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GL）? 痕十四 起伏

流連尋了幾家，才找到一家當鋪，上書“至誠至信當鋪”六個大字。

流了琥珀，在門口稍作躊躇便進去了。

當鋪門面不大，擺著兩張蓮花瓣邊的上好桌子，一些圓凳圍著，桌上連壺帶盞都靜靜地擺著。相較於外面的火熱，這廂實在有些冷清。

流環視了下，剛鼓起勇氣想喊人，便恰好打簾從屋出來一人。

“喲，姑娘久候了。”那人似是掌櫃，穿著繡著圓壽圖的長，中等個子，略有些胖。

“……嗯……”流輕應了聲，擡起眼皮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那不如裡面請，這裡鬧得慌。”掌櫃瞭然一笑，挑開簾，把流讓了進去。

進到裡面，方是兩個世界。

對面櫃檯裡，幾乎有一整面牆的多寶格中擱著各的珍品，琳瑯滿目，令人眼花繚。

掌櫃進了櫃檯，淨了手才問道：“姑娘要當什麼寶貝？”

流把琥珀遞給他，這作有點難，以至於的目一直追著他的手，有點不過氣來。

只見掌櫃仔細端詳著這塊琥珀，繼而又湊到窗邊，映著太反覆查看。

“這塊琥珀，姑娘是哪裡得來的？”半晌，掌櫃回到臺後問。

“嗯……是友人相贈。”流垂下眼瞼，輕聲道。

“這樣啊，姑娘要是急需錢用，只怕得另想法子。”掌櫃搖搖頭，把琥珀退給。

流直覺地手，一把攥了琥珀，爾後才愣道：“這塊琥珀……不值錢麼？”

“值錢，但不值很多。”掌櫃笑道，“琥珀這東西，要裡面藏有‘’才值錢，那得是萬年億年採天地靈氣日月華而補。姑娘這塊，澤不錯，雖說中心有點絳，但不足爲上品，當不得幾兩銀子。”

流仍有些狐疑。畢竟這是太子相贈。沒有道理是平凡之。視它如寶，爲它還曾不惜xing命，更曾是想要和太子一認的唯一信。

難道它真是廉價的東西？還是說，太子的心意也是廉價的？

卻還是實在有些不像……

流正有些舉棋不定又心灰意冷之時，突然後有人地問道：“什麼琥珀，給我瞧瞧。”

流微驚，轉後才發現。這家當鋪店真似千呼萬喚。

所站的這第二間後還有第三間。

只是又被一道簾子隔開。

這道簾不是之前的布簾，而是的珠飾簾，一看就是不菲之。

簾後約有個人影坐著，但卻沒有出來的意思。

仔細看還似有些雲煙繞簾而出，淡淡的，說不上是什麼氣味。

“哎。”掌櫃似是很恭敬的應了聲，忙問流要琥珀。

流仍是發怔中。

“給你掌一眼，那比我強。”掌櫃眨眨眼睛，勸道。

流這才遞給他。

過珠簾，掌櫃把琥珀遞進去。

不一會兒，琥珀又送了出來。

“這塊琥珀，可有名號？”那的聲音又問過話來。

“沒有。”流搖搖頭，向著聲音走了幾步。

“那姑娘你什麼名字？”

流又給愣住。

當然不能說自己流。

只是那個人的聲音輕輕的，聽來全無敵意。

“我夙命……”

流衝口而出後，便十分懊惱，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名字，而想起了這個名字又突然有些不安。

“夙命？”那人靜了靜，“你怎麼在這裡？”

