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我一定會回來噠!
占了床鋪,容塵子晚上睡不好,卻終是顧忌著海皇的份,怕走風聲,也不敢外宿。好在房中臥榻寬大,他在床邊打坐,儘量連角也不沾到。
這貨睡相極其不雅,在床上蜷圓圓的一團,不多時一個翻,出一雙小腳。的足生得極,小巧的指甲上塗著一層膏脂,泛出珍珠般溫潤的澤。更是瑩白通,右腳足踝系了紅編繩,繩上串了一串緻的鈴鐺,宛如人間般活潑俏皮,全無一星半點海皇的風采。
非禮勿視,容塵子側過臉,微挑被角,將遮蓋嚴實。
門外有細細的風聲,像是風吹過窗紙。容塵子猛然睜開眼睛,出右手,指蓋微微一屈,從榻邊的案間挑了些許朱砂。微微念咒,食指微彈。只見朱砂激而出,點點豔紅若火。
門外竟然飄著幾隻紙鶴,朱砂一即著,燃起幽藍的火。此火又似冷火,並不牽扯其他易燃什。頃刻之間,幾隻靠近窗戶窺探的紙鶴俱都化為末微塵。
容塵子神凝重,看來道宗始終還有人心存懷疑。
次日清晨,容塵子剛剛洗漱完畢就有村民驚慌而來,說是自家二弟妹生了邪病,特地來請容塵子。自清虛觀在淩霞山落之後,附近妖邪大多走避,故容塵子聞說這事,也很有些驚詫,就進門更,打算即刻前往。
榻上那海皇還在睡,容塵子嚴守禮節,自然不能在房中更,只得去了室。正系著帶,卻見蹦蹦跳跳地跑進來,白紗輕薄卻不明,讓看起來很純淨:「容塵子,你要去哪裡玩?」
容塵子沒空理:「下山。」
赤著足踏在地上,腳踝上鈴鐺輕響,其聲清悅:「我也要去!!」
容塵子對鏡整裝,如果說前幾日他還對這個傢伙保持著幾分海皇的禮貌的話,那麼現在已經視為廢了:「貧道去驅邪治病,你去做甚?」
這貨不高興了:「不管!我就要去!!」
容塵子一道袍雪白,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似藥似花:「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去幹什麼嘛?何況讓人看見,何統?」
「我不管!」海皇扯著他寬大的袖,大有「不讓我去我就不許你走」的意思。容塵子顧忌男有別,不好手,百般掙不開。最後他無法,咬破食指,迅速在掌中畫了一個符咒,二話不說摁在腦門上。
這下這貨終於消停了,呆呆地站著不。容塵子拿被子將嚴嚴裹住,這才抱回榻上。目前為止他還沒發現這海皇有任何本事,怕悶到,又將的頭出來,這才放下羅帳。
豈料傍晚返轉的時候,就不好了。
容塵子沐浴更之後進得室,就見這貨哭得了淚人。那咒還沒解開,哭也出不了聲音,眼淚把枕頭都了半邊。容塵子頓時就有些手忙腳。
他自出家,若論鬥法,他不怕,講經更是遊刃有餘。所以若是這貨和他手,他完全能夠應付自如;若要和他講理,他也有一馬車的說辭。可是這貨哭他就束手無策了。
他取來巾將額前的咒淨,了手,想半天說了句:「別哭啊!」
這貨仍是躺床上,毫不理他,眼淚淌得更兇了。容塵子啼笑皆非,想想這觀中俱都是男弟子,平素裡自己師妹也離得遠,實在找不出人安。他手足無措:「我……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別哭啊。」
他去得快,回來得也快。手裡托了幾個大託盤,怕清玄、清素看見這形,也沒好上兩個徒弟。年輕人思想跳躍,見哭這樣,保不齊以為他做了什麼事呢。
他把盤子端到榻前,儘量把聲音低:「吶吶,吃塊糕點,不哭了啊。」
