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酒蒸鰣魚
室靜悄悄的,含釧大氣都不敢出。
是去是留,皆在淑妃一念之間。
淑妃沉許久後,方纔開口,“九月十九果正日,九月二十老太後壽誕,照舊例,是要放宮人出去的。隻是這人選,要麼是年老的姑姑,要麼是家中親眷危難的...”淑妃扶著桌子緩緩坐下,“賀使先回去吧,本宮想想法子。”
沒說不行,也沒說一定行。
上位者都不喜歡把話說死。
含釧的理解是,這是要給自己留反悔的機會,同時展示展示自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威懾。
主子這樣說了,沒人敢追著問了。
含釧恭謹點頭,隨素錦出了屋。
剛出屋,含釧看向素錦,整整齊齊地福了——若素錦沒打岔,淑妃執意要將留在長樂宮,也沒地兒訴苦去。
素錦將托盤往含釧手上一放,冷冷淡淡的國字臉稍有了些神,低聲說道,“...且讓娘娘想想,你幫了這樣要的一個忙。娘娘也不是個心狠的。若想通了,自然幫著去務府疏通打點。若是沒想通...”素錦輕輕嘆了口氣,“便也是命了。”
誰不想出宮?誰想在這高墻裡頭,鎖著關著,過一輩子?
出言相幫,一是還白師傅這麼些年的幫襯,二是...若真有機會出宮,那便是最好的,這吃人的宮闈,一個人也是件大喜事吧。
含釧乖乖巧巧地點點頭,一路埋著頭,出二門回膳房。
膳房煙火氣特別重,熱氣騰騰的。
一進去,含釧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腦門兒,額頭上全是汗,膝蓋頭也疼,像是骨頭疼,拿手一,像拿針在刺一般。
得了吧。
就這麼點子本事,就這麼大點腦仁兒。
若真讓進了宮,攪和進那些破事兒裡,可真是活不長了。
含釧四下找了白爺爺沒找著,問了白四喜,說是他爹又病了,今兒個早晨咳得不行,白爺爺火急火燎地去太醫院拎了太醫就往回趕。其實,本該是當兒子的白四喜回去侍疾,隻是太醫院不賣白四喜的賬,還得老頭兒親自出麵。
含釧聽了四喜的話,點點頭,做了回主,“待會伺候完午膳,你也回去吧,多個人照看著,你爹爹也好得快些。”
含釧坐也沒來得及坐下,被白四喜灌了一大罐熱茶下肚,權當提神醒腦,圍了圍兜,一手拿鐵勺,一手拿膳食單子看起來。
我的個乖乖。
淑妃是不是早上刺激大了?將午膳的四冷四熱,全給膳房了!
含釧四下看了看,白師傅告假時,長樂宮的單子還沒來——這些時日長樂宮不常提膳,白師傅纔敢告這個假。
可如今,甲字號沒空閑的掌勺大師傅了,常師傅是掛爐局的人,做熱菜始終欠了幾分火候,另幾個師傅不準長樂宮的脈...
這是進言後,淑妃點膳房的第一單,千萬不能砸了。
若是砸了,甭說出宮的事兒不好辦,就是白師傅在淑妃心裡頭也跟著降等減分——這才剛上完小廚房飲食嬤嬤的眼藥,正是膳房表現的機會,卻給辦砸了,這淑妃怎麼想?
昨兒個嘲含釧“以侍人”的小太監著袖子在旁看,見含釧手拿鐵勺,便譏道,“我的姑誒,如今白師傅告了假,您不會想自己個兒掌大勺吧?”
那小太監姓吳,膳房裡的諢名三狗,吳三狗左顧右盼,提高了聲量,“您是得了順嬪娘孃的看重不假,今兒個早上進宮蒙了淑妃娘孃的指點也是真,可您好歹掂量掂量自個兒的分量——膳房裡頭得上號的師傅可都掛在您前頭呢!”
白師傅不在,想嘲的、想酸的、想懟的,想趁機含釧一頭的,都冒了泡兒。
你可以說我長得醜,但你不能說我做菜不好吃。
含釧將鐵勺往大鍋上一砸,被淑妃拿住的惶恐、一宿沒睡的氣兒和疲倦一下沖了上來,語氣一沉,“那煩吳三爺給點點,您來說,今兒個誰來掌長樂宮的大勺?”
如果誰真有心來掌這個大勺,如今的灶臺上早就備上了料、熱好了鍋!也不是現在冷鍋冷灶,一張單子放在臺上的模樣了!
擺明瞭,是等著含釧回來掌勺!
是想看笑話,也是想含釧風頭正盛的威風!
沒人應,吳三狗也點不出人頭。
含釧笑了笑,“要不,三爺,您來?”
吳三狗退了半步,臉漲紅。
閹人不掌勺,這是規矩。
上都有殘缺,怎敢給貴人供食!
含釧宮十年,活了兩輩子,沒對人說過重話,更沒諷過嘲過旁人的不足,這算是含釧頭一回拿話將人。
吳三狗沉著一張臉不說話了,含釧也抿了抿,不做追狗窮巷的蠢事,朝常師傅等幾個大師傅拱了拱手,“幾位師傅手上都著活兒,白師傅不在,釧兒是師傅帶出來,自然該頂上。待釧兒配好了菜,出了鍋,請幾位師傅再給指點。”
常師傅先開了口,“...釧兒是得了白師傅真傳的。你盡管先做,若是不,咱幾個做師伯的,在旁幫襯著也不在話下!”
幾個師傅應承著。
含釧看也不看吳三狗的臉,風風火火地向外院對著單子,點了食材,“....要一條一斤左右、新鮮的鰣魚,刮兩隻小鵪鶉,殺隻兩斤重的烏,再備下蘑菇、菜心、扁豆、蘿卜等。”
想了想,縱然淑妃要控製飲食,可一直這麼吃,人的都能淡出鳥兒來,母親緒不好,也會影響胎兒,就再加了樣菜,“剁兩豚肋排,剁小塊兒小塊兒的,再去窖裡取兩頭泡出味的白酸菜和五六個尖椒。”
如今,正是鰣魚的時節,很新鮮,放在曲子和秋油裡上鍋蒸到魚呈白玉,這是道菜,也養人,同時不易催胖;
裹了玉米麪和椒鹽把小鵪鶉炸得的,骨頭也能輕易咬碎吞下;
烏是極養人的,隻用兩隻上的醃好炒製,蘑菇去梗打底,菜心擺盤,燜後澆上豆油、鹽、糖勾的芡。
都是清淡油,卻養人健康的。
最後一道剁椒小排,非常香。
香得幫廚的阿蟬和四喜沒忍住,就著白麪饅頭沾鍋底嘗味。
第二十一章 酒蒸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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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里安靜,令人舒服,有很多美好的章憶,他和秋雪的,但如今這些美好的感覺永遠也不會出現了,而今天的竹林正透著陰冷的氣息,他知道有人的血會灑在這兒,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