流“嗡”地一聲頭就大了。

立刻轉，揮開布簾飛一般逃走了。

“喂喂喂……”掌櫃目瞪口呆地看著瞬間就沒了人影。相比之下剛纔那個如小兔子般害的姑娘是誰啊？

“跟上。”那珠簾裡的聲音第一時間便飛快地道，彷彿知道流會逃跑似的。

掌櫃立馬出去了。

“去找找，夙命是不是真的來素青城了。”那聲音又道。

但櫃檯前已經空空如也，也不知是對誰說話了。

流一口氣跑出了很遠。

或者說，是在人羣中力出了很遠。

起先還會時時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跟過來，到後面也就只顧跑了。

只想跑得越遠越好。

剛想離開那幾個人，卻像撞到了鬼牆一樣，又兜轉回來。

聽那子的意思，也認識夙命？

還是自己太敏了將話聽錯？

不管如何，第一反應卻是趕快逃走。

夙命……還有焰池，還有那個寶橋。

們都是很厲害的人。有厲害的功夫，有厲害的頭腦。

們可以說是把太子大婚攪一團糟，卻可以很從容的走人，這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越呆在們邊，越發有種恐懼，甚至是自卑……

已經自卑很久了。

而現在，看看周圍，和自己一樣，長相普通的子，一樣可以出很燦爛的笑，這不過就是所求的。

至於夙命說，幫找回曾經，想來也只是託詞罷了。爹孃生如此，又怨得了誰呢……

就這樣胡思想中，流走了很久。走得實在沒有力氣，很累，很，也很茫然。邊的人肩而過，各有各的家歸，而我的家在哪……流心中不有些淒涼。

慢慢地，流走出了人羣聚集的地方。面前漸漸開闊，但又有一羣人圍集著，不知幹什麼。

流也湊過去，前面的人突然鬨然散開，然後又很有秩序地排兩列長隊。

仔細一看，這些人大多衫襤褸，有的還捧著破碗，有的邊跟著小孩。

這時流才知道，原來是某家好心的員外郎在這裡施粥濟貧。

一聽到是有不需要花銀子的飯吃，流第一反應便站過去排隊。

只是當完全明白自己爲裹腹竟等待著別人的施捨時，流心中痠痛之極。

頭皮在發麻，很想挖個地鑽進去，免於被人恥笑。可是腳步挪不開，渾都沒有力氣了。

只是流站在裡面，還是有些突兀。

雖然沒有大家閨秀的容貌，但畢竟還穿著錦緞之。所以周圍的人都奇怪地打量，並毫不掩飾地大聲議論著。

而晚來了排在後的人就更加直接地問道：

“這位小姐，看你不像窮苦人家，幹嘛來搶我們這口飯吃啊？”

流閉雙脣，不作一言。

“喲，還不說話。你當你是宰相小姐啊。想不要飯，簡單啊，把你這裳剝了，興許能賣兩個錢兒……”那人說得興起，竟當真手來捉流的肩膀。

流登時滿臉通紅，也不知是因爲哪一句，實在忍不了，剛想拼命反抗然後又跑走，卻聽到一個悉的聲音冷冷地道：“把手拿開。”

流猛地擡頭，看到一翩然的夙命就立在自己前，而焰池，已經把劍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別別，大俠饒命。”那人地跪在地上，一都不敢。

周圍也從剛纔的喧譁中突而安靜下來。

夙命說完那句，便看也不看流一眼地掉頭走掉。

焰池收起劍，拉過被定住似的流：“我的好小姐，走吧……”

夙命就在前面走著，但流卻覺得抓不住。

這是流第一次看到冷麪的，帶著森森寒意的夙命。

“……”流只能去抓住焰池的袖，“是不是生氣了？”

“你覺得呢？”焰池笑，很耀眼的。

流低下頭默然不語。

焰池了天，停下步來，剛想說什麼，便發覺流雙肩微微著。

“喂……”焰池忙晃晃。

流擡起頭來，已然兩行清淚。

焰池一時愣住。

知道流不算個人。

而這個喜看人的人並不是沒看過人垂淚。

可是相較之下，流的淚卻讓愣住。

似乎終於知道什麼淚如玉珠。這種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睛裡很神奇的憑空滾落出來，晶瑩而明的，彷彿手可以接捧得住，可以珍藏起來。

