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芒果小說 武俠仙俠 天龍八部 第11章 向來癡

《天龍八部》第11章 向來癡

段譽被鳩智點了道,全彈不得,給幾名大漢橫架在一匹馬的鞍上,臉孔朝下,但見地面不住倒退,馬蹄翻飛,濺得他口鼻中都是泥塵,耳聽得眾漢子大聲吆喝,說的都是番話,也不知講些什麼。他一數馬,共是十匹馬。

奔出十余里后,來到一岔路,只聽得鳩智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話,五乘馬向左邊岔路行去,鳩智和帶著段譽那人以及其余三乘則向右行。又奔數里,到了第二個岔路口,五乘馬中又有兩乘分道而行。段譽心知鳩智意在擾追兵,他們不知向何追趕才是。

再奔得一陣,鳩智躍下馬背,取過一皮帶,縛在段譽腰間,左手提著他子,便從山坳里行去,另外兩名漢子卻縱馬西馳。段譽暗暗苦,心道:“伯父便派遣鐵甲騎兵不停追趕,至多也不過將這番僧的九名隨從盡數擒去,可救我不得。

智手中雖提了一人,腳步仍極輕便。他越走越高,三個時辰之中,盡在荒山野嶺之間穿行。段譽見太西斜,始終從左邊來,知道鳩智是帶著自己北行。

到得傍晚,鳩智提著他子架在一株大樹的樹枝上,將皮帶纏住了樹枝,不跟他說一句話,甚至目也不和他相對,只是背著子,遞上幾塊干糧面餅給他,解開了他左手小臂的道,好讓他取食。段譽暗自出左手,想運氣以澤劍劍法傷他,哪知上要被點,全真氣阻塞,手指空自點點,全無半分勁。

如此數日,鳩智提著他不停的向北行走。段譽幾次他說話,問他何以擒住自己,帶自己到北方去干什麼,鳩智始終不答。段譽一肚子的怨氣,心想那次給妹子木婉清擒住,雖然苦頭吃得更多,卻絕不致如此氣悶無聊。何況給一個貌姑娘抓住,香澤微聞,俏叱時作,比之給個裝聾作啞的番僧提在手中,苦樂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Advertisement

這般走了十余天,料想已出了大理國境,段譽察覺他行走的方向改向東北,仍然避開大路,始終取道于荒山野嶺。只是地勢越來越平坦,山漸而水漸多,一日之中,往往要過渡數次。終于鳩智買了兩匹馬與段譽分乘,段譽上的大自然不給他解開。

有一次段譽解手之時,心想:“我如使出‘凌波微步’,這番僧未必追得上我?”可是只出兩步,真氣在被封的道出被阻,立時摔倒。他嘆了口氣,爬起來,知道這最后一條路也行不通的了。

當晚兩人在一座小城一家客店中歇宿。鳩智命店伴取過紙墨筆硯,放在桌上,剔亮油燈,待店伴出房,說道:“段公子,小僧屈你大駕北來,多有得罪,好生過意不去。”段譽道:“好說,好說。”鳩智道:“公子可知小僧此舉,是何用意?”

段譽一路之上,心中所想的只是這件事,眼見桌上放了紙墨筆硯,更料到了十之,說道:“辦不到”。鳩智問道:“什麼事辦不到?”段譽道:“你艷羨我段家的六脈神劍劍法,要我寫出來給你。這件事辦不到。”

智搖頭道:“段公子會錯意了。小僧當年與慕容先生有約,要借貴門六脈神劍經去給他一觀。此約未踐,一直耿耿于懷。幸得段公子心中記得此經,無可奈何,只有將你帶到慕容先生墓前焚化,好讓小僧不致失信于故人。然而公子人中龍,小僧與你無冤無仇,豈敢傷殘?這中間尚有一個兩全其的法子。公子只須將經文圖譜一無的寫出來,小僧自己絕不看上一眼,立即固封,拿去在慕容先生墓前火化,了此宿愿,便即恭送公子回歸大理。”

