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念一早早便起了床。

在夜裡，年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為了省錢，在小破屋子裡藏在角落的往隻打了半葫蘆五花釀的酒葫蘆裡兌水，被老不死發現後，攆的他四下奔逃；逃著逃著，他就逃到了扶碧城的蘇宅，然後就看到一個小姑娘吐著舌頭，張牙舞爪的往他臉上湊過來，還含糊不清的說著：「哭鬼，來來。」

滴著口水的小舌頭驚的白念一猛的睜開眼睛。

隻見大黑狗前伏在床邊，不停的在年臉上著，時不時收回舌頭咂兩下，像是在品嘗什麼味。

「滾滾滾！」白念一從床上炸起來，一掌往狗頭上揮去。

黑手迅捷，被醒的年手還沒舉起來，它就已經汪汪著彈出了門外。

白念一臉上被口水黏的噁心，彷彿還聞到一腳丫子味兒，忍不住乾嘔兩下，起帶著一肚子鬼火穿好服去打水洗臉。

天將明未明，反而暗的厲害。洗完臉的白念一神飽滿，也沒了再睡的心思，尋到廚房做好早飯後，便到外麵等候陳涼起來。

借著微弱搖晃的屋燭火，他看到一團黑影靜靜的臥在湖邊。仔細辨認出那就是黑後，還是忍不住在地上了個石頭拋過去。

黑影了，石頭在黑暗裡落到地上，然後進水裡，噗通一聲，就沒了靜。黑避開了石頭，也不，隻是換了個位置又繼續趴著。

白念一也懶得跟個狗較勁了，眼見陳涼仍是沒有起來的意思，他出煙鬥，比劃起來。

連春秋當年悟歲月匆匆，人世變幻，四季更迭替，將生化死，復死為生，爾後便創下驚世劍法春秋劍。

小時候白念一握著樹枝跟老不死一來二去的掐架，並不知道那是老不死在與他喂招，握著黑煙鬥的老頭一會兒砸頭，一會兒敲，年復一年，對老不死怨念增加的同時，也讓他一點點將春秋劍法記於心，後來白念一覺倒著也能將它比劃出來。

若有人要問白念一知不知道這套劍法有多大價值的話，白念一心中唯一的答案便是：能換頓頓鴨魚，能換俏大小媳婦兒。年紀尚小的年，好吃好喝暫時還是排在溫香玉之前的。

白念一握著煙鬥，步步生風。手中融於黑暗的大煙鬥橫飛斜掠，疾刺長劈，作行雲流水，一招一式已全然由肢自發銜接。

年打著劍招，突然想起石碑上的豪言壯語來，字字珠璣，如驚雷閃電，心中莫名嚮往，手中勁道疊加，隻覺氣力無窮，即使千軍萬馬也能挑翻在煙鬥之下。

我有一劍，可敲山震海。煙鬥隨勢翻轉遙指湖麵，湖水無波無浪，安然無恙。

我有一劍，可伏邪斬惡。年隨勢走，煙鬥斜挑湖邊黑狗，黑風黑影，黑輕輕汪汪兩聲。

我有一劍，可去他孃的吧，白念一呸了一聲，渾勁道好似皮球般被捅了氣，悄悄打完最後一招，原地氣休息。

「畫虎不反類犬。」後木門吱呀，陳涼看也不看年，腳下無聲的去洗漱好後，便自顧自的盛飯用食。

不是類犬，就是個犬的黑從湖邊站起來，汪汪兩聲，一溜小跑鑽進屋子伏在陳涼腳邊。

路過白念一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搖著腦袋沖他嗤了個響鼻。

果真是個黑畜牲。白念一對邱錦的話有所領悟。

用過早飯，陳涼提著笤帚就走，白念一問道：「陳前輩，我要做什麼？」

陳涼兀自不停，一言不發，隻見黑不知從哪兒叼來一把笤帚放到白念一麵前，搖著尾汪一聲，然後扭追上陳涼。

拿著黑髮下來的笤帚，白念一在心裡不停的勸自己：天將降大任，必先相伴聾子啞，辱黑惡狗。如此一來，心頭憋屈著實消去了不。

然而跟著陳涼進了竹林，白念一剛下去的憋屈就又躥了上來。

鬱鬱蔥蔥的竹林，錯，不知蔓延向哪裡。陳涼一進林子就埋頭苦幹，持著笤帚順著竹子之間大大小小的空隙掃了起來。地上儘是些竹葉雜草，他掃起一層下麵還有一層，掃到左邊，堆積鬆散的落葉雜草連片刻也穩不住，重新倒回右邊。

