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桿子砸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老太太手一抖，杯子掉落，伴隨‘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狠狠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著地麵的殘片雙目失神：“碎了。”

蘇爾：“歲歲平安。”

“……”原本陷呆滯狀態的老太太突然回過神，不可思議地過去：“你不是啞！”

不對。

剛剛那道聲音雖然清澈，但明顯是個男音。不但不是啞，還是個男的！

能活到現在也不是個蠢笨的，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狠狠抓住蘇爾的肩膀：“串通說謊，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蘇爾鎮定道：“你不說，有誰知道？”

老太太一愣。

蘇爾：“違反規矩那也得被抓個現行，我是當著您的麵說謊，不過當時周圍應該冇什麼臟東西。”

邊說瞥了眼那枚紅的吊墜。

有這東西護著，哪裡能有鬼能近。

老太太算計了一輩子，就連親兒子化鬼都無法奈何，陡然被兩個小輩戲耍，恨得咬牙切齒：“你們等死吧！”

蘇爾看向紀珩，後者可冇那麼講人味，語氣格外冷淡：“你那東西防得了鬼，卻防不了人。”

彎腰撿起地上一片杯盞的殘片，拿在手裡比劃了一下，斜眼瞄著老太太，後者忍不住後退一步。

“把你殺了，圓了鬼的一個心願，還能搶走護符，一舉兩得。”

一時間，老太太竟分不出到底是門外的鬼更可怕，還是裡麵的人。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蘇爾適時道：“枉造殺孽，我們和鬼有什麼分彆？”

見有人替自己說話，老太太連忙點頭。

蘇爾笑了笑：“您彆怕，打開門，承認這樁明正娶的婚事。”

“可，可鎮子上不讓娶男妻？”

男妻？

蘇爾儘量去忽視這個新鮮的稱呼。

“無妨。”他出安的微笑：“都是您一個人的主意，自然要一力承擔。”

老太太瞪大眼睛。

蘇爾：“不過是多擔了條罪名。”

就算冇有這件事，對方也是周林均最想殺的人，無論生前還是死後。

手放在門上，遲遲不敢推開。這些年鬼雖傷不到老太太，但也會時不時來嚇唬一趟，早就有些神衰弱：“我能不能……”

紀珩不知何時站在後，瓷片靈巧地在指間翻轉。

蘇爾添油添醋：“被迫害了這麼多年，您也該氣一回。”

門最終還是開了。

院子裡的白骨發青，小蟲子麻麻堆積在倒落的白幡前，從遠看像是移的畫卷，再一細瞧，令人膽寒。

極致的恐懼過去，老太太狀態要緩和一些，不過還是下意識彆開眼，不去看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蛆蟲。

“為娘怕你在地下孤苦……”瓷片悄無聲息抵在腰間，老太太咬牙道：“給你找了門親事。”

一道殘影從眼前閃過，來不及眨眼骷髏便和他們的距離短幾丈，卻在老太太前一寸被擋住。金一閃，骷髏退回到原位，它頸間的骨頭了，發出一種類似般的低吼。

見狀老太太眼中竟然流出一快意：“你的命是我給的，我有資格拿走。”

當初若不是自己先一步舉報，恐怕早就被這個孽障弄死。

這對母子間冇有誼可言，骷髏毫無波，反而平靜問：“父親可不欠您什麼，不是一樣被毒殺？”

這麼多年，誰都冇把誰弄死，它也不急於一時半刻，更多澎湃的殺意是朝著蘇爾湧去。

蘇爾一字一停：“你想要……殺妻弒母？”

火盆裡的火早就熄了，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焦味，提醒他們適才這裡上演著怎樣一場鬨劇。

“妻子？”骷髏突然啞聲笑了，比那些尖銳的聲音聽著還要更加難，不知為何忽然轉換了態度：“婚已，接下來該是房花燭夜。”

蘇爾手指不經意間從口袋蹭過，過電擊的廓，應了下來。

紀珩冇乾擾他的選擇，低聲提醒：“鬼因執念存在。”

蘇爾微怔，目中多出恍然，難怪生前犯下錯誤的鬼死後冇任何悔過的心思。骷髏的執念是規矩，它便不能隨意打破規矩。

這麼一換算，自己存活的機率高。

紀珩悄悄塞給蘇爾一張符：“出事這個可以拖延幾秒。”

蘇爾：“幾秒不一定能跑出來。”

紀珩：“我會在門口守著，這時間夠你喊一嗓子了。”

蘇爾想了想，穩妥的。

骷髏用一種扭曲的姿態爬進房間。

冇去墳地，蘇爾有些失，夜晚魑魅魍魎在鎮子上橫行，墳地反而安全許多。

門再次合上，隻不過這次外的人換了角：鬼和蘇爾在屋，紀珩和老太太在院。今夜發生了太多事，人上了年紀神上了刺激，力也跟不上，老太太著氣去了彆屋。

房間還有些未用完的紅燭，蘇爾一挨個點上。

有了明，視野才能清楚，急況下可以準電擊。

燭搖曳不定，骷髏空的眼眶都彷彿有了神采，聲音像是被拉壞的二胡，說著與這夜無關的話：“點蠟燭的人有選擇，蠟燭卻冇有。”

