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芒果小說 古代言情 昭奚舊草 第三章》 (1)

《昭奚舊草》第三章》 (1)

這個冬日格外的冷,平國東郡的酒館生意十分紅火。環繞著東郡,隔斷五關的護城水赤溪百年未結冰,今年卻也奇異地上了凍。這并不是件什麼好事,因為赤溪水勢湍急,是平國和大昭東疆天然的屏障。多次,隔海相的東佾夷國以命相搏過了五關,卻面對赤溪束手無策。

“赤溪子今年忒怪!水勢這樣急,竟也結了銅鏡面。昨夜個降了白,婆娘添了兩床被一個爐還是架不住的涼。今兒早上我晨起磨漿水掀豆皮,打著哈欠,眼沒睜明白,你猜怎麼著,倒騰半天磨沒靜,只聽嘎嘣一聲脆!”酒館旁邊的小販子邊舀甜豆腐遞給幾個喝了酒的客邊笑道。

“如何了?”幾個穿著胖大棉的酒客追問道,這其中有一個是軍爺,正常休沐三日,與朋友約到城飲酒驅寒。

“哈哈,說了您倒也不肯信!夜里太冷,野外的貓子鉆進了磨里,它本就凍僵了,我一轉磨,它尾斷了,嘎嘣脆。”豆腐販子眉飛舞,從腰中掏出一段細長的黃來。

眾人嘖嘖稱奇。這貓子本就是個稀罕,傳說有些靈通,是個極吉祥的事,山野人跡罕至才或可見一二,逮它何其難,倒是自己送上門了。

“我聽先人說,貓子斷了尾倒也不會死,可是真的?”其中一個問道。

販子又舀了一碗遞過去,點頭笑了,“正是呢。我婆娘說它靈罕,可不能害,便把它放了,又常聽人說它的尾也有幾分靈,可保平安,我便系上了。”

酒館對面是一個館,二樓的窗推開了,到了午時,這些子方有些靜。最近東郡的楚館生意都不錯,大昭剛打了一場勝仗,銳不可當。近了年節,便放松了些。樓上幾番俏笑罵,其中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探頭問道:“豆腐郎君,貓子尾賣不賣?”

Advertisement

那幾個客人長脖子,卻瞧見室幾個對鏡梳妝,香肩半孩兒,頓時與魂授。丫鬟慌忙遮窗,休沐的軍爺卻呸了一口道:“可見是幾個婊子,倒值得你們這樣了!這才是沒見過世面呢。”

那丫鬟并不能瞧清楚相貌,一頭烏的漆黑發擋住了眉眼,倒也不惱,輕聲道:“這世上人何其多呢,我們自是見識不夠,但倘使你見識夠了,卻也益發不肯說這樣的話,折損姑娘的名聲了。”

大昭對子約束甚重,良家子不可輕易見男客。這丫鬟是拐著彎兒地罵當兵的呢。

那軍爺輕賤地瞧了丫鬟一眼,鄙夷道:“但有俗婦無知,卻未想下賤無恥到如此地步。我說的小姐比爾等高貴了不知凡幾,不單單有這人間沒有的容貌,還有一副忠勇腸、報國心!數數你樓中上下多子,便算上這天下所有的子,除了床上勾子迷男人的功夫了得,還剩些什麼?倘使萬萬個賤人婊子抵得上這麼一個小姐,我倒要跪地認錯了!”

倒是誰?”小丫鬟似是個斯文的姑娘,心頭含了一怒氣,但擋住了后幾個怒氣沖沖的子。

“大將軍章戟之,章咸之!”

這軍人一語,卻驚四座。章咸之倒是個世間難尋的子,貌可傾城,原是個做太子妃的人才,卻在兩個月前,與攜天子旨意的穆王世子一同進了軍營。戎裝,海上迎戰,破了東佾五次奇襲,連素來聰慧驍勇,不按常理出牌的穆王世子都屢次賞賜,以旌其功。

那丫鬟怔了怔,正要開口,酒館深卻有一陣低咳,打斷了這著實難堪的場景。暗的一桌,與青黑的墻壁相鄰,一的男子啞聲開口道:“如爾所言,天下的子倒可以這子為典范了?”

