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對邊斜太了。
先前半句聽著明顯是要出來抬杠,結果下面叭叭一通,忽然就吹起他原本不待見的程白來,還說要立刻簽合同?
吃錯藥了吧。
程白跟邊斜接不多,但猜也知道這位對自己應該有很大的疑慮,但現在竟毫無征兆地開始夸,太詭異。
兩人都搞不清為什麼。
程白皺眉,沒說話。
周異卻看怪一樣看他:“你……”
“是本人,我沒事。”
雖然周異話還沒出口,但邊斜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一口否認。他強下立刻撲到垃圾桶里的沖,掛上春風似和煦的笑容。一張帥臉,一雙星眸,電力十足,風度翩翩地走回來,重新坐到程白對面。
這回是正襟危坐。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合同在哪兒呢?”
程白凝視他半晌,只見眼前這人用一種格外真誠的眼神著自己,便道:“合同都有模板,改改就,做起來很快,不急。我的咨詢費很貴,還是先把事談完吧。之前周異說,邊先生還要跟人打司?”
“邊老邪”這綽號不是讀者瞎起的,遇到大事的時候,他是真的沉得住氣,老謀深算。
咳。
眼下這戲票對他來說就算大事了。
心里雖跟貓爪子撓似的,可邊斜愣住憋住了,暫時沒提戲票半個字,一本正經地回答。
“對,打司。”
“其實就是我之前跟個朋友,高書朋,開了家泛娛樂公司。一開始好,以小說版權IP為中心,向上下游發展,涉及到影視游戲的容供應和一些投資。”
“但去年,我們發生了分歧。”
又跟創業沾邊。
這種司程白打膩了。
都沒手去翻資料,因為已經猜到后面會發生什麼,更何況先前從周異那邊了解過一些況,所以這會兒更想知道當事人怎麼說。
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然后呢?”
“他覺得影視制作更賺錢,又在行業風口上,加上手里有些資源,就想把公司的重心轉到制作上。我這人不搞烏煙瘴氣的東西,而且我們是外行,行都賠呢,我們做風險太大。”
“那陣就鬧得不好看。”
“高書朋雖然跟我是大學同學,但他手段狠。”
“年初的時候,就串通了其他東,易權,召開了東大會。我那時持20%,但他們本沒有通知我。好,完蛋了。在我毫不知的況下,公司注冊資金從500萬增資到了4000萬,我的權被稀釋得只剩下2.5%。”
邊斜手一攤,一副荒謬而無奈的表。
程白一下笑了出來。
邊斜被這笑刺激到了,挑眉道:“程律這時候還笑,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程白無于衷,轉頭問周異:“你沒幫他參謀參謀?”
周異搖頭:“他們的事我不方便多話,而且不管是他們的權轉讓,還是后面的增資決議,我們都毫不知。想參謀都沒得參謀。”
程白于是皺了眉:“按規定,你們有優先增資權,而且他們召開每個東會,都必須通知你們。”
“盲生你終于發現了華點。”
邊斜出了欣的表。
背景事實都算清楚。
但關鍵是……
程白琢磨了一下,問道:“有兩個點能打,第一是你說的,他們惡意串通,損害到了你的利益。第二是東大會和增資決議都沒通知你,違規。但第一點難就難在證明‘惡意串通’。人有沒有惡意,是不是串通,全靠一張。你先前說他們沒通知你,現在又篤定他們是串通好的,為什麼?”
“我當然有證人。”邊斜不咸不淡地扔出了自己的殺手锏,然后一低頭看見了茶幾下面放著的一盤綠豆糕,于是十分自然地問程白一,“這我能吃一個嗎?”
“……”
周異扶額。
程白角也了一下,不大能適應這驟然跳轉的話題,停頓片刻,才道:“都能吃。證人是誰?”
邊斜挑食,但甜食除外。
剛才車上干貝鴨心粥就喝了一半,加上說話費力氣,所以又覺得有點,他也就不去想什麼偶像包袱了。
反正程白又不是他書。
拿起一小盒綠豆糕,他拆出來,咬了半截,清甜的味道口,竟然很好吃。
他給程白比了個大拇指。
然后才續道:“證人賈藍藍,出事前也是公司東之一。知道事的來龍去脈。我們要愿意告,應該可以作證。”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程白也不相信世上居然還有這種怪技能:一邊吃一邊說,作優雅不說,口齒還十分清晰。
這位邊大作家是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啊。
轉了轉手里的保溫杯,盯著里面漂浮的枸杞,沉思,但沒接話。
邊斜一個綠豆糕啃完,意猶未盡,又從茶幾下了一個出來,一邊拆還一邊空打量程白表:“他們惡意串通,我是利益損第三人,而且有證人。我的訴求就是讓他們拿了我的還回來,吃了我的吐出來,一系列惡意作無效。這司,程律師覺得有問題?”