焰池猛地又醒過來，終於鬱悶的知道，原來不是人，哭起來也是一樣人的。

瞬間心中的氣惱都化爲了烏有。

“罷罷，我還是先帶你去吃東西吧。”焰池拉著就走。

流用袖了眼淚，輕輕嗚咽著跟著走。

等流和焰池坐下來了吃的以後，流才發現夙命不在邊。

“在客棧等著，跑不了。”焰池淡道。

流又開始有些愧地低下頭去。

“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焰池倒有些不習慣安人，比較懂得如何跟人吵起來。但眼前的可憐人兒顯然不適合於吵架，所以只有把自己本來準備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我是不是很傻。”流卻是笑了，輕輕地。

“嗯……有點兒。”焰池看著，發覺也不是那麼難看。只是皮不太好，而五卻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那雙淚眼，迷濛的，令人心生憐意。

“這也是太巧了，不然我們不會這麼快找到你。”焰池說道，“你去當鋪當琥珀了，對吧？”

流這時已經不再奇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你到一個子，拿個玉菸斗的，對吧？”

流搖搖頭：“在簾後，沒出來。”

“哦，裝什麼神啊。”焰池笑了，“長纓，是個人牙子，和小姐有幾分，聽說你正好說你夙命，還以爲小姐易了容呢。”

流似懂非懂繼續點頭。

正好菜上來，還有熱騰騰的米飯。

“快吃吧。”焰池把飯遞給流，只是又是一頓眼淚掉下來。

“這就知道怕了？”焰池哈哈笑著，卻一個勁地往碗裡夾菜，“你的那塊琥珀，可不是普通的東西。這個的，到時候小姐會給你說，我也不太清楚。長纓正好識得那貨，好像小姐這樣的人方用得著那琥珀，所以以爲你真和小姐有關係。你又跑了以後，馬上派人到找我們，然後我們才又尋過來。要是再晚一些，任你去要粥喝人欺負，那是個什麼事啊。”

流慢慢地吃著飯，漸漸地有些吃不下去。

們那麼著急地找自己，而自己卻一心想擺們……

“其實你是不必擔心的。”焰池拍拍的手，示意繼續吃飯，“我們小姐呼風喚雨，要什麼沒有。要你跟著我們，也只是想幫你整個明白，爲什麼你的容貌變了那麼多。你別不相信，我們山上是有人能幫你的。”

流緩緩擡起頭來，仍是有些迷登的。

“小姐不是壞人。”焰池突然變得很安靜，然後笑了笑，“我，寶橋，還有一些你沒見過的人。我們有些是從小被家裡賣掉的，也有棄之荒野的，都被小姐撿了回來，然後像姐妹一樣的對待。我剛認識的那個時候，也不過十歲呢……也許是，太孤單吧……”

流聽得有些出神，但焰池卻突然打住了：“算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我只是想讓你相信跟著小姐是不會錯的。如果你可以回到以前的容貌，若真是傾國傾城，我看你還是可以回去做你的太子妃。”

流彷彿被紮了一下，很短促地笑了聲，然後低下頭去繼續吃飯。

等終於吃完了，焰池才道：“我把你送回客棧，然後我就要走了。以後你跟著小姐，不要再私自跑了。我們能找到你一回，不一定以後每回都會上認識的人。”

“你……要去哪裡？”流遲疑著問，還有些怯怯。

“我先回彥國。小姐會帶你在路上走走看看，以後咱們還能見面的。”焰池付了飯錢，然後突然俯湊到面前，“怎麼，捨不得我？”

流頓時失了力：“你還是走吧。”

“哈哈。”焰池大笑，然後猛地收住，正經地道，“記著我說過的話——要信才行。”

“我知道了。”流點點頭，把左手一直著的琥珀放回袖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