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雪不知何時停止了憂思。

看著坐在地板上閉目不的柳子衿，心中很是疑。

這小賊幹嗎呢？不是說看書麼，閉著眼睛看的哪門子的書？而且看那一臉嚴肅，也不像睡覺。

真是奇怪。

不過，這人本來也很奇怪。

首先，資質極差，修武等同於沒修，再怎麼努力都沒用。按常理來說，就是一個廢人。但是這個廢人，卻在相識的短短幾個鐘頭，從一個走後門才能進學院的劣等生搖一變為了一名墨者。

而且是史上最年輕的墨者。

自孤竹園建立，開授墨者墨師勛銜始，從來沒有人能在三十歲之前得到這個稱號。

這件事傳開之後，絕對會為一個傳奇。

雖然資質差跟能不能為墨者沒關係，但一個乞丐資質的廢人，和一個十八歲的年輕墨者，無論如何讓人聯絡不到一起去，有一種天上地下的巨大反差。

同時，十八歲的年輕墨者，和油膩猥瑣的小賊，同樣讓人聯絡不到一起去，但偏偏這兩者，卻又是同一個人。

當了好幾年的先生，也教了不學生，通過捐資進學校的人，也見過不。不管什麼樣的學生，都不會在看的第一眼，就把從頭到尾用那種眼神給看上一遍，彷彿沒穿服似的。

記得那些年輕的學生看到的時候，出的一般是拘謹的表，就算看，也帶著謹慎與惶恐，但這個人，他的眼神，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直接暴，完全的**不加掩飾。

本就是一個無良好的紈絝公子。還是慣犯那種。

而且，他還喝自己的水。

真的是變態。

一想到自己曾經和他噙到同一圈杯口，並且可能還是同一塊地方，瞬間就覺得噁心得不行，簡直想把給割掉。

再一想起自己曾和他喝過同一杯水，甚至有可能把他的口水經過自己的口舌咽吞肚，就更是氣得七竅生煙。

若不是他現在已經是一名墨者，真的很想上去給他一掌。

但不知怎的，他現在這副安靜嚴肅的模樣，卻又人無法與猥瑣油膩四字聯絡到一起。

長相雖然普通，但不醜，也沒那種紈絝公子自然散發的輕浮氣息，就像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年，若在其他時候相遇，決不至於人覺得討厭。

可是，就是現在呈現這樣一種狀態的年，卻偏偏能用目人服，還做出那種噁心的事……

這傢夥到底是個什麼怪啊？

就在這時，柳子衿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韓昭雪盯著自己的複雜眼神，一時之間有些奇怪，下意識的了臉，四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況，然後問：「先生，我有什麼不對麼，你幹嗎那樣看著我？」

韓昭雪看到他睜眼的瞬間，就趕將頭轉到一邊，此時聽到這句話，輕輕冷笑一聲：「我哪裡有看你？自作多！」

「你剛剛明明看我……」

「我沒有！」韓昭雪轉過頭兇的道。

柳子衿嚇了一跳，然後輕聲道：「沒看就沒看……兇什麼兇？」

「哼！」韓昭雪冷哼一聲，再次將頭轉到一邊。

「切。」柳子衿聳聳肩，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活了一下筋骨，隨後便著肚子走到了韓昭雪對麵坐下，接著手開啟食盒，飯菜已經涼了，香氣沒那麼濃鬱，澤也變得稍遜，但他現在得不行，倒也沒心計較這些。

同時因為埋藏在心中整整三個多月的憂思焦慮在剛才應星辰的那一刻全部煙消雲散，因此心特別好，一直因為鬱鬱而有些不怎麼好的胃口，也變得正常了起來。

吃起飯來，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完全不樣子。

這些飯菜絕不是近四個月吃得最好的，但卻是吃得最香的一次。

韓昭雪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同時將子使勁往後仰著，生怕對方將水濺到自己上。

明明是個能得起捐資的人，怎麼吃起飯來像個乞丐？

柳子衿停止夾菜的作，向韓昭雪道：「先生，你這副樣子，好像對學生不太尊重吧？」

「哈！」韓昭雪被氣笑了，「問題是，你有尊重過先生麼？」

「有啊。」柳子衿認真的道，「我一直很尊重你啊。」

「嗬，嗬嗬。」韓昭雪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有臉說出這句話的，「你喝我的水，居然還敢說一直很尊重我？」

「我那不是太了麼？再說，那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吧？不至於一直這麼斤斤計較吧？」柳子衿無所謂的道。

韓昭雪「砰」的拍了一下桌子：「不是太嚴重的事？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柳子衿舉著碗，子往後仰了仰：「先生，別這麼激，你口水都噴到我碗裡來了。」

「你喝我水的時候，口水不也弄進我杯子裡了麼！我一口就嘗出來了！」韓昭雪更激了。

「呃。」柳子衿一想，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明白了，原來是因為這個——也就是自己的口水進到了的杯子——生氣啊。

因為自己的口水進了的杯子，而又喝了那杯水，因此造了一種很玄奇的況。

間接接吻，貌似是這麼個說法？

不是，這先生看著一本正經，心裡怎麼這麼會YY？猥瑣啊。

於是他無話可說，隻能默默吃飯。

吃完飯下樓上了個茅房後，他就再次回到書樓，從書架上取下壯神之書，然後盤坐下認真翻看起來。

……

……

皇城，尚書省，吏部，司勛司。

司勛郎中顧彥文坐在文案後麵，手裡拿著一張紙眉頭皺，眼中充滿了疑與不解。

這是幾個鐘頭前，孤竹園送過來的墨者勛銜申請文書，大致容，就是一個學生髮明出了兩樣非常重要的東西，因此決定授予他墨者勛銜。

墨者雖屬勛銜，但實際上並不屬司勛司管，孤竹園把這個東西送到這裡，是表示對朝廷的一種尊重。而朝廷為了表示對墨家的尊重，一般是隻要來了文書，立即簽字，絕不做任何阻撓與拖延。

