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千金酬
文思淵驀然退開了數步,座中人無不察覺氣氛有異,同時陷了警戒。
飛寇兒站了起來,他的姿態已經與前一刻完全不同。微佝的形得很直,像一枚落滿灰塵的棄箭搭上了弓弦,激生出一種異常可怕的凝肅。
飛寇兒的眼眸極黑,平時幾乎有些木訥,這時多了一縷森寒,靜靜的盯著文思淵,形暫時未,仿佛在思索手的後果。
一剎那的靜止令人起栗,商晚已經反般按上了刀柄。
文思淵的臉異常難看,話語力持鎮定,「想殺我?別忘了這裡有哪些人。」
半晌,飛寇兒才眨了一下眼。
文思淵抑住心跳,繼續說下去,「你也清楚那件事洩出去是什麼後果,何必一時衝,何況你還需要我這邊的消息。」
飛寇兒依然沒有說話,眸微微垂下來。
文思淵覺察到對方的殺意已然減退,接著說下去,「只要你這次應了,不管吐火羅順遂與否,我必會守口如瓶,絕不再提。」
飛寇兒慢慢的坐下來,按住腰肋似要把緒下去。
氣氛漸漸鬆懈下來,文思淵知道這一次的冒險功了。
飛寇兒抬起眼皮,眸中冷而淡,毫無表,「你以為能事?就憑這一盤散沙?」
一句話激得旁聽的**雄盡生不快,不等有人開腔,左卿辭出乎意料的介面:「閣下盡可放心,此行我將一路跟隨,與諸位共商共議,共同進退。」
一言落地,所有人都被驚住了。
吐火羅與中原相去萬里,兇險難以估量,沿途要護著一個不諳武功又金玉貴的候府公子,麻煩可想而知。何況他儘管目前與常人無異,到底是纏綿病榻十餘載的人,路上染個風寒時疫,或上險境了驚嚇,惹出個三長兩短,即使功取回山河圖也難抵左候責難。
眾人無不覺得不妥,又不宜明言,一刻尷尬的沉默後,商晚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何必親涉險地,我等自會將一切置妥當。」
「多謝各位關懷,我已康健如常,在外也遊歷了一段時期,不懼風雨寒暑。另外兼以醫道自娛,或許在行途中還能略有助益。」左卿辭仿佛早已悉眾人所想,「山河圖攸關社稷,諸位俠士都能慨然涉險,我又何惜此,此前已向家父陳明心意,縱有不測也是天數,絕不會遷罪各位。」
無人回應,顯然這一番解釋效果欠佳,左卿辭也不在意,淡然一笑:「恕我多言,此行須協力共度艱險,不得不再問一遍各位的心意,如有不便,但請直言。」
這次沈曼青第一個出言,容秀,決斷時有種婉的英氣,「我與師弟願往,助上一臂之力。」
陸瀾山長嘯一聲,嘯聲不大卻傳得極遠,激得湖面微漾,嘯聲過後他沉聲道:「陸某願往。」
修羅刀商晚接道,「既然候府瞧得起,商某願往。」
商晚說完場面沉寂下來,所有人都等著飛寇兒,默了半晌飛賊終於啞聲道:「黃金先付一半。」
場中無人言及私利,飛寇兒一開口便索要黃金,聽得沈曼青秀眉微蹙,殷長歌目鄙夷,陸瀾山與商晚均有幾分不屑。
文思淵也不覺恥,居然立時詢問左卿辭:「公子以為如何?」
左卿辭不曾直接回答,他一雙長眸極好看,眼角輕挑,蘊出一種漫不經心的灑落,「黃金是區區小事,不過這位的傷有些不尋常,適才又凝聚真氣,只怕——」
仿佛被他一語牽,飛寇兒突然咳起來,一聲又一聲嗆咳迸出,劇烈而難以止息,年脊背微弓,一手按住肋,咳得十分辛苦。
見飛賊形容狼狽,場中均有些幸災樂禍。
左卿辭語氣和熙,適度的展現關切:「腑之傷絕非三兩日可愈,必須儘早調冶,可需要我把個脈?」