Advertisement

他扶著竹椅,酒碗半溫,緩緩站了起來,踱步到了眾人之間。

這是個年約弱冠的年,眉眼生得好俊,只是極差,臉帶煞氣。他站得極直,不染一塵,冷這樣的天,卻只穿了薄薄一層黑衫,青發髻,牢牢系了一層黑緞。

“正是!”那軍人點頭道。

年語帶譏誚,攥住凈白的手道:“生得貌是其父母之功,邊關領兵因一片沽名釣譽心腸,以為典范,這世間干凈清白的孩兒倒變得以貌取人,埋怨父母,為名利而可愚弄天下萬民了。”

窗旁的小丫鬟愣了愣,倒未想到有人替們辯白幾句。只是,章咸之是何等人品,街頭巷尾日日相傳,說的不是反倒是罪過了,于是便道:“公子俠義仁心,何必與這莽夫一較長短。隨章姑娘何等高貴,與我們這等子并不哪里相干。自好的,我們也活我們的。”

那兵人啐了口道:“何不問問天下男子,是愿娶你口中的清白干凈的婊子,還是章姑娘?”

黑衫年眉生得極是齊整青郁,瞧得出是個心中極有城府的善斷年。他瞧著屋檐下長的冰凌子道:“你心中敬佩章姑娘的忠勇腸、報國心?”

“正是。”

“你說這世間只懂依附男子,不懂行軍打仗的子都是婊子?”

“不差。”

“如此看來,你不止敬佩章姑娘的忠勇腸、報國心,你更敬佩這樣一個忠勇腸、報國心的子是個貌的……婊子。”黑衫年拔掉了那塊冰凌子,似乎不齒說出話,冷冷蹙眉,閉上了眼。

“你!”兵人與朋友一眾皆愣了。

在豪族,是因有一個好父親;練就一好武藝,是因有一個好師傅;今能走上戰場,是因為未婚夫是未來的百國之君。此三者,無一不是男人之功。而你口中的婊子,之所以家境貧寒,是因為父親征兵遠去;繼而淪落風塵,是因為荒涼戰禍連年時無天子、國君、父母救濟;被你等罵作婊子,卻是因為這偌大天下的男子從未把們當人。這等孩兒可敬可佩,反倒沒有依靠男人了。”年聲調忽然變低,瞧著低低的天道,“章姑娘之所以了這獨一無二的章姑娘,皆因這世間萬萬千千的子無法無能不可為章咸之。”

Advertisement

前些日子,都在謠傳,章咸之已被陛下定為未來陛下的皇后。可后來穆王世子來了,又傳這高嶺之花許是要被大昭明珠攀折了,眾人并不知曉,黑年倒似乎知道些什麼,故而說得似是已事實。

那幾人皆被噎住了,小丫鬟趴在窗口眼睛,著,后的那群子卻皆低聲哭泣起來。最后,此一兵士卻冷笑道:“那也是命!天命里有的便是這麼一個萬人景仰的章咸之!全天下的人,無論男,瞧見的也只會是這樣一個章咸之,而非勾欄里無人記得名字的丫鬟!”

年卻忽而向了豆腐鋪的販子,提聲道:“您的貓尾可愿相賣?”

那豆腐郎君同酒館老板均怕事鬧大了,冬日開張生意本就不易,鬧起了反傷和氣。黑衫年遞過一塊碎銀子,豆腐郎君連忙解了充作如意結的貓尾,遞給年道:“小公子,夠了夠了。眼下天寒,瞧您欠佳,何苦與人口舌之爭?”

黑衫年略笑了笑,稍顯古板郁結的面龐上帶了幾分舒緩。他著窗畔瞧不清面容的小丫鬟道:“你為何想要貓尾?所求何?”

小丫鬟雙腕疊,黑發初初蓋過雙目,下尖尖,怯生生道:“一者,我……我的小鳥兒丟了,聽說貓尾能祈求心愿,使人心想事;二者,我爹爹不大好,我想再求個愿;還有,還有貓傳聞原是月娘化,我漸漸大了,他們都嫌我木訥,不肯娶我,便想靠貓尾改一改運道。”

黑衫年握著貓尾如意結,朝上一拋,便到了那孩子懷中。他笑了笑道:“倘使你長大了,這世間的男子心心念念的還只有章姑娘,若我未死,你不嫌棄,我便回來娶你,可好?”