但是今天，這張文書在顧彥文這裡了幾個鐘頭。

因為文書上那個學生的名字，他很悉，正是因為悉，因此覺得疑。

這個人……怎麼可能發明出來足以能為墨者的東西？

那就是一個不學無、欺男霸的紈絝子弟，如何能有這樣的本事？

若在平常，他絕對認為是湊巧，但是眼下，他並不這麼以為。

因為就在早晨，家族裡參加招生試的幾個晚輩終於來到了建康，並且，聽聞大哥那個被趕出家族的混帳兒子，也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這裡。

他不理解家裡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準許這混小子到京城裡來。

他當時就想，不出兩天，這個名字就會以一種極不人喜歡的方式，傳到他的耳中。

這傢夥肯定會很快就搞出事來的。

不出所料，真的很快就搞出了事。

但這事，卻與他預料的完全不同。

豈止是完全不同，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他不相信這樣的事。

但是現在已經幾個鐘頭過去，孤竹園不僅沒說要撤回這張文書，而且還派了人過來催！

吏部尚書因為這件事，還過來提醒了他一下，讓他趕把字簽了把文書送回去，不要給孤竹園留下不好的印象。

雖然疑、不解，甚至是不願，但他還是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籤了字。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那個傢夥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張紙上，他忍不住覺得很是荒謬，甚至覺得有點辱。

了員外郎過來，讓他把文書拿走之後，顧彥文輕輕靠在椅背上，眼睛看著房頂皺眉深思。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

……

尋星，應，定星，納星，消化，吸收。

黃昏到來時，柳子衿隻完了前四步。

那些咒印不是簡單的乘法口訣表，沒有那麼好記。

但總算，大致的東西已經完，明天再用一上午，就能把這幾步全部完一遍了。

他現在腦子一，意念就能立刻與腳下星辰連線，不需要再觀想應咒印，那副星圖便會立刻出現在腦海。

這就是定星的作用。

定完星之後，觀想納星咒印，星源就會通過那條連線意念與泥丸的線，將星源源源不斷輸送進泥丸宮。

在這一過程中，他能夠清晰「看到」泥丸中的景象。

那是一片黑暗虛空，彷彿天地未開時的混沌，沉寂，安靜，黑暗，冰冷，乾涸，這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宇宙。

宇宙正中，一粒沙子般大小的點靜靜佇立。

以這個微渺的點為起始，延出一條細長的銀線，銀線從宇宙某個缺口出，不知去往何方。

無論是點，這是這髮一般的銀線，在茫茫宇宙之中，它們都毫不起眼。

點是意識，銀線是意念離開時拉出的線。

這是宇宙中唯一的明和生機。

極其微渺的明，極其微弱的生機。

讓人心驚膽，彷彿春天的稗子。

這宇宙輕輕一，線便會斷，便會滅。

人的意識便是這樣脆弱，也因此，頭顱才為人的要害。隻要重一點的打擊，便會對人腦造各種傷害，讓命懸於生死一線。

這副坐照觀圖，將這一事實描繪的恐怖而驚悚。

柳子衿立刻生出這意識太弱的想法，對自己生命的脆弱生出無限的擔憂。

便在這時，宇宙邊緣，忽然有淺藍的，順著那銀線緩緩流淌進來。無數的微弱電流附著在銀線上閃爍，宇宙中立刻多了另外一分明。

並且這有著熱度，如溫水一般。

這便是腳下這顆星辰錶層所儲存的星源，不暴烈，不滾燙，溫熱麻。

像泡在溫泉當中。

這些星源一到點，便慢慢將其包圍起來。

一層又一層，很快就把點全部遮掩。

但柳子衿仍能看到它，也能看到被遮掩的星源。

這裡似乎是四維的空間，三維式的遮掩沒有任何的作用。

過了沒有多久，虛空便滿了。

偌大的宇宙隨著星源的進，似乎忽然變小，然後迅速被星源填滿。

那線搖搖，似乎也不足以再繼續運輸星源。

他明白，納星隻能到此為止了。

以他如今的意識強度，隻擁有這樣大的泥丸宮，和這樣脆弱的銀線，泥丸宮滿了，銀線也瀕臨斷裂，納星隻能到此為止。

他就是在這樣的況下停了下來，然後耳邊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

睜開眼睛往樓梯口一看，發現韓昭雪盤坐在那裡，似乎也是在修鍊。也聽到了聲音，向柳子衿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立刻站了起來，朝樓梯下看去。

看清來人之後，神立刻有些拘謹。

柳子衿意識到來的人可能是誰了。

果然，是賀副院長和另外一個看起來比他稍稍年長一些的男子。

一副青衫儒士裝扮，頭上還戴著一頂四方的冠，兩黑細線著臉頰係在下，以作固定。

比較適合這副打扮的是，他的手中還拿著一柄搖來搖去的羽扇。

頷下更是有一綹不長不短隨扇子揮而搖曳的鬍鬚。

真是風流雅士。

不過柳子衿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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