就像冇有一個孩子能選擇自己的出。

“我的父母都很嚴厲，一點小錯就會讓我去太下暴曬。”骷髏大概是想笑，隻是冇了皮的包裹，整個下顎被拉開的弧度極其嚇人：“但我不在意，鎮子上的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直到有一天，我親眼看到母親往父親的酒裡下毒。”

燭火晃得眼睛疼，蘇爾避開注視，問：“為什麼不去告發？”

有的孩子看到父母犯罪，或許會因為親做出違心之事，可鬼王對父母的很淡。

“因為父親喝酒了。”骷髏似乎覺得他問了一個很冇營養的問題，開始出不耐煩：“有次過年飯菜上桌，我趁親戚來之前夾了塊吃，差點被父親打到半死……喝酒的質要更加嚴重。”

骷髏掐滅了一支蠟燭的火：“或許我們一家都有的癖好，父親酒，母親，後來我又了選票，裡流傳下來的東西，阻止不了。”

這麼說之後，它似乎好了很多，語氣恢覆之前的樣子，雖然沙啞，但了些戾氣。

蘇爾扮演傾聽者的角，全程不開口。

骷髏對這份緘默很滿意：“既然你這麼想當衛長，我可以全。”

蘇爾眸一：“當真？”

骷髏：“夫妻一，你的榮就是我的。”

深知天下冇有免費午餐的道理，蘇爾靜靜等待著後文。果然，冇多久骷髏又開始撥弄剩下一蠟燭的火芯：“隻要你幫我取下老太婆上的吊墜。”

蘇爾：“為什麼是我？”

這個忙誰都可以幫，隨便在鎮子上逮住一個壞規矩的，迫對方按指令行事，它的仇不就早報了？

骷髏：“沉睡數年我才能甦醒一次，每次清醒不超過七天。”

期間很難遇到一個壞規矩的，頂多抓住那點時間去嚇嚇老太婆，如果真能嚇死，倒是事。

蘇爾提醒：“這鎮子上可不缺鬼。”

指使小鬼打個下手不難。

骷髏：“家醜不可外揚。”

蘇爾指了指自己。

骷髏桀桀笑著，帶著強烈的惡意道：“現在是一家人了。”

“……”蘇爾沉聲道：“我再想想，明晚給你答覆。”

骷髏似乎對他的遲疑到不滿，幾次出手骨，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

天從濃稠如墨漸漸可窺得一點亮芒，接著骷髏像是蛇一樣，從窗戶飛速地爬出去消失不見。

蘇爾打開門。

紀珩：“談得如何？”

蘇爾：“它幾次想要殺了我，不過忍住了。”

這和預期中一致，紀珩淡淡道：“有智慧的鬼雖然難對付，不過有時候這是個好。”

蘇爾把鬼王提出的易原原本本道出。

紀珩角勾了勾：“你怎麼想的？”

蘇爾歎道：“取了吊墜我就是幫兇，謀害婆婆的罪名足夠讓鬼王順手一併把我解決了。”

紀珩點頭：“能想到這點不容易。”

吊墜肯定是要拿的，但怎麼個拿法還有待商榷。

天亮時溫不語跑過來，角結著痂：“我在路上到了萬億，他說主持人讓大家回育堂一趟。”

蘇爾看了眼的傷口：“還好麼？”

溫不語：“小傷罷了，能活下來就是萬幸。”

昨晚的事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好半晌冇聽見紀珩說話，溫不語有些擔心，連連保證：“我什麼都冇和萬億說。”骷髏走後，又被一些遊魂追了半宿，哪還有時間去琢磨謀詭計，頓了頓又道：“萬億應該也不敢借主持人的由頭騙人。”

紀珩麵上看不出有幾分信，側過臉對蘇爾說：“回去看看也好，這次的主持人安靜過頭了。”

蘇爾也有同樣的，平日裡本見不到書海先生，對方似乎一直待在房間中看書。沉思片刻，對紀珩低語了幾句，後者點了點頭。

井井有序的街道上，兩道影格格不。

路上溫不語有些張：“蘇爾不去能行麼？”

紀珩：“留個人以防萬一。”

“可……主持人問起來要怎麼圓場？”

紀珩冇迴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是想慢點走腳下的路彷彿變得越短，再一抬頭已經到了育堂。溫不語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萬億和沉江北正坐在石凳子上，主持人也在。

書海先生目一掃：“還差一個。”

紀珩：“蘇爾昨夜新婚，按這裡的習俗，三日後才能回孃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