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得品碎裂的聲音,我睜開眼,屋漆黑一片,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怎麼回事?
心念方,“砰砰砰砰”起了一連串的破聲,接著是金屬落地的聲音,最終歸於平靜。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鼻間聞到了腥味,我依著方向過去,到一手稠粘的,整顆心頓時隨之沉無邊黑境。
半晌後,紀歸雲開口道:“你知不知道十八年前的那個武林大會?大雪天,千上萬人云集笑俠峰。我力戰七七四十九個對手,登上第一名的寶座。”
好一會兒後,才響起陳非的聲音:“知道,那是你的名之戰。”
“名?”紀歸雲大笑起來,笑聲多酸,“但是所有人都告訴我,那是因爲簡聆溪沒有參賽,所以我纔得到第一的名頭!”
陳非道:“那時我已退出江湖……”
“不錯,你退了,但正因爲你退了,你反而了武林裡一個不可打破的神話。因爲自那之後,再也沒人可以挑戰你,你天下第一的名號便永屹不倒!”紀歸雲恨聲道,“這何其不公平,我不甘心!只因爲我出道比你晚了十年,我便要永居你下?我不甘心!”
陳非什麼也沒說。
“所以後來兩年裡,我一直在找你,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居在哪兒,可我仍不放棄,一直找,最後終於被我跟蹤阿幽到了南冥。”
“原來那天你在?”陳非的聲音裡終於有了訝然。
紀歸雲呵呵笑了起來,“沒想到吧?是的,那天我也在。我躲在暗看見你、阿幽、柳恕、七闋,還有個武功很差的秦三娘,五個人一起圍攻一個。”
我的呼吸了一,真相!十六年前的真相馬上就要自他口中破繭而出,而我竟不知自己是喜是憂,是期待還是抗拒,只能一言不發,渾僵地聽著。
“我越看越是吃驚,我當時自詡劍縱然不及你,但也是數一數二,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不要說你,就是你的結拜兄弟柳恕,武功都不在我之下。然而,最最讓我震撼的是那個,竟然要聯合你們五個人之力,才勉強困得住。”
黑暗中,陳非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紀歸雲繼續道:“也就是在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不是人類,而是魔族的公主,我聽見你們一夕。竟然擁有那麼神奇的力量,那力量在那天徹底征服了我,我想,如果我能有那樣的魔力,無論吃什麼苦我都願意!”
“所以你就來了魔宮?”
紀歸雲冷笑道:“魔宮如此蔽,我一介凡人怎麼找的到?說來還是託你的福。”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當日一夕分明有機會逃,已看出陣法的破綻找到生門,只要殺了秦三娘就能破陣而出,但一掌擊下,你搶撲在三娘前,就那樣生生地停了下來,阿幽和七闋趁機從左右搶出各刺了一劍,一夕因此失去惟一逃生的機會。若非因爲對你手下留,怎會走上絕路?而若非走上絕路,靈貓又怎會出現?靈貓帶我來此,所以終歸到底,是託了你的福,我纔來到魔宮。”
是這樣嗎……我聽得腦袋一團糨糊。一夕不是很恨簡聆溪嗎?又怎會對他手下留?
紀歸雲頹然長嘆,聲音裡充滿了痛苦:“沒想到……沒想到我在此苦練十六年,竟然還是不敵你!竟然還是不敵你!”
燈突然間亮起。
我驚訝地看著邊地上躺著的那人,竟然是紀歸雲,而不是陳非!
傷的怎麼會是紀歸雲?
陳非靜靜地站在一角,安然無恙。
這怎麼可能?紀歸雲的第三劍,本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的啊!先生是怎麼破解的?他怎麼做到的?
在我滿是疑問時,紀歸雲低聲道:“你究竟是不是簡聆溪?”
陳非沒有回答。
“如果你不是簡聆溪,不可能破得了這一招;如果你是簡聆溪,絕對不會用這種方式破這一招。”
“我說了,我是陳非。”陳非走到我面前,把我扶起來道,“三劍已破,我們過關了,走吧。”
後傳來紀歸雲近似癲狂的笑聲:“好,好,好個陳非!你知我的劍法需藉助的力量,所以你打滅燈火,投機取巧,用盡手段!你不是簡聆溪,你果然不是簡聆溪--”
聽他之意,先生是用了什麼不彩的手段才破了第三劍。雖然王敗寇,自古爲求勝不擇手段,但聽見他如瀕死野般地哀啕,還是覺得渾不寒而慄。
陳非沒再看他,將來時的門反推,門的那邊已經不再是剛纔那個圓形房間。
宛大的房間裡只擺放了一張桌子,桌上有件白長袍。
陳非走過去,看著那件長袍,忽然擰眉,一字一字道:“原來是你。既然在,爲什麼不見?”
沒有人答話,房間裡很靜,只有桌上的燈不停跳躍著,映得他的臉時暗時亮。
“我知道是你。除了你,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裁製出一件袍子來?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手工?既然第二殿註定了要你來守,爲何又避而不見?”
“豈曰無,與子同袍……”
只見一個男子突然從牆裡走了出來。他的本是明的,但在行走的過程中一點點變得鮮明起來,最後停在我和陳非的面前。他雖在微笑,卻帶了淡淡的倦意,像是看盡繁華落盡、塵世滄桑。
陳非一怔,驚訝道:“原來是你?”
“你以爲是誰?”男子瞥了那件白袍一眼,“你以爲是?”