Advertisement

這番話鳩智于初天龍寺時便曾說過,當時本因等均有允意,段譽也覺此法可行。但此后鳩襲保定帝于先,擒拿自于后,出手殊不明,躲避追蹤時詭計百出,對九名部屬的生死安危全無毫顧念,這其間險刻戾狠之意已然表,段譽如何再信得過他?心中早就覺得,南海鱷神等“四大惡人”擺明了是惡人,反而遠較這偽裝“圣僧”的吐番和尚品格高得多了。他雖無世經歷,但這二十余日來,對此事早已深思慮,想明白了其中關竅,說道:“鳩智大師,你這番話是騙不倒我的”。

智合什道:“阿彌陀佛,小僧對慕容先生當年一諾,尚且如此信守,豈肯為了守此一諾,另毀一諾?”

段譽搖頭道:“你說當年對慕容先生有此諾言,是真是假,誰也不知。你拿到了六脈神劍劍譜,自己必定細讀一番,是否要去慕容先生墓前焚化,誰也不知。就算真要焚化,以大師的聰明才智,讀得幾遍之后,豈有記不住之的?說不定還怕記錯了,要筆錄副本,然后再去焚化。”

智雙目大盛,惡狠狠的盯住段譽,但片刻之間,臉便轉慈和,緩緩的道:“你我均是佛門弟子,豈可如此胡言妄語,罪過,罪過。小僧迫不得已,只好稍加迫了。這是為了救公子命,尚請勿怪。”說著出左手掌,輕輕按在段譽口,說道:“公子抵不住之時,愿意書寫此經,只須點一點頭,小僧便即放手。”

段譽苦笑道:“我不寫此經,你終不死心,舍不得便殺了我。我倘若寫了出來,你怎麼還能容我活命?我寫經便是自殺,鳩智大師,這一節,我在十三天之前便已想明白了。”

Advertisement

智嘆了口氣,說道:“我佛慈悲!”掌心便即運勁,料想這勁力傳段譽膻中大,他周如萬蟻咬嚙,苦楚難當,這等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上說得雖,當真死去活來的酷刑之時,勢非屈服不可。不料勁力甫發,立覺一力去得無影無蹤。他一驚之下,又即催勁,這次力消失得更快,跟著力洶涌奔瀉而出。鳩智大驚失,右掌急出,在段譽肩頭力推去。段譽“啊”的一聲,摔在床上,后腦重重撞上墻壁。

智早知段譽學過星宿老怪一門的“化功”,但要被封,不論正邪武功自然俱都半點施展不出,那知他掌發勁,卻是將自對方“膻中”去,便如當日段譽全彈不得,張大了任由莽牯朱蛤鉆肚中一般,與道是否被封全不相干。

段譽哼哼唧唧的坐起來,說道:“枉你自稱得道高僧,高僧是這麼出手打人的嗎?”

智厲聲道:“你這‘化功’,到底是誰教你的?”

段譽搖搖頭,說道:“化功,暴殄天,猶日棄千金于地而不知自用,旁門左道,可笑!可笑!”這幾句話,他竟不知不覺的引述了玉帛軸上所寫的字句。

智不明其故,卻也不敢再子,但先前點他神封、大椎、懸樞、京門諸卻又無礙,此人武功之怪異,實是不可思議,料這門功夫,定是從一指與六脈神劍中變化出來,只是他初學皮,尚不會使用。這樣一來,對大理段氏的武學更是心向神往,突然舉起手掌,凌空一招“火焰刀”,將段譽頭上的書生巾削去了一片,喝道:“你當真不寫?我這一刀只消低得半尺,你的腦袋便怎樣了?”

