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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樓》第15章 魔渡衆生

雨裡依稀還能到剛散去的惡靈的邪氣,風裡還有淡淡的腥味……然而,在空的靈鷲山頂上,卻是漆黑一片、不見一個人影。

已經……已經結束了麼?

那盞奪來的宮燈被風吹得晃了晃,忽然間黝黑中閃出一道緋芒。

急切的息著,氣息平甫的緋子舉首四顧,此時一驚回首,便看到了石徑邊上斜土的佩劍,在風雨中微微搖曳,劍刃上殷紅的跡尚未被雨水衝淨,一的紅順著雪亮的劍脊流下、滲泥土。

薇……薇。那把被祭司帶走的薇!

“今夜,我要用你的薇,殺了蕭憶。”

“啪”,手指忽然毫無力氣,輕飄飄的宮燈都無法握住,飄然墜地,滾了滾,裡面的燭火悄然熄滅——靈鷲山頂上,最後一也沒了,天地間,忽然只剩下一片漆黑如死。

風雨飄搖。大風似乎要吹得人站立不住,大雨如同鞭子一般上,讓人因爲劇痛而慢慢麻木,變得毫無知覺。

晚了……已經晚了麼?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先是青嵐……接著,是他。是他。

就是這把劍、就是薇——薇,殺了他?在他的手裡殺了他?

所有的人都一個接一個的離去了……都是因爲自己的緣故。

“冥星照命,凡與其軌道錯者、必當隕落!”

——十年前,白帝的判詞恍然間重新響起在緋子的耳畔,恍如重錘擊碎心臟,痛得彎下子去,全抖。半生浮萍、飄零孤苦,本來一直以爲,只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存在於這個世間,不畏懼任何艱難困阻——

然而,驚回首、卻發覺原來是因爲有了這些人的全力迴護,才能讓戰前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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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有人爲了守住、而不惜捨棄一切,從軀到魂魄——那個年一直是毫無保留、毫無條件的對那個孩子好的,絕對的、徹底的,不求任何回報。

十年以後,還是有人爲了的安全,而踐了一個必死的約會——那個人,從來是冷定地謀算一切、不讓任何事超出自己控制之外的。他做任何事,都是爲了獲得對等地回報;他對任何一個人好,都是有相應的條件。

然而,雖然明知今夜赴約盡下風、甚至沒有多生還的把握,他卻還是來了。

一樣的絕和痛苦,接踵而來,擊中了一貫冷漠從容的心,那樣深骨髓的絕,居然和十年前和三日前一一樣!

十年。十年……這中間,經歷過多,看過多,自以爲懂得過多。然而,終歸發現、自己還是不明白一些事的——

是的。雖然已經不復有當年那樣純澈的、絕對的、毫不保留的,雖然已經學會了保護自己,雖然已經習慣了冷定的去計算去權衡……然而,人的心裡,還是始終會有一個地方相同不變。原來依然有人可以這樣不顧生死的去守護著,而自己依然可以覺到如此深切的絕和哀慟!所以,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以爲自己已經不會去了。千萬不要。

手去拔起那把片刻不離的劍,然而,才及劍柄、就彷彿有火燒著手指。

子的手驀然握了佩劍,然而一下子沒有握準,下劍柄直握在劍刃上,鋒利的劍立時切掌中。瘋了一樣的流出來,沿著雪亮的劍脊急急流下,旋即被大雨沖走,混原先的痕裡,一併滲泥土。

忽然覺得沒有力氣,甚至無力拔出那把薇,只是頹然跪倒。在大雨中低下頭,將臉到冰涼的劍上,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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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爲你報仇。”不知道過了多久,雨聲中,埋首劍下的子,忽然吐出了一句話。

――――――――――――――――――――

“護法、護法大人,不好了!那個聽雪樓的子、那個子殺了好幾個看守的弟子,往山頂方向逃了!”

剛剛暗下來,外面的雨還是沒有歇止的跡象。一個人在雨窗下,看著手心那一塊殷紅如的月魄,青士眉間神卻是有些複雜和遊移的。然而,還不等他想通今日裡大祭司這樣託一切的深意,卻聽得門外陡然傳來弟子氣吁吁的稟告聲。

一驚,驀的在燈下擡起頭來,口低低反問了一句:“什麼?逃了?”

“是的……弟子、弟子們都盡力了。但是……攔不住。那個子、那個子太狠了……殺傷了好多人,奪路逃去。”顯然也了傷,門外伏地稟告的弟子聲音斷斷續續,“我們找不到教主和祭司……所以來稟告左護法大人。”

“什麼?找不到教主?”孤復吃了一驚,手指下意識的握了寶石,頓了頓,終於平靜的回答門外的弟子,“你們先各自回去養傷,我就派人去追。”

等得外面的腳步聲都遠去,在風雨的軒窗下,看著桌上明滅的燈火,孤低頭,有些莫名的蹙眉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迦若託孤,教主失蹤,那個子居然忽地想起要逃走!……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故意躑躅了半天,將弟子們召集起來,先是派人去尋找教主,接著代了好一些瑣事。想得那人早該在山下百里之外,接近二更的時候青士才站起來,帶了十數個弟子出門去,往後山方向走去,去追那個出逃的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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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剛剛走到後邊玄武宮旁,孤便驀然愣住——

