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歇過後,明微緩步踏流景堂。
“娘。”
明三夫人正在疊紙元寶,這是供給玄娘孃的。
看到進來,笑著招了招手:“來。”
明微走過去,在母親手把手的教學下,跟著疊紙元寶。
“你沒好的時候,娘每天晚上都會過來這裡抄經,從不落下。”
明微笑:“以後我來抄吧。”
明三夫人就問:“你會寫字麼?”
明微點頭:“玄娘娘什麼都教過。”
明三夫人看著,目溫中帶著悲傷:“你現在這樣,真是娘夢寐以求的樣子,再好沒有了。”
“真的?”明微好一個紙元寶,放到一旁。
明三夫人低下頭,一邊疊一邊說:“堅持一件沒有結果的事,難免有寂寞的時候。每每覺得堅持不下去,爲娘就會想,我的小七,如果病好了,會是什麼樣子呢?爹那麼聰明,一定也很聰明。又懂事,又孝順……”
明三夫人說著,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
明微手過去,擁住:“娘,別傷心。以後,您希我是什麼樣子,我就是什麼樣子。”
明三夫人抹掉眼淚,卻笑著說:“不,小七,你是什麼樣子,娘就喜歡什麼樣子。”
明微默了默,輕聲道:“我……怕嚇壞了您。”
“還有什麼,比過去更悲慘?這樣已經很好了,爲娘做夢都想象不到的好。”明三夫人了的臉,“所以,你不要擔心,該什麼樣就什麼樣。”
說完,笑了笑,繼續低頭疊元寶。
明微靜靜地看著。
自喪母,記事起就跟著師父。
也曾問過師父,娘是什麼樣子的。
師父只說,是個善良的好人。
明微也想象過很多回,如果娘活著是什麼樣子。會給做裳,會在賴牀的時候起來,會在練功傷的時候心疼得無以復加……
然而這些都是想象。
現在,見到了明三夫人。
終於知道了,一個孩子的母親是什麼樣的。
儘管覺得有些對不起明七小姐,可還是想……將這樣的據爲己有。
所以,那些打擾們的人,通通都要清掃乾淨。
明微繼續疊元寶:“娘,四叔是個什麼樣的人?”
明三夫人道:“你四叔啊,其實人好的。別看他裡罵得兇,其實待我們不錯。我們孤兒寡母,外頭的營生,都是你四叔打理的。早年你爹置下的鋪子、田地,每年的租金都按時送到孃的手裡。但凡有好的東西,也都先送到餘芳園來……”
“這麼說,他真是個好人了?”
明三夫人目閃了閃:“至你幾個叔伯裡,他是最好的。”
明微點了點頭。
聽出了言下之意。
另外幾個叔伯,果然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娘,我聽他們說,當年我們從京城回來,餘芳園也鬧過鬼?”
明三夫人的作停頓了一下。
“後來怎麼樣了?”
明三夫人淡淡笑了笑:“後來就沒鬧鬼了。”
“突然就不鬧鬼了?”
“嗯。可能是咱們園子風水好,那點氣就散了吧!”
明微不再問了。
母倆慢慢說著話,直到疊完元寶,外面有人小聲說話。
“……八姐,娘才說過讓我們不要跑……”
“哎呀,你回去不要說,娘怎麼會知道?”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閉!”
“哦……”
明三夫人看過去,瞧見兩個探頭探腦的小傢伙,笑了:“是阿湘和昆哥兒嗎?”
“哎呀,被發現了!”這是九公子明昆的聲音。
接著被明湘拍了腦袋:“都怪你,說話那麼大聲!”
明昆扁著不敢說話。
“阿湘!”明三夫人嗔怪,“不要欺負弟弟,進來吃點心。”
過了會兒,八小姐明湘帶著九歲的明昆,一臉不好意思地蹭進來。
“三伯母……”
明三夫人打開果脯盒子:“你們倆倒是有口福,知道伯母這餞剛開壇。來,嚐嚐。”
明湘眼睛都亮了。
明家誰不知道,三夫人視如命,因七小姐甜食,特意從南邊請了餞師父。南邊可是楚國,齊楚劃江而治,彼此敵視,來往之又,南國風味可不容易嚐到。
“嗯嗯,好吃!”
明三夫人倒了兩杯茶,聲道:“可別吃多了,不然晚上吃不下飯,你娘就知道了。”
明湘對甜甜一笑,一副乖巧樣:“好,謝謝三伯母。”
明三夫人回對明微道:“娘先回去歇著了,你帶弟弟妹妹玩一會兒。不要淘氣,別離水太近,知道嗎?”
“知道了,娘。”
明三夫人收好紙元寶,便出了流景堂。
屋裡三個孩子,你看我,我看你。
明微還是那樣四平八穩地坐著,慢慢地喝茶,任由明湘和明昆吃得香甜。
最後明湘忍不住了:“七姐,你不是很吃餞嗎?”
明微笑:“你們吃,我每天都吃得著。”
“哦……”
明湘灌了一大口茶,盯著看。
跟這個七姐來往很。因爲有病,總是被保護著,有點什麼,大人們就張。明湘不是會小心翼翼陪著玩的人,當然不來。
現在這個七姐,就更陌生了。
不再像個稚兒言語,反倒如同大人一般,笑地看著自己,好像看著一個孩子……
“七姐,你真的好了嗎?”
明微攤開手:“你看呢?”
明湘很認真地打量了一會兒,說:“好像是真好了。四哥說,之前我爹氣勢洶洶跑過來,就是跟你說了些話,回去半點事也沒有了。七姐,你好厲害,我爹發火,我娘都得想辦法躲。”
明微失笑:“難道你就是因爲這個來的?”
“是啊!”明湘出手帕沾了糖霜的手,“我爹的脾氣可大了,敢在他發脾氣的時候說話,簡直就是勇士。”
明微覺得有趣:“四叔知道你這麼說他嗎?”
“反正他也聽不著。”明湘興致地問,“七姐,要不你教教我,怎麼對付我爹?他總是把我訓得狗淋頭,我已經這麼大了,不要面子的嗎?”
明微慢條斯理喝了口茶:“可以,不過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明湘高興,“只要我做得到。”
明微頓了下:“你知道,我病纔好,家裡許多事不清楚。你陪我聊聊,說說家裡的事,我就告訴你怎麼對付你爹,怎麼樣?”
“好,!”明湘對出手。
這是要……
明微笑了,與一擊掌:“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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