聽著飛寇兒的咳聲越來越喑啞,殷長歌快意的冷笑:「看來神捕燕歸鴻的摧脈指有幾分厲害,滋味似不太好過。」
商晚隨著殷長歌一道嘲諷:「也難怪不敢應去,不如找個野窩起來養傷罷。」
「不敢勞煩公子。」文思淵著飛寇兒代為回答,話語圓融,滴水不:「商兄多慮了,此去行程數月,抵達之際些微傷早已痊癒,必不致有誤。」
咳聲漸漸止息,飛寇兒按住肋深吸了一口氣,一旁的明譏暗刺似乎全未聽見。
左卿辭有一種絕不讓人難堪的風度,「文兄言之有理,想來應是無礙,還不知這位究竟該如何稱呼。」
這樣簡單的一句,文思淵居然無辭以對,飛寇兒沉默了一瞬:「落。」
左卿辭微笑不變,複又問道:「落兄的名諱是?」
這一次年索沒有回答。
不論是形象、話語還是態度,飛寇兒都讓人異常不喜,殷長歌難掩厭惡,出言冷諷:「公子何必再問,哪個做賊的敢以真名示人。」
沈曼青對此人也無甚好,並未制止師弟的刺詰。
左卿辭不在意的一笑,「多謝各位,無論未來是否順遂,我在此先行謝過。勢急如火,不日就要起行,若有家人及手邊事務需要安頓,候府定會全力以助。」
陸瀾山也不客氣:「此去歷時甚久,我要修書一封給家人。」
左卿辭應諾:「正該如此,陸兄但請放心,信件定會呈至府上。」
殷長歌與沈曼青奉師命而來,別無羈絆;商晚獨來獨往,也有掛礙,惟有飛寇兒又生事端:「我有事要辦,兩個月後在金城驛館會合。」
飛賊又一次打破了平和的氣氛,眾人難忍恙意,幾個人的目都冷下來。
唯有左卿辭語氣平和如常,「落兄有急事不妨道明,定會安排專人奔走,畢竟吐火羅事急,不宜橫生蹉跎。」
飛寇兒默看了一眼文思淵。
文思淵歎了一口氣,笑容幾乎有些發苦,上前一步長揖:「公子見諒,他確有要事另行理。煩請將黃金兌銀票,放在朱雀大街上的通記錢莊,一個時辰後自有人去取,金城驛館必不相誤,文某願為擔保。」
「何必徹辭掩飾,不外是賊難改,想騙了錢就走。」 殷長歌簡直聽不下去,冷傲的話語鄙夷極濃。「文兄在江湖上也是有名號的,奈何偏與小人為伍。」
沈曼青聽著有幾分不妥,百曉公子的武功不算高強,消息探聽之卻是一流,兼又圓玲瓏,結無數,沒必要輕易得罪。
收到師姐的示意,殷長歌暫時抑了怒氣,不想飛寇兒居然開口。「我本就是拿錢行事,你眼紅,不妨向候府直言。」
一句話像點燃了一桶火油,殷長歌怒上眉梢。「誰如你一般貪婪卑瑣,見利忘義!」
沈曼青同樣不快,但為口舌之爭手到底不宜,冷淡的看了一眼飛寇兒,按住了殷長歌。
「無妨,我相信落兄言出必踐,不會讓文兄為難。」左卿辭又一次化去了繃的氣氛,轉首對飛寇兒道。「也請落兄信守時限,金城驛館再會。」
飛寇兒不再理會任何人,逕自下樓而去,文思淵也不再留,對左卿辭及場中眾人略一揖辭,隨之而退。
殷長歌滿心怒火發作不得,猶有餘恨:「這兩人編排作戲,一搭一唱,盡在耍腔。大事豈可托於逐利小人,公子恕我多言,此人嗜錢如命,貪生怕死,雇請又有何益。」
左卿辭只是一笑,俊的面龐深遠難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多謝殷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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