陳非搖頭苦笑起來:“我忘了。既然在,你當然也在。”
男子聲道:“你的服破了,先穿上吧。”
陳非依言穿上那件白袍,我眼前頓時爲之一亮--十六年來,先生一直著最黯淡樸素的灰袍,而此刻這件服一穿上,他就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領對襟而開,袖子和下襬都極寬,無風自。直到此刻,我才真個會到何爲“寬袍緩帶,溫靜如玉”。
難道這纔是簡聆溪原來的模樣、真實的一面麼?
男子笑道:“果然很合……你的尺碼和以前一樣。”
“可我卻已老了。”陳非喃喃。
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窘,低喚道:“大哥……”
大哥?他先生大哥?
“柳恕,我們可不可以不用手?”陳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我不想和你兵刃相見。”
他就是柳恕?
笑忘初說,七闋和簡聆溪的結拜兄弟柳恕之間有。
紀歸雲說,簡聆溪、柳恕和七闋他們一起圍攻一夕,自盡。
原來此人就是柳恕!
“你不恨我麼?”
“恨你?”陳非淡淡一笑,“爲什麼?”
柳恕直視著他,緩緩道:“因爲七闋。”
奪妻之恨啊……這世上哪個男人能夠忍?可陳非卻依舊在笑,笑得心無芥,“七闋喜歡的是你,不是麼?”
柳恕默不做聲。陳非又道:“既然喜歡的是你,那麼選擇你,就是對的。”
柳恕苦笑道:“大哥何必安我,你我心知肚明--如果當年不是因爲你有意全,先放棄了,不會選我。”
陳非面一變。
柳恕道:“當年一夕不也就仗著這點有恃無恐?茍且之事是假,我喜歡七闋卻是真的。你看出我對七闋的,爲了全兄弟,所以割捨了自己的未婚妻……”
原來當年簡聆溪是爲全柳恕,所以任由一夕破壞了他和七闋的婚約,使七闋拂袖離去。如果是這樣的話,何來他惱怒一說?
笑忘初騙人!他說的不是事實!
一夕被封在劍裡面必定另有,難道真如阿幽所講:一夕要誅殺人類,所以先生無奈之下只有先除去?
一時間心頭恍惚,紛的、矛盾的、五六,莫名酸楚。
耳中只聽柳恕道:“念在你過去那樣的恩,我今日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然而,天命難爲。”手指在空中一劃,滿屋柳絮飛揚。
“此關你只需破了我的‘舞柳陣’,便可離開。”
陳非凝視著他,久久,躬一拜:“多謝。”
漫天柳絮,空中忽然涌起綠的氣流,像水霧一樣層層朝他包攏。
一強大的力量向我推來,我死命抓住陳非的手,但那力量卻越來越、越來越沉,最終我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後重重跌了出去,滾到牆角。
等我再擡頭向陳非去時,他的子已被柳絮所遮掩,只能瞧見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
“先生!”我拼命爬起來朝他撲去,但還未到那綠霧前,一道無形結界就將我反震了回來。
再撲,再反彈,一次又一次,全被撞得像要散架一般,疼痛難當!
“先生先生先生……”我隔著結界看著那邊的他,霧越來越濃,連影子也一點一點地被吞噬掉。
雙痠,撲地跪倒在地,雙手索著那道結界,不可抑制地全發抖--這一幕我竟是那般悉!
***
水天一線的南冥,那子手,接住空中飄落的一瓣桃花,滿臉震驚。
“爲什麼?”擡頭,著結界外的那抹影,一字一字道,“你要殺我但說便是,何需如此大費周折!借婦人之手,你不覺得愧麼?”
狠狠甩袖,就那樣直地走了過去。
第一重冰牆迅速凝結,走過去,千年寒冰在面前消融;第二重桃花縈繞,紅花翠葉在而過時凋落枯萎;第三重無形結界,卻攔住的腳步,無論怎麼施法,都闖不過去。
擡眸,結界外有兩人飄然而至,他們拉住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接著便見他一雙眼睛回視過來,容依稀繚。
“簡聆溪……”子著結界,尖出聲,“簡聆溪!簡聆溪!”
他的形慢慢沒,留下的那兩人,面冰寒,眼神冷絕。
全都開始抖,氣得無可抑制,咬牙恨聲道:“很好,你們兩個……很好!”
麝月珠突然綻出萬丈華,第三重結界哐啷一聲,如陶瓷般碎裂。
***
額頭冷汗涔涔滴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泣不音:“放了先生……求求你,放了先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那麼就把我的命收去好了,不要傷害他,他只是個凡人,他不是簡聆溪,他是陳非,他只是個凡人……”
哽咽得幾近窒息,這一刻,我只覺悲傷和絕到了極點,眼中所見,那團綠霧在慢慢地淡去,然而已不見陳非。
竟然已沒有了陳非!
我又朝結界撞過去,拼盡全力氣地撞過去--
結界不破,我被自己的力量反彈,頭一下撞到了牆上,稠的流下來模糊了視線,眼前的世界紅一片,像在嘲笑我的無能爲力。
就那樣,茍延息,生命如果在下一刻就停止,我也毫不奇怪。
真沒用啊,小溪,你真是沒用啊……
一雙腳走到了我面前,頭上傳來被凝視的覺,不必看我都知道那是柳恕。
“跟我走。”他的聲音彷彿飄自天邊。
我笑,突然笑,笑得很大聲。扶牆慢慢地站起來,我邊笑邊看他,連自己也不明白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柳恕皺著眉,問道:“你笑什麼?”
“你很高興吧?”我近他,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道,“其實你一直很嫉恨他吧?你是他的結拜兄弟,但都不及他,甚至連你喜歡的人,也要靠他施捨來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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