最令白念一渾發冷眼冒金星的是，惡犬黑在陳涼掃過的路上不停搖首擺尾，跳躥跑，一地枯草雜葉瞬間有如剛剛進來一般，全然沒有掃過的痕跡。

白念一著一眼看不到邊的竹海，握著笤帚的手止不住的抖。

不是說劍塚地，參悟劍道修行？

如果真真是掃地看門，何時才能劍挑天劍山莊，替老不死的爭一口氣？

就在白念一覺自己瀕臨暈厥的時候，已經掃出一段距離的陳啞慢悠悠的抬頭看來，這還是進了埋劍池以來，陳涼第一次正經看他：「掃地就是掃地，要掃就好好掃。」說完就繼續掃著，竹林茂，眨眼間就遮起了他的影。

站在竹林邊的年咬牙切齒，天人戰。

這裡一定有什麼玄機！白念一終於還是選擇相信蘇醒龍，相信他絕不會單純送自己來這修習掃地絕技。

終於在這翠然竹海，慢慢穿梭清掃的年，心中就這麼給自己打著氣：這裡一定有什麼玄機！打著打著就打的自己頭暈眼花，四肢發麻。

自此之後，白念一每天就這麼跟著陳涼默默的待在埋劍池。

默默的畫虎類犬，默默的吃飯，默默的掃林。要不是進來修習的劍塚弟子偶爾與他打招呼，邱錦徐晚升時常來找他聊天海吹，白念一都覺自己快要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這些親傳弟子們，每每來了劍池，就直接紮竹林。有的就在林子口全神貫注的揮灑劍氣，有的則一頭紮人林子深，半天不見蹤影。

掃林也有些時日的白念一，從來不曾在竹林裡找到過鑽進林子修習的弟子。

所以他也曾問過邱錦，這埋劍池的玄機到底在哪裡。

邱錦卻搖頭道：「我隻能告訴你，劍塚各係親傳弟子都曾訓，劍池裡有前輩先人們的千萬劍意，來劍池修習的都各有各的機緣，有些人在劍池一世也無所收穫，有些則可悟先人劍道一躍千裡，但是私下裡每個人都不可互通修行，以免心思駁雜，擾劍心。」

白念一又問：「你在這裡得了機緣嗎？」

邱錦隻是笑笑不再說話。

然後旁邊徐晚升問道：「念一，你在這劍池天天待著，可有收穫？」

這一問，問的年臉麵通紅，拿起笤帚不願搭理他們，巍巍的鑽進了竹林。

白念一覺得，機緣這種事肯定都是騙人的，隻有那些得了機緣的人才會被騙。

這天，已經麻木的白念一正從黑裡接過自己的機緣，就看到邱錦跟徐晚升勾肩搭背的跑了過來。平時來劍池，他二人都是午後時分才懶懶散散的晃悠過來，現在日頭未起，天剛明，這讓白念一不朝西邊了一眼。

「念一，告訴你個大訊息！」邱錦老遠就開始喊，跑到近前不等白念一詢問便自顧自說了起來：「我跟你說啊，楊不違那混球被天劍山莊的林眉退婚了！」

說實話，若不是邱錦提起，在這枯燥掃林的白念一都快忘了有這麼個人了。

「退就退唄，楊不違那橫行霸道的子，找不到媳婦兒才正常呢。」白念一有些心不在焉，隻因為黑正站在林子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那一副催苦力上工的模樣，弄的白念一也生起了燉它的心思。

「嘿嘿，退婚可不是小事，這下楊不違的臉都丟盡了，但是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邱錦手把白念一腦袋掰過來看著自己，一臉嚴肅道：「關鍵你不是跟他有過節嗎？楊不違現在到說都是因為你，林眉纔跟他退婚的。」

白念一終於回過神來，這不是鬼扯嗎？且不說他攏共也就見了那什麼林眉兩次，就算見了，他還不得那天劍山莊的林眉嫁給楊不違那種貨呢，怎麼可能去攪黃他的婚事。

「這人真的是沒救了，有病吧。」白念一已經找不到詞來形容楊不違了。

「誰說不是呢？聽說蘇醒龍蘇前輩帶你來的時候，整治了他幾回，估計林眉也是見了他的真麵目所以這才悔了婚約吧。」對於楊不違的囂張跋扈，邱錦他們也早就有所見識。

徐晚升在旁邊擔心道：「不過不管怎麼樣，念一你最近還是小心點，別離開陳師叔太遠。楊不違這幾天一直嚷嚷著要收拾你呢，你隻要待在陳師叔旁邊，想來他也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

這些日子，邱錦徐晚升二人一來二去的，與白念一漸漸也下了不大不小的，也知道白念一現在連洗髓境都不曾踏，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這要是單獨撞上楊不違，即便楊不違不敢取他命，皮估計是跑不了的。

「你說的真的很有道理。」白念一不由嘆口氣，歸結底，還是自己沒有實力。沒實力但是又不想捱打，白念一便接納了徐晚升的提議，眼神堅定的看著邱徐二人。

「你們放心，我一定待在陳前輩邊，哪兒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