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
通往邊關薊州的大路上,
一個人騎著馬信馬由韁地走著。
離薊州越近,孟聰明的心越激。
不僅與分別已久的好朋友柯雲又要見到了,柯搏虎和柯夫人對他也很慈祥。
而是,多年前國相府後花園那個沒臉人的回首一瞬,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去解開它。
至於為什麼恰好在薊州,讀者暫時還不能知道。
找到謎底的願這些年一直藏在他心底,但此刻他並不著急,他要好好在北方特有的兩排綠掩映的大路上,緩緩行走的那種獨特意境。
突然,樹林裡似乎有人低微地了一聲。
孟聰明耳朵十分靈敏,
是個子瀕死掙紮的聲音。
聲音發出的同時,他已從馬上一縱一,閃進了樹林。
那匹馬,就任由它在大道上自由遛躂,馬兒靈得很,一邊踱著盛裝舞步,一邊耳朵支愣著和主人一樣警覺。
孟聰明飄飄落到樹林中,他耳力既好,一下就準確地降落到了事發地。
但是,他馬上發現自己錯了。
並沒有什麼瀕死的子。
但他眼前,卻赫然站著一個黑袍沒臉人!
正是中午時分。
雖然是初春,北方濃烈的直下來,穿過樹葉間隙,卻是明晃晃的,非常亮。
沒臉人,就在這天白日下,站在孟聰明的麵前。
一瞬間,孟聰明似乎回到了十四年前。
那樣一個月去的黑夜。
而今天,是這樣一個明的正午。
隻是,出現在他眼前的,都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沒有臉的人。
那張沒有臉的臉呈現出一種古怪的笑意,看著更加可怖:“恭喜,一文錢神探,你搞了這麼多年,不就是要來找我麼?看,我迎接你來了。”
果然是個人。
孟聰明了拳頭:“那個子呢?不要告訴我沒有這個人!”
沒臉人,竟然很聽話地,朝旁邊禮貌地讓了讓。
後,一個子流遍地,倒在草地上。
孟聰明啊了一聲就沖了過去。
沒臉人卻迅速出手,孟聰明幾乎沒有來得及反應,已經住了孟聰明的手腕。
孟聰明待要,沒臉人著他手腕的手倏地變得比鐵還比,死死鉗住了他。
孟聰明怒不可遏,閃電般回手用肘撞擊,他急著去看那個子。他心中充滿恐懼與擔心。那個子會是誰。
是不是?
是不是?
沒臉人的武功,顯然比孟聰明高很多,但不知道是不是輕敵,竟然沒有提力。完全沒想到孟聰明看著白白凈凈,竟然力氣這麼大。
要知道,如當今一北一南武林泰鬥孤鳴鶴和妙常大師,提力也要有個積聚過程,即便傳說中的武林泰鬥,同樣沒有人能想提就傾刻間可以提起來。以人生理構造,那隻是武俠小說中才能發生的。雖然這個時間可以短到現在的毫秒。但高手對決,傾刻已足夠致命。
好在沒臉人雖然提不了力,招式卻同樣快,突然鬆手,閃。孟聰明撞空了,他好像忘了後背亮給了沒臉人。卻本不顧後的危險,縱一躍,就奔到那子邊。
子竟然是前中掌,那一掌的力道,五臟六腑伴著鮮全部流到外,慘不忍睹,顯然是剛剛才死。
子的麵孔卻完好,麵孔白皙,五清秀,秀氣的瓜子臉。隻是秀麗的眼睛閉著。
不是!
雖然中仍然盈滿憤怒,孟聰明卻心裡鬆了口氣。
他手心裡全是汗,回首怒視著沒臉人。
沒臉人竟然沒有在孟聰明後發起攻擊,隻是用尖細的嗓音冷冷地道:“如果我剛纔出招,你已經和一樣了。”
孟聰明憤怒地瞪著:“你在這裡專門等我的吧。那就亮出目的,何必演戲。”
沒臉人突然變得很不友好,冷冷地道:“滾出薊州。”
孟聰明冷笑:“你心裡有鬼。”
沒臉人走到了他麵前。
既沒有提力也沒有用輕功,就那麼平平常常地走到他麵前:“我不是濫殺之人,是叛徒。”
孟聰明仍然冷笑:“那也要看背叛的是什麼。”
沒臉人的黑飄飄灑灑,像隻有夜間纔出現的撲著翅膀的蝙蝠,北方的春天,風很不小。
這片沐浴著的樹林裡,此刻就隻有他們兩人,還有一個滿是無完的悲慘子。
這景兀自讓孟聰明覺得可怖,但更令他憤怒。
“你想要我退卻?十三年前那件東西,你拿到哪裡去了?”