那貨偏過頭,只是哭,什麼糕點也不吃。容塵子愁得頭都大了,他師尊當年傳授師門法給他,他獨自參悟之時也沒有這麼糾結。他坐立不安,在屋裡走了一陣,看看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終於咬牙:「好好好,帶你出去,帶你出去!起來我們下山,去買餞。快別哭了!」
這貨聞言,終於有了點反應,抬起頭,眼睛裡還泛著淚,神將信將疑:「真的?」
容塵子歎氣:「真的真的!」
他返回自己臥房,找了件黑的斗篷給披上,將嚴嚴實實地遮好。海皇低頭嗅了嗅那斗篷,服是他穿過的,沾染了他的味道,餘香似藥似花,味得。
淩霞山說高也高,普通人下山說也要走一兩個時辰。但容塵子腳程又自是不同。後那貨久居海洋,對山上花花草草都覺得新鮮。晚上眼神也好,經常見著個蝴蝶都走不路。
山上有刺梨子了,黃澄澄的。興高采烈:「容塵子,那個可以吃嗎?」
容塵子一看,得,這也別下山了,估計在山上轉轉已經不錯了。這樣一想他也鬆了口氣:「能,只是扎手。貧道去摘,你在下面等著,別跑。」
那貨轉了個圈,足上的金鈴丁鈴作響:「啊啊,我要那個最大最黃的!」
容塵子摘了好些刺梨,左右看看無人,解了束腰的腰帶。那腰帶展開來很寬,他將刺梨全部兜裡面,縱躍下來。那貨跑過來,搶先嘗了一個。刺梨味道酸中帶甜,又微微有些。是很爽口的野果。
容塵子著刺梨上面的小刺,也不吱聲。見半天不說話,終於開口:「如何?」
這貨咂了半天:「還行,就是有點紮。」
「……」
後面的路程,容塵子就專門往有野果、清泉、石的地方帶,發現玩得高興,也就把要下山的事兒給忘得差不多了。見到山泉,這貨很開心,了斗篷,翻滾到瀑布里,就變了一隻四尺來長的大河蚌。
容塵子百思不得其解,一隻河蚌,它到底是怎麼修海族的?!最後竟然還了海皇。
這簡直就是個不解之謎。
容塵子正費解,突然周圍一陣厚重的妖氣衝天而起。他第一時間是去看瀑布里的大河蚌,那貨似乎也察覺到不對,正驚疑不定地四張。
不是。
容塵子一手暗暗掐訣,不多時夜空中一團白的霧氣緩緩凝結一個人形。看影像倒像是個妙齡子,聲音卻忽男忽:「素聞容塵子道長嚴持道義,不近,原來也不過欺瞞世人而已。」飄到容塵子面前,轉而又換了輕聲,「道長這般品貌,什麼樣的妖怪找不到,居然找了隻蚌。」
容塵子不勝其煩。
他乃祿存星君轉世,來即付神之脈,其香味對妖而言有絕大的力,更有一說,據傳得食神仙者,可長生不老。是以歷來他周圍就有妖怪無數,為了嘗到這神仙,虛假意者有之,出手強奪者更不在數。
先前有其師百般保護,日子久了,容塵子也就煉就了一的本領。如今再見到這些妖,不論其本再如何豔,他也難生半綺念了。
眼見霧妖越走越近,他右手屈指微彈,突然祭出寶劍,那霧妖往後一退,聲音又變了啞的男聲:「道長好無,可以帶蚌出來共浴,就不肯讓人家近半步。人家哪裡不如這蚌啦?」
容塵子額前炸起無數皮疙瘩,飛劍凝出一道金。瀑布中的河蚌這時候已經爬到一塊巨石上,旁邊還擱著容塵子的腰帶,腰帶裡麵包著半包刺梨子。重化為人形,用腰帶將刺梨上的刺抹乾淨,丟了一個到裡,還搗:「容塵子,它要同你洗澡,你就先同它洗嘛。」
容塵子不理它,和霧妖戰一團。金困四方,但霧妖本不是實,它散為霧氣,很快逃離。臨走時以低啞的男聲留下一句經典臺詞:「容塵子,我一定會回來噠!」
那河蚌坐在巨石上,一邊吃刺梨子一邊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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