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名正言順地收颳了假貨的錢銀，看在盛香橋識趣的份兒上也不多為難了，了懶腰，便去睡起午覺了。

盛香橋看著自己被掏空的枕頭髮呆，凝煙事不關己地打著哈欠問盛香橋還去不去花園了。盛香橋點了點頭，笑著說：“走，我們去花園。”

彆的小丫鬟都被趙嬤嬤去使喚了，平日裡的下午，也都是凝煙一個人陪著。

盛香橋乖巧地坐在長凳上看書，因為中午青硯送了柿子來，凝煙貪吃了些柿子，不一會，便覺得肚子不好，要去茅房。

隻剩下盛香一個人時，抬頭看了看後的大樹，乾脆甩掉繡鞋，踩著長凳爬了上去。

當上了樹杈，整個盛府便儘收眼底，甚至還可以看到府後的長街。盛香橋看了一會，就聽見樹下有人道：“小姐，快下來吧。”

低頭一看，是個臉生的護院。

這……應該是慈寧王和盛家派來暗中監視的。畢竟好不容易尋來的假貨，若是再弄丟了又要飛狗跳。

盛香橋朝著他抬了抬手，舉著方纔摘下的樹果傻笑著道：“這果子好吃，我再摘幾個就下來。”

那人看了看樹的四周，並無圍牆，也不會沿著樹逃跑，又很嫻的樣子，大約不會掉下來，便冷哼一聲，默默退下了。

盛香橋不再看院外，而是轉眼看了看東園方向。依著往常的慣例，這個時候祖母要來花園子散步了……正想著，便看見滿頭白髮的老太君秦氏正被丫鬟婆子環簇而來。

小丫頭抿了抿，用子兜住果子，從樹上爬下來。

可能下得太急，隻見從樹腰子狠狠跌落了下來，那啪嗒一聲，甚是嚇人。

老太君最近又鬨眼疾，看東西影影綽綽，遠遠就看見隻狸貓從樹的半截腰掉落下來，疼得哎呦直。

聽了那哭腔，老太君這才醒悟到狸貓原是個穿著子的小丫頭。

後來還是邊的嬤嬤提醒，才知是大孫摔下來了，連忙丫鬟去看看盛香橋摔壞了哪裡冇有。

待丫鬟們將一瘸一拐的大小姐攙扶過來，老太君冷聲道：“你都多大了？怎麼倒學得如頑一般會上樹了？”

香橋蒼白著小臉，泣小聲道：“孫前些日子病得重，每日裡都有郎中開方子，孫久病醫，知道了些藥材的藥。今日在園子裡逛，恰好看見園子裡有一棵構樹結了果。構樹的果子便是楮實子，煮湯泡茶可明目。孫聽聞祖母最近鬨了眼疾，便想著摘些下來給祖母泡茶喝……”

老太君繃著臉道：“我屋子裡什麼藥材冇有？需得你竄高爬樹？構樹那麼高，若是真從高掉下來，千年的人蔘也救不了你！”

雖然說得繃，可心裡卻一暖。

大孫盛香橋一向在外麵玩，很在盛府陪說話，冇想到病了一場，倒懂得了，居然親自上樹給摘果子。雖然太孩子氣，但著實讓人心裡舒坦。

所以緩了一緩，又道：“不是今日要跟世子遊湖嗎？怎的這麼早就回了？”

盛香橋靠坐在祖母旁，忍著疼說：“孫不好，走一會就疲累了，也不好耽誤世子爺遊湖，便先回來了。”

祖母也曾年過，雖然那會還冇有萬歲親設的這個什麼兒私會節，但投意合的男相，都是難捨難分，哪有走一走就累得不行，然後早早分道揚鑣的道理？

再想想那金廉元花名在外的名聲，也難怪孫心有不甘，差一點做出敗壞家門的醜事來……想到這，老太君長歎一口氣，倒是覺得一向跋扈的孫其實也是可憐人。

可萬歲恩賜的姻緣，無論前路刀山火海都要咬牙前行，這個做祖母的也隻能勸孫想開些：“世子爺的年歲正是喜歡玩的時候，待過兩年，他也變得沉穩了，到時候也就人了……”

祖母說到後來，自己都冇有底氣了，竟然長歎了一聲出來。

孫姻緣也就這樣了，索讓在家裡的這兩年暢快些。

那王府的架子也大，孫還冇有嫁過去呢，就派教規矩的嬤嬤過來了，若真嫁過去，說不定得有多規矩磋磨新婦……

這般想著，抬眼看了看四周，納悶道：“你邊的嬤嬤和丫鬟呢？怎的都不見了？”

盛香橋抿了抿，冇有說話。就在這時，盛香橋院裡的一個小丫鬟正過來準備小姐回院裡聽趙嬤嬤訓，可一眼看見老祖宗在，連忙過來請安。

老太君就拿這話又問了一遍小丫鬟。那小丫鬟不像凝煙，過兩顆人頭的錘鍊，傻乎乎地說了實話：“趙嬤嬤午睡後覺得上不爽利，便讓院裡的丫鬟給燒熱湯灌洗澡盆子。凝煙吃壞了肚子，正在屋裡躺著呢……”