沒臉人瞳孔皺著:“你最好不要問,更最好不要管。否則,”
回頭看了一下:“就和一樣……”
“樣”字音還沒落,突然長而起,孟聰明隻覺得一片黑雲來,一陣強烈的氣息從他臉上割過,他的就向後倒去,沒臉人卻回手帶著黑長袖又拂回來,衫袖拂過孟聰明的後背,後背也如刀割一般地痛。
提起了息,孟聰明就抵擋不了,他被那強大的息擊得站立不穩。而沒臉人卻縱飄走,瞬間就消失了!
孟聰明驚魂未定,一切卻好像突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那子的分明還在那裡。
一切又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
明,他卻和一冰冷的在一起。
邊關薊州城外,大路筆直,早春花開,柳綠天藍,風吹草低見牛羊。
北方的黃土綠柳,甚至沒有征兆突然騰起的風沙,別是一番蒼茫景象。
這裡是邊關,兩排新柳掩映的道上,除了貶夫走卒,往來行商,還常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快馬賓士而過後揚起煙塵。也不時有轎,府馬車行駛在道上,向著薊州急急趕路賓士。顯然是要向統領周邊郡縣的薊州最高軍政長,歷代皇命之托自治的總管大人匯報軍政事。
城南二十裡一個高坡之上,青青的小草剛長出來的,茸茸的,像給山坡鋪上了一層綠毯。坡上孤獨矗立的一棵大樹,也新披上綠孤獨矗立著。
“嗬,”摘星手瞧笑天用腳勾著樹枝從樹上倒掛下來,在空中晃悠著。
孟聰明正倚在樹乾上小憩,赫然看到一張臉從樹上掛下來,因為離得太近,簡直是一張巨大的臉。
正咬著草遐想的孟聰明,嚇得媽呀一聲跳了起來,兩個人腦袋撞在一起,都被撞得七葷八素。
孟聰明一個打滾滾出七八丈外。
而倒掛下來的瞧笑天,被孟聰撞的猛一吃痛,勾著樹枝的鬆開了,立碼摔了個倒栽蔥,狗吃屎。
孟聰明捂著腦袋爬起來,看到瞧笑天像口袋似的摔趴在草地上,捂著肚子笑彎了腰,然後慢騰騰走回到大樹下:“自作自吧?”
瞧笑天狼狽地爬起來,他被孟聰明故意撞中腦門,撞得暈頭轉向,又摔得七葷八素,拍打著服上的土道:“小白臉,你故意的吧,沒好心眼兒!”
孟聰明笑彎了腰:“知道還惹我?”
瞧笑天著頭上的大包,突然也笑了:“你被府捉去之後,怎麼的?薊州大牢滋味怎麼樣?”
孟聰明哼了一聲:“人不是我殺的,府能奈我何?”
瞧笑天揶揄著:“耶耶耶耶,說的國朝府都是青天一樣,想必還是柯搏虎起作用了吧。”
孟聰明卻突然道:“如果那人真是玉憐珠,我還約你到這裡乾什麼?”
瞧笑天愣了一下:“不是玉憐珠?武功不是很厲害你對付不了嗎?”
孟聰明冷笑:“假的就是假的,玉憐珠的武功,是正派武功中的邪功。可這個人,隻有邪功,更不要說實力上的差距。”
瞧笑天哼了一聲:“一文錢神探的名頭果然實至名歸,雖然對你的武功實力有疑問,對你的智慧還是佩服的。”
孟聰明並沒有說,當他質問沒臉人,十四年前,你把那件東西拿到哪兒去了?
沒臉人的回答,令他當即就判定絕不會是玉憐珠。
當然,他不會和瞧笑天說。
瞧笑天神氣活現地:“既然閣下遇到的是假玉憐珠,那就是說還需要瞧某的資訊,生意還有的做,可對?”
薊州城裡最有名的酒樓會仙居。
瞧笑天左手一隻鴨,右手一隻鴨正啃得歡。
這是薊州土產花頭鴨,質,價格很是不菲,用薊州獨特的烹飪手法和調料燒得爛骨鮮香味,啃起來真是如仙肴。
孟聰明端著一壇劉伶醉傳侍立在旁邊忍著,卻一臉不屑:“鴨子一共兩隻,你全攥著,要不要這麼貪。”
瞧笑天呲開一口白牙,又用門牙從鴨上扯下一大塊。
孟聰明一閉眼:“得得,簡直不忍猝看!”
