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魯正禮又開始他的失魂落魄。
他不是沒見過漂亮人,也不是沒見過漂亮的,更不是見不得人從。
他是見不得心之人作踐自己。
是的,打從第一眼,那張絕麵容從傾斜的油紙傘下出來時,他就上了。
他也不曾想到,自己竟是如此浪漫的人,竟會一見鐘。
他也不曾想到,自己竟是如此淺的人,僅對皮囊鐘。
於是在聽說綠離開安山城時,他便開始了第二的失魂落魄。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回來,要是回來了,便又要去做那皮生意。要的是劍招,魯正禮擁有很多,古玩字畫,金銀珠寶,先人古籍,獨獨沒有劍招。
那個改變他命運的人什麼都肯縱容,唯獨不允許他擁有武力。
於是偌大的宅院裡,連個看家護院也沒有。
縱然有心學劍,也無人敢教。
“也許存夠銀子,安度餘生去了。”魯正禮這樣騙自己,他十分清楚,這是自己給自己的謊言。一個隻求劍招的人,必然不會過得平凡。
“又或者,已經死了。”這是魯正禮給自己的第二個謊言,也是最好的謊言。
於他而言,死了纔是最好的結果。
“希是死了。”這個念頭,稍一念起,就生出更多的自責。
但是他並沒有自責多久,因為府不允許。倒不是那二十七條亡魂算在了他的頭上,而是那個決定他命運的人,在朝臣百般勸說下,終於想起,千裡之外的安山城,還有個需要用來儆猴的還沒殺。
於是這個渾渾噩噩半生,努力為自己的錦繡皮囊裡充填敗絮的亡國之君,在仲夏的炎熱午後,一聲不吭的被帶離了安山城,顛簸幾日,終於關進都府大牢。
對此,他並沒有覺到什麼悲傷。亡國之君,本就該與國同在,與國同故。他已經多活了很多年,而且這些年過得也不算委屈。新帝給足了他麵子,也給夠了他銀子,做個紈絝,比做個氣數已盡的末代皇帝,可快樂多了。
同樣快樂的是,那座建在地下,就連做過天子的魯正禮也從未聽說過的都府天字號大牢裡,隻關了包括他在的兩個人。
另外一人並不吵鬧,總是躲在暗裡,若非每日有人去他那裡餵食,魯正禮都無法發覺這裡還有一個活人。
更快樂的是,這裡的夥食竟然很好吃。除了沒有人,這裡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好在,他現在不那麼想那些人了。
他隻想一個人。
所以最快樂的是,他在這裡又見到了那名讓他心馳神往的綠。
子提了飯盒,在管事統領的陪同下,帶著一個約莫四五歲大的孩子,進了此。
統領眼神貪婪,揮退守衛後便肆無忌憚的在綠上,出舌頭要去的白玉頸。這一幕看得魯正禮眼中都要噴出火來,他怒喝一聲:“放開!”
卻沒看見,子後的孩子,也有著和他一樣的眼神。
統領非但沒被魯正禮的吵鬧打攪了興致,反而愈加興,探手綠懷中,就要開上。
綠卻按住統領糲發黑的大手,溫言道:“就不怕被人看見?”
統領咽著口水說:“老子就喜歡被人看見。”
綠說:“若是都府尹呢?”
統領正想說府尹沒事不會來這兒,又聽到那邊還在魯正禮仍在咆哮怒罵,纔想起來這兒不就有個“事兒”剛進來。隨即對著魯正禮吐了一大口碧綠的濃痰,呸道:“喪家犬就是得兇。”
而後又瞇瞇的對著綠說:“今晚,說好的今晚,可別忘了。”
綠說:“自然不會。”
統領心滿意足的轉離開,順手還了孩子的臉蛋兒,在孩子臉上留下一掌黑泥。
卻聽不見,一直睡在黑暗的另一個囚徒,嘲諷的說了句:“倒是要能活過今晚。”
綠巧笑倩兮,自然不是來看魯正禮的,但也對他微微一禮,便對黑暗說:“那就要看前輩今天捨得恩賜幾本領。”
黑暗中的聲音蒼老卻不虛弱,反而中氣十足:“你這幾日天天來次,我可有一次答應過要教你。”
綠笑意不減,便是在這盛夏之季,也讓人如沐春風:“前輩沒答應我,卻答應了這壺酒。”
說著提起飯盒走到暗,取出一碟碟珍饈味,又仔細擺放好。每一碟量都不大,有的隻在盤中間堆放幾條看不出何的白,品種卻很富。饒是魯正禮從小便吃遍了天下食,也沒見過這幾樣菜。隻是此時他卻無心關注這些雕細琢的食,而是幾近癲狂的對著子嘶吼:“你為何要如此!為何!你若圖財,我有家財萬貫,全都給你。你若喜歡武藝,我藏書閣中仍藏有一等一的武林籍。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開口便是,為何要與那等低賤之人茍且!”
卻不想子還未回應,臉上卻迎來一陣劇痛。
“聒噪。”卻是那眼神冷冽得與年齡不符的孩子,僅用一獄中隨可見的茅草了魯正禮一鞭子。
魯正禮被這一鞭子懵了,一臉上熱流伴著劇痛,居然被得皮開綻。他吃驚的看著那神冷酷的孩子,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到如此清晰的劇痛,即使當初被迫退位,也是被人請出皇宮。
一時間,這個已過及冠的七尺男兒,竟然疼的熱淚盈眶,可終究還有一分幾近破裂的骨氣支撐著沒有哭出來。隻是委屈的看著那個早的孩子,說不出話。
那邊的綠和老人卻對這邊發生的事視若無睹,老人道:“倒是巧,都說食在都,果然都是難得一見的好吃食。”
綠道:“前輩謬贊,這些都是奴家自己做的。”
不想老人卻譏諷道:“那就吃不得了,你這雙手了太多爽卵,實在讓老夫反胃。”
此話比在魯正禮臉上那一鞭子更加狠辣,綠卻不為所,隻是笑著取出那壺酒:“這個呢?”
說著傾倒一杯,放在菜肴旁邊,然後繼續擺弄碗筷。
“你倒的酒一樣惡心。”老人說完就要閉目打算不再理會這名人盡可夫的綠尤,卻忽然聞到酒香,猛地睜開眼睛,“這是?”
“回前輩,這是蜀山劍春。”綠如實回答。
雖然看不見黑暗中老人的臉,卻能覺到他語氣已變,從之前的嘲弄輕蔑變了難當的怒意:“你從何得來!”
“友人相贈。”子道。
卻見那黑暗中一團影飛掠突襲到子麵前,手掐住的脖子,而後才傳出鐵鏈的“叮哐”聲,此人形竟是比聲音還快。
“不要!”這時魯正禮的阻攔聲才緩緩傳來,而一旁的小也警惕的將手探腰間。
“你也配有友人?是你的恩客還是相好?說!是哪個蜀山敗類!”老人猙獰的說。
這時魯正禮纔看清這須發虯張,眼神猩紅的老人竟被鐵索刺穿了雙肩和琵琶骨,卻毫不影響他來勢兇猛迅如閃電。
卻在間,覺得這老人有些麵,此時卻無心思索這種覺的由來,隻是繼續呼喊著“放開”。
綠被掐住脖子,臉上已是漲紅一片,已是痛苦不堪卻沒有掙紮,反而努力用平和的語氣說:“非是恩客,而是恩公,一位仗義出手救下我倆的蜀山俠。”
老人手上用力,一子眼可見的臭氣帶著口水噴得綠滿臉都是:“是誰!”
綠已不過氣來,努力回答道。
“王……王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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