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3
別的妖怪?
近幾十年,妖蹤的確近乎絕跡,但并非沒有——全世界每天都有人嚷嚷著看到了ufo、水怪、幽靈船,出個把妖怪又有什麼稀奇?
更何況是戰斗在收妖最前沿的道門呢。
桃源潘祈年說,在他們湖南炎陵的萬洋村,七十年代有一年大旱,當地一連丟了好幾個小孩兒,后來有個喝醉了酒睡里的老頭,半夜迷迷糊糊醒來,看到有個包花頭巾的人,抱著個嬰兒往村口走,到老槐樹那就不見了。
老頭把事告訴了村長,村長心里犯嘀咕,大晌午的帶了幾個壯漢拿斧頭砍樹,沒砍幾斧頭有水流出來,一村人都嚇壞了,來桃源請潘祈年的師父,據說,潘老師父鎮了樹,著人挖了,須之間,盡是白茬茬的小孩兒骨頭,中間還撂了塊花頭巾呢。
龍虎山的劉鶴翔先生也想起一個,年代要近些,說是九十年代初,他們貴溪有個人坐車下鄉,總覺得手邊有個東西茸茸的,低頭看還以為是鄰座男人的領子,就好心拿起來遞給他,誰知道手暖呼呼的,還在蠕,明明就是尾!人嚇的在車上尖,那個男人嗖一下就從打開的車窗里竄出去了,據說剛落地就是個貍狐形狀,幾下就竄進山上的草叢不見了。
后來龍虎山派了好多道士上山,終于在里堵到這貍狐,燒焦的尸足足有一人長,當地的老百姓此后好幾年都沒敢上山。
類似的還有,菜地里的菜突然都枯死了,只剩了一株,農婦夜里起來去菜地小解,正蹲著呢,一只老鼠嗖溜繞過去,那菜跟長了眼睛胳膊一樣,葉片猛地就把老鼠給卷起來,還能聽到咯吱咯吱啃骨頭的聲音,農婦嚇的落荒而逃,第二天早上戰戰兢兢去看,那株菜上下跡斑斑的,邊上還扔了張老鼠皮。
一群人搜腸刮肚,想破了腦袋,但凡能和妖沾點邊都拿出來講,秦放聽的心里有些發,司藤卻明顯意興闌珊:“我問的是,我這樣的妖怪!”
沒人吭聲了,司藤也不追問,自己先退席,臨走前不不慢說了句:“各位道長慢慢想,不過時日不多,三天為限,可別我失啊。”
馬丘道長沉不住氣:“如果找不到,你想怎麼樣?
就讓我們毒發亡嗎?
司藤小姐,你如果真的跟這麼多道門道派同時結仇……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司藤很是無所謂的笑笑:“我如果還有日子過,當然沒那個膽子跟各道門結仇。
不過,如果我這個要求你們達不到,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索一起死啊,人多熱鬧,到了下頭,還能湊幾桌麻將。”
這話說的,幾乎是所有人心里頭都冒了涼氣:看這表,不是隨便說說,難不確實破釜沉舟,找到了,一起活,找不到,一起死?
眼見司藤已經出了門口了,白金教授急之下問了句:“司藤小姐,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另一個妖怪呢?”
司藤轉頭看他,眼波流轉,嫣然一笑:“一個妖,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寂寞唄。”
司藤的退席,并非真的拂袖而去,回到vip休息室等著,秦放隨后進來,說了句:“沒走,都在。”
說完了走到隔墻前頭,墻上掛一副大的西方油畫復制,《最后的晚餐》,秦放扶住邊框掂量了下,用力把畫給取了下來。
畫的背后,是市場調研時常用的單面鏡,那頭的宴席場景清晰在目,秦放撳了高的外放開關,越發連那邊的聲音都清晰可辨了。
司藤嘆氣:“現在的商家是越來越鬼了,人與人之間,還有沒有點最基礎的信任了。”
這才得了便宜賣乖呢,秦放真想翻白眼:“這種高檔會所,你以為大老板們真的都是為吃飯而吃飯的?
隔墻有耳,刺探商業,也是有需求才有供給。
如果不是砸錢或者跟店方關系好,人家才不會給你提供這種房。”
司藤走過來,手在鏡面上過,最后拿手指輕點著鏡面上柳金頂的禿腦袋,說的很是意味深長:“這一個個單純無知毫無警惕的小道士,可怎麼跟我這種兩世的妖怪斗哪。”
丁大拈著筷子夾菜,柳金頂提醒他:“別,這菜里沒準有毒。”
丁大聳聳肩,很是無所謂:“柳道長,咱都已經中毒了,有毒也是吃,沒毒更要吃,你還給省飯錢怎麼的?”
說完了一筷子送進里,咂著表示認可:“菜不錯,這地方看著高檔,廚師技還真不賴。”
讓他這麼一帶,大家三三兩兩的也都開了,這幾天趕路辛苦又愁腸百結,三餐都草草帶過,乍一吃到正經餐盤里的,還真就饞蟲大,本停不下來。
只有白金教授的心思還留在先前的話題上:“蒼鴻觀主,我相信這世上,很有獨一無二這一說。
司藤這樣的妖怪,難道真就沒有了嗎?”
蒼鴻觀主沒說話,倒是張華真人接過話頭:“有我相信還是有的,但是,難找,非常難找。”
“這話怎麼說?”