Advertisement

小丫鬟愣了愣,風吹起的頭發的時候,踮腳,黑衫年已走遠。用小手摁住額發,瞧他背影,低低喚了句“師兄”。

,一群濃妝艷抹的子邊世邊無奈道:“小冤家,都說你的小鳥兒我們未曾見了,你還敢日日尋來!”

可是,它從這里飛了,就再也不見了呀。

東郡在大將軍章戟和赤溪的守護下,幾乎了一座鐵桶。平王世子刻意避其鋒芒,派來的文都是些不理事的,東郡倒益發像是章戟一家的封地了,郡中子民皆以其為尊。家有男丁者,十四五歲人時,便大多送章戟軍營,由章戟磨煉,立下奇功者不知凡幾,世人頌稱“章家軍”。

章戟亦是個十分仁厚的將軍,每年冬日都設粥棚施粥。三年前,獨章咸之不知為何,竟得了天子旨意,扮男裝去昌泓山,先前歸家時便到軍營,后來仗打贏了又日日來到粥棚看顧著。自任著男裝拜孫夫子為師,這兩載,行為舉止便十分古怪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寄信說何日何時東佾奇襲,一會兒又言此生注定不嫁帝王家。

說起東夷佾國,在東海之上,與大昭隔海相,雖是個夷國,但崇尚周禮孔論,與大昭上百華國相比,禮數學識毫不遜,然地褊狹,產不,野心日盛,禮儀之學日漸了掩藏虎狼之心的屏障。大昭自哲宗繼位,近二十余年,東佾時常挑釁,大大小小的戰役經歷不下百場,章戟鎮守此十余年,一直忠心耿耿,但兩方作戰,有輸有贏,東佾又慣襲,雖討不到什麼便宜,可驚擾百姓,讓人煩不勝煩。直至去年,這種兩方對峙的局面卻改變了,章將軍如有神助,每次東佾帶人襲之前,他便早早命人做好準備,每每殺敵個措手不及。東佾主帥,時年二十歲的嫡次子八皇子鎩羽而歸時,總要咬牙切齒,罵一聲“老匹夫”。

東佾襲,年年都要來個七八十回,可是章咸之卻次次都能料到,章戟驚訝孫夫子竟教了兒如此能耐,章咸之鎖眉不語,道是并非夫子之功,全是夢中仙指點。

怪力神之事,章戟一生以命博取功名路,本是十分排斥,之后發生一樁事,卻又令他不得不信。

章咸之說,穆王世子近日會來求娶,央求他定要拒絕。他與穆王素無,穆王世子又是個世家爭搶的香餑餑賢婿,何時得上他一個武夫,況且依陛下之前行徑,許是咸之別有安排,與如今假死的太子有莫大關聯,只是不知圣人如何想罷了。橫豎算起來與穆王世子沒什麼相干。章戟笑了笑,點頭應了。孰料幾日后覺果至,帶了陛下旨意,一者東南兩軍借過年之機互相切磋戰,二者朕有佳侄,卿有佳,或可結秦晉之約?

陛下倒是話未說絕,并非直接賜婚,可是天子的面子又有誰敢駁?章戟想起兒所言,夢遇仙,這才如醍醐灌頂,不由他不信了。

他愁云滿面,覺像是看出,笑了笑,不以為意,扔下旨意,帶著三千兵馬進了軍營。他在將軍府設宴款待世子,章咸之不得不幃后見禮,世子覺冷冷一笑,掀開珍珠的鮫綃,一戎甲,低頭瞧了章咸之半晌,眾人皆詫異,一國之世子會如此無禮,他良久卻道:“天下聞名的人,不過如此。”

章咸之本該氣惱,可瞧著年郎那樣高高在上的倨傲和如玉的容貌,出了劍,架在世子頸上,卻是一笑,“如何才能證明,我不是不過如此?”

世子覺與章咸之訂約,若在三月之能讓天下人皆知曉這世間有個章咸之,他便自請旨,解除婚約。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