聽見“利益損第三人”幾個字,程白轉著保溫杯的手指,便停了一下,頓時抬頭看他:“連這都知道,邊先生好像很專業的樣子,學過法?”
“沒學過。”
邊斜搖頭。
他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我寫上本書的時候,查了點資料,略有了解。”
哦。
上本書。
那就是據說黑的那本了。
寫律師,是得查點資料。
程白了然,頗為溫和的彎彎角:“那該不算法盲了,你瞎寫不怕我告你啊?”
邊斜眼珠轉了轉:“程律師應該沒看過我寫的書吧?”
程白沒說話,但答案顯而易見。
邊斜便笑:“你要看過就知道,真就是靈來源的程度,沒到‘影’這麼嚴重。我是看到網上你的履歷,咳,就想塑造個專給人渣打司的律師應該不錯,但連履歷都沒對著寫。干脆我下次給程律你帶一本,你看了就知道。說真的,我那角寫得還特好。”
還自夸上了!
周異又想在茶幾下面給他一腳。但邊斜這一回好像提前料到了他的舉,早八百年就把自己腳挪開了,繼續啃綠豆糕。
周異無語。
程白則一下覺出邊斜的難纏來,但居然有些欣賞他。
寫個書還查得專業。
到對方這收層級,說話不端架子,大的事談起來卻好像跟鄰居的閑聊一樣,讓人自然地放松,實在是一種難得本領。
不過,也該有些警惕。
不確定是先前謝黎的事讓分心,還是單純因為邊斜讓人放松所以沒防備,竟然在跟人談案子的時候主把話題岔開,實在不該是專業素質一向過的應該做的事。
程白看他:“這司你確定要打?”
“打啊。”邊斜回答得沒有猶豫,但眉目間卻籠上了一層郁,笑問,“能打贏嗎?”
這一點郁,讓他的氣質變得很特殊。
甚至出點危險。
程白沒正面回答,只道:“不確定。”
對邊斜說的賈藍藍比較好奇。
這回答在意料之中。
律師都很嚴謹。除了急缺案子的律師,幾乎沒人會給當事人打包票。一個搞不好要被投訴到律協的。
邊斜清楚這個,也沒說什麼。
這時候,外面助理律師敲門,把合同拿了進來。他們三個把條款過了一遍,就算定了。
但并沒有立刻簽。
程白修長白皙的五指在紙頁的邊角,抬頭道:“我這人習慣不好,跟當事人簽合同之前,有三個例行問題。邊先生不介意吧?”
一說到簽協議,邊斜心已經飛到垃圾桶里跟戲票抱一起了,聽程白這句話,他毫不猶豫:“當然不介意,請問。”
程白淡淡道:“姓名?”
邊斜忽然一頭霧水,答道:“邊斜。”
程白又問:“剛才說謊了?”
邊斜一挑眉:“沒有。”
程白最后問:“取向?”
啥?
取向?
邊斜腦袋一下沒轉過來,因為以前有過一些奇怪的遭遇,所以此刻他完全條件反一般口而出:“別男好不搞基!”
語速飛快不帶停。
“……”
這孫子。
周異牙很疼。
程白看他的眼神古怪了幾分,心里想這人到底是經歷過了什麼,但還是把桌上的合同推了過去:“了,簽吧。”
“不是,為什麼問這個?”邊斜一萬個不明白,“我什麼取向跟案子有關系嗎?”
“沒太大關系。”程白解釋,“只是方便安排接洽律師,回頭取個什麼資料之類的,安全一點。”
很好,防止擾。
完的理由。
邊斜一口氣梗在嚨里,無話可說。他撈了桌上簽字筆起來,干凈利落地在甲方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程白把合同收回去檢查。
這時邊斜就看著,眼神游,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程白注意到了:“邊先生還有疑問?”
“沒,只是那什麼……”
終于到了!
邊斜暗自振,面上卻是一副不經意的樣子。抬了一手指,他跟敲鍵盤一樣,隔空點了點程白辦公桌旁那只垃圾桶,非常矜持地問出自己憋了大半天的話。
“那兒有兩張戲票,咳,是不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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