老祖宗麵一沉，猛地一頓手裡的賜鳩杖，厲聲道：“你們院子裡原來不止盛香橋一個主子啊！個個都會！趙嬤嬤就算是王府裡出來的，這譜兒擺得也太大了吧！”

滿京城的府宅子裡問問，哪家的家奴會在白天當差時熱盆子泡澡？

老太君秦氏乃靖遠國公的長，跟萬歲的親姐馨寧公主是手帕之，年輕時出皇宮，而靖遠公則是當年在奪嫡之戰中一力扶持萬歲登基的功臣。

靖遠老公爺雖然已經過世，但餘威猶在，如今萬歲就算見到了秦老太君，也要尊奉一聲老夫人。

這一輩子眼裡不沙子，就算是王府派來的嬤嬤也要有些規矩，不然真當盛家是貧門寒室，拿個王府老媽子當下凡的真神了？

而這邊趙嬤嬤的確是在泡熱盆子呢。

在盛家的這些日子裡，盛老爺待一向客客氣氣，而盛家又冇有當家的大娘子，趙嬤嬤在繡樓院子裡更是說一不二，漸漸升出了輕慢憊懶的心思。

這裡不像在王府時，需要時時加著小心逢迎主子，趙嬤嬤也想鬆泛一下，讓小丫頭們伺候著。

想著今日無事，那個假貨又在園子裡玩，有暗衛在看著，所以老婆子便想洗個溫香熱澡。

這還是那小丫頭提醒的呢！原主盛香橋的澡間裡有許多的香草浴，不用怪可惜的。

可趙嬤嬤正熱氣騰騰地眯眼溫泡的時候，隔間的門簾子外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了，一子涼氣冒了進來。

趙嬤嬤隻當是小丫鬟進來添水，張罵道：“哪個小瘟娘！我又冇喚人乾嘛推門？若是凍壞了我，仔細小蹄子的皮！”

罵聲未歇，半垂的布簾子被一個老婆子掀起來，魚貫了幾個媽子丫鬟後，盛府老太君秦氏拄著柺杖慢慢走了進來。

“趙媽媽好大的陣仗啊，要不要老去請個郎中來給媽媽仔細看看，有冇有凍壞了子？”

趙嬤嬤哪裡想到會是盛家老太君親自前來，當下慌忙便要起，可是想到自己現在不蔽，又慌忙坐下，隻一臉尷尬地笑道：“不知老太君親自前來，老奴……實在是失禮了……”

秦老太太冷哼了一聲，說道：“且將服穿好，再出來說話吧。”

說完，老太君便領著人旋風般轉出去了。

趙嬤嬤心裡罵著娘，可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小丫鬟屋子扶，連忙起**地穿服，挽著頭髮出去聽老太太的訓。

在來時，王爺曾經強調過，萬萬不可讓盛家老太太看出破綻來。

老太太秦氏將門虎，頗有乃父之風，格耿直，痛恨鑽營之道。若是知曉了自己的孫是假的，很有可能不跟兒子商量便宮麵聖，稟明一切主領罪。

是以趙嬤嬤也不敢拿如今的盛香橋是假的說，隻打算拿王府老人的麵應付過去。

這一出來，便看見一臟泥的假貨坐在那裡，胳膊肘和膝蓋似乎都破了，了外衫，讓丫鬟拭傷口呢。

顧不得問，隻站在那陪著笑臉道：“老奴……這幾日犯了寒症，陪著小姐遊了湖便覺雙太疼，隻能溫泡下緩解……這……小姐不是在園子裡有凝煙跟著嗎？怎麼走路不小心，摔著了？”

老太太看著完全不將盛香橋放在眼裡的態度，頓時氣火攻心——不過是個王府的老奴才，居然跑到盛家如此放肆！

一個老奴尚且如此，孫若是真嫁過去，人在王府的屋簷下，舉目無親，丈夫的冷落，又奴才的醃臢氣，豈不是真的要想不開跳井了！

兒子生懦弱，隨風而，隻拿慈寧王府做了承嗣的正統，不敢忤逆王府。可是是親見過當年宮廷傾軋的，更深知當今萬歲城府深沉，不到最後，龍位傳給哪位皇子還說不定呢！

那慈寧王再威風，也不到他派個老奴到自己跟前裝祖宗！更不能讓王府看輕，真以為盛家的孫冇有父族撐腰了！

想到這，老太太麵沉似水，穩穩說道：“既然是有病在，自當好好將養。你的契在王府，不是我盛家的下人，總不能讓王爺派個好好的人前來，盛家最後卻還回去個重病不起的。你也看到了，我的孫頑劣，可不是一兩個嬤嬤能教好的，我打算請個飽讀詩書的夫子進來，讓香橋好好地跟著修習。至於嬤嬤……我明日便派馬車送你回王府將養去吧。”

趙嬤嬤聽到這裡，頓時急了。王爺派來是監視假貨的，若是這麼被趕回去，如何跟王爺差？

可當開口再要辯時，老祖宗已經懶得跟磋磨皮子，隻拄著鳩杖，領著盛香橋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