，不過還是先拍個片看看，你這玩手機的習慣得改改，這個姿勢對頸椎傷害很大。”

這個病人看完之后，接著的三個都是骨外傷，其中一個老太太，過街的時候猶豫不定，前進后退前進后退不知道該不該走，最后在車開到跟前兒的時候終于下了過街的決心，然后被撞了，還好兒子趕來醫院之后并沒為難司機，要不看著都像是瓷的了。

快中午的時候程博衍了個空正想給項西打個電話問問病看得怎麼樣了，急診又送過來一個踝骨骨折的高中生。

這小孩兒疼得嗷嗷，臉上全是水，也分不清是疼出來的汗還是眼淚，一把抓著程博衍的胳膊就喊上了：“大夫救命，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多大的人了，忍著點兒，”程博衍拽開他的手，讓護士把他給放到了治療室的床上，“你這就折個腳脖子，不知道的以為你脖子斷了呢。”

“脖子斷了還能喊嗎？”小孩兒停了嚎，問了一句。

“不知道，沒斷過，”程博衍檢查了一下他腳踝，兒已經被剪掉了，“你這不嚴重，沒到慘的程度，知道麼。”

“……哦，”小孩兒勾著腦袋看了看，又喊上了，“這還不嚴重啊！疼死了！”

程博衍沒說話，看著護士拿過來的片子，想起了當初項西的那幾張片子，要按項西當初那傷擱這小孩兒上，估計就算沒疼暈過去也已經喊得缺氧暈倒了。

人和人的確是不一樣，項西從傷住院到出院，整個過程中基本沒因為疼和難說過什麼，跟這些家里捧著護著都跟小花兒似的同齡人一比，項西就像扔野地里有水沒水都能長大的茅草，特別鮮明。

好容易把病人都理好，程博衍才有點兒時間休息一下，走出診室的時候覺自己腰酸得厲害。

他拿出手機，正想撥一下項西那個破電話的時候，一抬眼看到了項西，頓時愣了愣。

項西坐在長椅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靠著墻睡著了，旁邊椅子上放裝片子的大袋子。

程博衍走到他邊，看著他擰著的眉，沒有醒他，拿起他的片子出來看了一眼，是肺部ct的片子。

炎癥？

程博衍手去拿項西手里的病歷時，項西睜開了眼睛，反應很快地把手一，接著就站了起來，一臉“別他媽惹我”的表。

看清站在他跟前兒的是程博衍時，他才一屁又坐回了椅子上，繼續靠著墻：“哥你忙完了啊？”

“大夫怎麼說？”程博衍他腦門兒，還是燒著的。

“右什麼葉什麼的肺炎，打幾針吃點兒藥就好，說是來得早，不嚴重。”項西笑笑。

“不是讓你拍片子拿藥之前過來找我麼？”程博衍說。

“我來了啊，”項西鼻子，“我來的時候你這兒跟打仗似的，里邊兒那人得我肝兒，我就自己去拍片子了。”

“藥拿了嗎？”程博衍問。

“拿了，我就等著你忙完跟你說一聲，然后去打針。”項西笑笑。

“我看看單子。”程博衍看著他燒得有些發紅的臉，覺心里莫名其妙地一。

“你一個骨科大夫還看科的東西啊，看得明白麼，”項西把手里的病歷什麼的都塞進了包里，“哥，你讓我來找你，是想替我錢吧？不過我看也不貴，三天的針和藥四五百……”

“喲，你那卷錢大啊，四五百不算貴是吧？”程博衍看著他，“打三天之后呢？”

“之后我就好了啊，”項西笑了，打了個響指，“我跟你說，別看我瘦，我好著呢。”

“去注室等我吧，”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我給你買點兒吃的。”

“我自己……”項西站起來，看了程博衍一眼，又說，“好的。”

程博衍買了面包和牛過來，項西吃完以后，護士才讓做了皮試。

“真疼，”項西皺著眉看著胳膊上的小包，“直接打針不就行了嗎，為什麼這麼麻煩。”

“萬一過敏你小命丟了呢。”程博衍說。

“我不過敏啊，饅頭就總過敏，一到春天就一臉包……”項西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坐在椅子上盯著胳膊上的小包不說話了。

“我得回診室了，”程博衍看看時間，拿出鑰匙遞給了他，“一會兒打完針直接回去睡覺。”

“嗯。”項西接過鑰匙，點了點頭。

程博衍在門診基本沒時間干別的，而且今天特別忙，午飯他隨便吃了兩口，到下午四點多就了，拉開屜發現最后一個派早上已經吃沒了。

好容易忙到下班，送走最后一個病人，程博衍換了服一邊往外走一邊給項西的手機打電話。

半天也沒接通，他只好掛掉，打了家里的那個老人機。

也沒人接，程博衍皺皺眉，睡著了沒聽見？

出了醫院他沒馬上去取車，跑對面的餅屋買了個面包，幾口吃完了才覺得舒坦了。

然后又開車去了趟超市，家里還有菜，但項西又是發燒又是肺炎的，雖說只是并不嚴重的肺炎，還是需要補點兒營養。

他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問應該怎麼吃。

“怎麼那孩子還肺炎了？”老媽吃驚的。

“不知道，大概前陣兒就沒好利索，不過不是太嚴重，該吃點兒什麼啊？”程博衍在超市里來回轉著。

“高熱量，高維生素，高蛋白，半流質，”老媽說，“有發熱癥狀的話多喝水，多吃水果，吃高脂食……”

“……你就不能直接說吃什麼啊？”程博衍有些無奈。

“除了魚蝦都可以啊，瘦什麼的，瘦粥嘛，或者蜂蛋花羹，小時候給你做過的，蓮子百合燉也可以，不過這個你做不靠譜，簡單點兒的瘦白菜湯吧，用大白菜心……”老媽隨口就數了一堆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