黑夜裡,雨細細灑下,在微弱的燈火裡織出空朦一片。然而,在宮門口的一個空間裡,那些雨卻是奇蹟般的消失了的——一眼去,宛如缺了一角。

一襲白的大祭司站在宮門口,對著他們這一羣往後山趕來的弟子們緩緩出手來。是“止步”的手勢——剎時,包括左護法在的所有人不敢再上前半步,一齊俯拜見。

“孤,你趕快回去,將所有弟子帶出來,去山腰行館。”然而,剛從山巔回到宮門口的迦若,一開口卻是對著行禮的左護法說出了這樣的命令,聲音凝重冷鬱,不容反駁,“三更之前,這個月宮裡不許有一個人!——明日天亮後,不等教主有令,不許返回這裡。”

“……。祭司大人?”實在是詫異,孤忍不住違反了一直以來拜月教任何人不得對教主和大祭司的命令置疑的慣例,出聲,“可、可聽雪樓目前……”

“聽雪樓目前大軍境,我知道。但是我還是要所有人三更之前離開月宮!”不容左護法說完,迦若語氣凌厲,打斷下屬的反問,眼神雪亮,看著匍匐在地的所有弟子,“這是我的命令——祭司的話、就是月神的意願,誰敢不聽麼?”

“是。”孤暗自咬牙,手心握著那一塊月魄,寶石的棱角硌痛他的手——要忍耐,要忍耐。在沒有能力變得比眼前這個人更強之前,只有忍耐。在心裡一遍遍提醒自己,青士膝行著後退出三丈,然後站起,帶著弟子離開,準備去執行大祭司這個莫名其妙的指令,將月宮裡所有弟子清空,遷移到山腰行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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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剛準備退開,忽然耳邊又聽到白祭司的吩咐,頓了頓,“將白日裡俘來的聽雪樓人馬,也一起帶走,不要留在月宮。”

“是。”孤應承著,然而眼裡陡然有喜一掠而過。

迦若祭司這個奇怪的命令,要幾千弟子一夜之間大轉移,無論怎樣局面的一時紛都難免——此時要趁機放走燁火,該是大好時機了。

“多謝。”等到那些人退開,宮門外的樹下有微弱的咳嗽聲傳來,斷斷續續,“你、你還顧惜著我們聽雪樓的人……”

紛飛,榕樹細細的鬚在風中飄揚,樹下的白病弱青年擡起頭來,對著宮門口的祭司一笑,眼裡有寒焰般的滅不滅。然而,蕭憶咳嗽的很厲害,顯然方纔山巔的一手、已經讓抱病赴約的聽雪樓主重新發了病勢——用凝神丹的勉力保住的氣脈有些重新衰弱起來,而元神更爲潰散。

“沒什麼,本來今夜是我有求於你的。”迦若淡淡道,“他們都被我遣開了,我們快去神殿方向吧,三更之後到天亮之前,時間不多了。我們要加。”

蕭憶點頭,然而劇烈的咳嗽讓他一時間無法出聲回答。

迦若回反顧,看著,眼裡也有擔憂的——這個人的元神渙散的很厲害,都要離軀了。只是不知道憑了什麼樣的力量,卻始終有一息尚自不肯熄,在這個已經因爲疾病而衰竭的不像樣的裡掙扎著、不肯離開。

這種景象讓大祭司都有些目驚心,迦若遲疑了一下,忽然出手來。不知念了什麼樣的咒語,祭司修長蒼白的指尖上驀的滴出鮮紅的來,一滴一滴滲土壤。

奇異的是、這土,土地居然如同水一般微微沸騰起來!

彷彿地底下有什麼東西翻涌著,要冒出地面來。

迦若蹙眉,神慎重,然而口脣翕,繼續念著,越來越多的流出,滴土壤。土地如同波浪一般奇異的波著,終於,那一力量似乎衝破了什麼錮,地上陡然裂開一個口。

“啪”。輕輕一聲響,土中居然出一陣奇異的青芒。

祭司輕輕了一口氣,擡頭對一邊的蕭憶道:“把手過來,掌心向下。”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聽雪樓主說過話,然而,這一次蕭憶只是看了迦若一眼,微微咳嗽,沒有說話。他離開了樹下走過去,在裂開口的土地邊,出手去,蒼白瘦弱的手因爲咳嗽而有些抖。

“用左手。”迦若看了他一眼,搖頭,“你右袖中有夕影刀,神兵利,那些泉下妖無法靠近你。”

蕭憶手頓了一下,依然沒有問祭司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換了一隻手出去。

忽然間,地底出的青芒陡然大盛!從地底下某出,瞬間強烈到能照亮彼此的臉——在芒裡,蕭憶只看見約有奇異形狀的東西溢出,纏繞在他的左手上,輕輕一繞,一掠而回,土中,芒也立刻消失,平整的土地上似乎沒有過什麼裂痕。

連聽雪樓主都不由微微一驚,看著眼前幻象般的一幕,不知不覺咳嗽已經停止。

“我叩破九冥之門,喚來泉下妖,替你拔出毒的病氣。”迦若的手指垂下,指尖上的卻依舊不停地流著,“你覺得好些了麼?”

臆之間迫人的寒意和間的腥氣都消散很多,蕭憶回首,輕輕吐了一口氣,詫然點頭:“好很多——我忽然覺得自己的病恢復了一半,起碼不像墨大夫說的那樣惡劣。”

“也只是暫時的。”迦若搖頭,嘆息,“你病太深,纏mian骨,這樣也只能拔去幾分,讓你氣脈不至於那麼快渙散——但是,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看著對方不停流的手指,聽雪樓主微微蹙眉,遲疑了一下:“這似乎讓你大耗靈力——我們不過不得已才暫時合作,你爲何至於如此。”

祭司不再答話,轉過去,然而眉宇間卻有複雜的神了一下,看著雨飄飛的黑夜,忽然間卻是一笑,低頭往神廟方向匆匆走去。

“自然是爲了冥兒。”

這樣一句話,輕得不能再輕,消散在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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