Advertisement

段譽害怕之極,心想他當真腦將起來,瞎我一只眼睛,又或削斷我一條臂膀,那便怎麼辦?一路上反覆思量而得的幾句話立時到了腦中,說出口來:“我倘若不過,只好胡寫些,那就未必全對。你如傷殘我肢,我恨你切骨,寫出來的劍譜更加不知所云。這樣吧,反正我寫的劍譜,你要拿去在慕容先生墓前焚化,你說過立即固封,決計不看上一眼,是對是錯,跟你并不相干。我胡書寫,不過是我騙了慕容先生的魂,他在間練得走火魔,自絕鬼脈,也不會來怪你。”說著走到桌邊,提筆攤紙,作狀寫。

智怒極,段譽這幾句話,將自己騙取六脈神劍劍譜的意圖盡皆揭破,同時說得明明白白,自己若用強迫,他寫出來的劍譜也必殘缺不全,偽者居多,那非但無用,閱之且有大害。他在天龍寺兩度斗劍,六脈神劍的劍法真假自然一看便知,但這路劍法的要旨純在力運使,那就無法分辨。當下豈僅老怒,直是大怒狂,一招“火焰刀”揮出,嗤的一聲輕響,段譽手中筆管斷為兩截。

段譽大笑聲中,鳩智喝道:“賊小子,佛爺好意饒你命,你偏執迷不悟。只有拿你去慕容先生墓前焚燒。你心中所記得的劍譜,總不會是假的吧?”

段譽笑道:“我臨死之時,只好將劍法故意多記錯幾招。對,就是這個主意,打從此刻起,我拼命記錯,越記越錯,到得后來,連我自己也是胡里胡涂。”

智怒目瞪視,眼中似乎也有火焰刀要噴將出來,恨不得手掌一揮,“火焰刀”的無形氣勁就從這小子的頭頸中一劃而過。

自此一路向東,又行了二十余日,段譽聽著途人的口音,漸覺清雅綿,菜肴中也沒了辣椒。

這一日終于到了蘇州城外,段譽心想:“這就要去上慕容博的墳了。番僧不到劍譜,不會就此當真殺我,但在那慕容博的墓前,將我燒上一燒,烤上一烤,弄得半死不活,卻也未始不可。”將心一橫,也不去多想,縱目觀看風景。這時正是三月天氣,杏花夾徑,綠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風吹在上,當真是醺醺醉。段譽不由得心懷大暢,道:“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

智冷笑道:“死到臨頭,虧你還有這等閑逸致,兀自在詩唱詞。”段譽笑道:“佛曰:‘無常,無常即苦。’天下無不死之人。最多你不過多活幾年,又有什麼開心了?”

智不去理他,向途人請問“參合莊”的所在。但他連問了七八人,沒一個知道,言語不通,更是纏七夾八。最后一個老者說道:“蘇州城里城外,嘸不一個莊子做啥參合莊格。你這位大和尚,定是聽錯哉。”鳩智道:“有一家姓慕容的大莊主,請問他住在什麼地方?”那老者道:“蘇州城里麼,姓顧、姓陸、姓沈、姓張、姓周、姓文…………那都是大莊主,那有什麼姓慕容的?勿曾聽見過。”

智正沒做理會,忽聽得西首小路上一人說道:“聽說慕容氏住在城西三十里的燕子塢,咱們便過去瞧瞧。”另一人道:“嗯,到了地頭啦,可得小心在意才是。”說的是河南中州口音。這兩人說話聲音甚輕,鳩功修為了得,卻聽得清清楚楚,心道:“莫非這兩人故意說給我聽的?否則偏那有這麼巧?”斜眼看去,只見一人氣宇軒昂,穿孝服,另一個卻矮小瘦削,像是個癆病鬼手。

智一眼之下,便知這兩人有武功,還沒打定主意是否要出言相詢,段譽已了起來:“霍先生,霍先生,你也來了?”原來那形容猥瑣的漢子正是金算盤崔百泉,另一個便是他師侄追魂手過彥之。

他二人離了大理后,一心一意要為柯百歲報仇,明知慕容氏武功極高,此仇十九難報,還是勇氣百倍的尋到了蘇州來。打聽到慕容氏住在燕子塢,而慕容博卻已逝世多年,那麼殺害柯百歲的,當是慕容家的另外一人。兩人覺得報仇多了幾分指,趕到湖邊,剛好和鳩智、段譽二人遇上。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