張華真人反把問題拋給他:“這個司藤小姐,如果不說自己是妖怪,跟你大街上面對面走過,你能看出是妖怪?
你又憑什麼說是妖怪?”
白金教授聽的似是而非,似乎抓到點什麼了,又像是全無端倪,其他人也被這話題引過來,筷碟聲漸漸消停,只有瓦房拼命拽著福瑞給他夾這夾那:“師父,我要這個,還有那個!”
張華真人說:“關于妖怪,有一句老話,世爭相為妖,盛世低頭做人,這話你聽過沒有?”
當然沒有,老師沒教過這句。
蒼鴻觀主嘆了口氣,對張華真人說:“還是我來講吧,我說的不到位的地方,你們再補充。”
這個妖怪,真的不是電視或者小說里你們看到的那樣單純為禍一方殺人圖命,真實況,要復雜的多。
你們去翻翻以前的野史筆記,中國歷朝歷代,都不缺妖怪的故事,但是稍加留心就會發現,世多妖。
我們道門認為,世多殺。
如果命如草菅,天地間橫生戾氣,這種戾氣就是妖怪滋生的土壤。
但是到了盛世,風調雨順,安居樂業,天地間充斥靈秀清氣,妖氣也就自然而然到天地制衡。
打個比方,妖怪其實跟病毒類似,每隔一段較長時間就會有一波發作,發作周期大環境影響,大環境適宜,病毒就會抬頭,大環境苛責,它就會斂跡,像是被嚴寒天氣冰凍住,靜待回暖之后下一次現形。
剛剛張華真人說,世爭紛為妖,盛世低頭做人,說的是妖怪在這種大環境中的個作為,世時肆無忌憚,盛世時就會大為收斂,往人堆里鉆,匿行跡。
剛剛我們跟司藤提的那些,或是尚未妖的小小怪,或是修行不夠,在人前了本馬腳,又或是不守人世規則,出來危害百姓,所謂做則有痕,做則留跡,連眼都瞞不過,何況道家天眼?
但是司藤要找的,是跟一樣的妖怪,也就是說,我們要找一個已人形、妖力深厚,并且已經在人世混跡了不下百年的妖怪。
難找的就是這種大于市的妖怪。
如果這個妖怪作害人,倒也不難,這屬于妖蹤泄妖氣,但是太平這麼多年了,你們聽說過哪個重量級的妖怪出來作的?
我說一句跑題的話,過去對付妖怪是拳打腳踢刀劍斧鉞,現在科技手段提高了,什麼紅外線紫外線超聲波,人類恨不得真抓一個妖怪進實驗室各種儀分析,妖怪知道了也忌憚的,比起從前,愈發的小心規矩。
而這個妖怪如果循規蹈矩從不作,跟人又有什麼兩樣?
蒼鴻觀主這話,主要是說給白金幾個人聽的,其他人生于道門,也不需要他來普及,白金想起以前在電影電視里看的,某某道長眉頭一皺,鼻子一嗅,大喝一聲“有妖氣”,就能把十里之外的妖怪給揪出來,現實中不是這樣嗎?
轉念一想,如果一個妖怪沒有害人,上沒有那種戾氣,又何來的妖氣呢?
果然難找,的確難找,但是這世上如果真有人能找到,也非他們這群道士莫屬了,難怪司藤會找上他們,怕他們不盡心盡力,甚至不惜以毒驅使。
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了,瓦房咯嘣咯嘣咬著手里的素炸果子,把大人們的話都聽在耳里,不十分明白,獨有一點分外著急:“師父,你們要幫妖怪再找一個妖怪朋友嗎?
這個妖怪都已經這麼厲害了,再找一個,我們還打得過嗎?”
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另一個妖怪呢?
這一點,也是秦放想問的。
“司藤,你要再找一個妖怪,真的是因為寂寞嗎?
還是……你在尋求聯盟?”
司藤沒理他,轉回梳妝鏡前坐下,又拈了眼影刷在上眼瞼補上金:“不是說了,是因為寂寞……”
話沒說完,突兀停住,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出神,聲音忽然奇怪起來,輕聲他:“秦放。”
秦放心里打了個突,居然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司藤這面梳妝鏡是靠墻的,靠著另一邊的墻!
有人做一,就有人做二,螳螂捕蟬,焉知沒有黃雀在后?
秦放拳頭攥起,僵了一兩秒之后,幾乎是奪門而出,他希是司藤多心,但確認一下總是好的。
就在出門的一剎那,另一側包廂的門打開,有個形窈窕的子沖出來,迅速朝著樓道方向奔去。
居然真的有人!秦放心里一,下意識拔就追,眼見那子都已經下了樓梯,想也不想,直接一個飛撲了上去,兩人幾乎是同時摔倒,順著樓梯骨碌滾了下去,秦放先接的地,腦袋咕咚一聲劇痛無比,迷糊中先是一片空白,接著居然像是翻書,耳朵里有書頁集的翻頁聲,沙沙,沙沙沙。
忽然又陡的清醒,眼簾里映出那個掙扎爬起的人倉惶的臉。
秦放徹底傻了,他就那麼呆呆地,看著爬起,看著慌張離開,看著的背影消失在會所的大門口。
陳宛,這個人,居然是陳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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