這一閉眼新的病又來了,孟聰明覺得瞧笑天吧嘰吧嘰的聲音更不可忍,便睜開眼:“我說,薊州的風向有點不對呀?你有木有覺得?”
瞧笑天不理他,顧自津津有味地啃著鴨子。
孟聰明又道:“剛才道上的行人,行跡不同尋常的似乎多了點。”
桌上躺著個歪倒著的酒壇,一滴酒也沒出來,顯然已被喝。瞧笑天還是不說話,從孟聰明手中抓過開了封的酒壇,雙手舉著,仰脖咕咚咕咚灌起來。
孟聰明簡直無語了:“吃相要不要更好看一點呀,摘星手大人!”
瞧笑天瞬間喝了一壇酒,將壇子在空中一悠,然後接住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孟聰明道:“我剛才問你話,你聽到沒有?”
瞧笑天長長地撥出一口氣,肚子。
“我頭上的大包,這樣纔算得到部分滋養和補償。”
孟聰明沒好氣地:“滋養什麼,把包養得更大?你銀子也拿了,吃飽了也喝足了,我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作生意要講究信譽!”
瞧笑天嘿嘿笑著,了腰間,地還在。
他一隻腳踩在木頭方凳上,朝孟聰明湊過去:“嘿嘿……”一酒氣撲麵而來。
“破破破!”孟聰明拚命扇著鼻子往一邊躲,“離我遠點兒!”
瞧笑天將腦袋拉遠了一點:“你給錢又不是問這件事的。不過我們江湖人士歷來對府的事比府自己的人還要訊息靈通。”
孟聰明哼了一聲:“當然,有的人嗅覺和某種一樣靈敏嘛。”
瞧笑天一腳踢過來,孟聰明一手就捉住他的腳腕,推了回去:“我知道周邊郡縣每日都會有差和駐軍信使趕往薊州匯報軍政要,但這一路的景還是有些不同尋常。”
瞧笑天高傲地:“誰讓你在江湖上時間短呢。善意提醒閣下,好奇心不要太強。”
孟聰明哼了一聲,“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瞧笑天起來:“你剛才那個問題給錢了嘛?”
孟聰明又哼了一聲:“付了錢的問題你也沒說!”
瞧笑天不再嘻皮笑臉,從腰間出一個紙卷:“我隻管拿錢貨,但這是玉憐珠,你要想清楚。”
他攥著紙卷遞給孟聰明,孟聰明手來接,他卻突然又了回去。
孟聰明道:“摘星手不是隻認錢不認人嗎?你已經拿了銀子,給我貨先。”
瞧笑天生氣了,大聲道:“我不是說了‘但’了嗎?你為什麼忽略我的‘但’?!”
孟聰明怔了一下,道:“你不是拿了錢嗎?”
瞧笑天顧不得和孟聰明生蛋,蛋生,將紙卷塞回腰間,哼了一聲:“但,如果不是玉憐珠,錢當然排在第一位。”
孟聰明呃一聲笑起來:“原來神怕盜。”
他拍拍桌上橫七八倒的酒壇:“世人都記得,十幾年前人人聞聲喪膽的盜玉憐珠在江湖上突然消失,七八年之後,纔有一位神崛起。”
瞧笑天將紙卷從腰間拿出來,迅速塞到孟聰明手裡:“孟公子,講個故事給你,”他停了一下,“黃山派弟子下山,個個武功驚人,奠定了武林江南正宗四大派之一的地位。皆因苦鬆居士和藹,堪稱慈師,但要求弟子的標準卻從未打過折扣。所有出師弟子下山前,都要和武功僅次於苦鬆的首座弟子打一場,抵得過一百招,才能出師下山。隻是,新近規矩突然被破了。之前黃山派已有五年沒有弟子下山了,而最近下山的一個俗家弟子,據說練功時經常人影不見,閑散憊懶,摘鳥逗貓,廚房吃,練功荒疏。可下山前,苦鬆居士卻默許首座大弟子清風容讓了……”
孟聰明的眼睛瞇了起來。
瞧笑天突然停了一下,湊近孟聰明:“若不是苦鬆親自出山,就算首座大弟子清風也不是玉憐珠的對手,”他又低了聲音,“我瞧笑天雖然是小,但念你是國朝忠臣之後……”
孟聰明瞇著的眼睛突然一亮:“你說夠了沒有?你錢都拿了……”
瞧笑天說得正高興實然被打斷,一口氣憋住,差點被憋死。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東西已經給了嗎?那些話就當對狗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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