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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劍四方》知否,知否 第二十三章 黑白

進來房門,清香繚繞,荀公子環視一周,看到麒麟爐邊蹲著一個藍布衫的中年人,正著撥火的火鉤,費力地從爐膛中向外劃拉著東西,零零散散的碳火灑出,掉在白石水槽中,發出嗤嗤響

荀公子扶額,氣得抖,“老師,你在做什麼。”周可法沒搭茬,取而代之的,是繼續撅著屁在麒麟爐中掏著什麼,火星四濺,有幾粒紅星迸濺在胡須上,升起一繚繞的煙霧束手無策,正憤憤的公子只好隨這位老師的便,將外袍放下,平心靜氣,竭力制住腦海中洶涌的怒氣。作為世家子,況且還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荀府爺,將來于文壇獨領風數十年的大儒胚子,最重禮儀風度。眼前中年文士的確有過人之,可諸般行徑,實在令人難生仰慕之:每至翻書時,這位先生皆以食指沾口,潤潤手指后拈翻書頁,荀爺好生保管的老舊孤本,大多經先生手后,書角褶皺。無數邋遢習使得他對這位周先生,實在難以起什麼敬仰之心,荀元拓冷哼一聲,怒氣又下行至肺腑,嚨經不住奇,又發出一連串撕裂般的咳嗽。

周先生輕輕嘆氣,走到窗前,單手拉開將春日暖擋住的竹簾,搖了搖頭。“先前你端詳小兒玩耍蹴鞠,看得神,連我從你后經過都不曉得,也當的上如癡如醉,你這般脾氣秉,說句公道話,以后為,遲早會累死在政務上。”態度一轉,先生樂呵道:“不過既然你自己意識到自存在的種種缺憾,想必日后會多留心幾分,好事。”竹簾大開,暖融金灑在荀公子的房間,麒麟爐亦鍍了層氣神,甚是活靈活現。先生窺探出自己心思,荀公子撇撇,怒意倒不經意散去兩分,只覺得竹簾一開,萬萬事從早時候的昏暗幽寂,霎時間撥云見日一般,明朗起來,連許多想不通的棋道步數,竟然跟著在腦海中逐漸清晰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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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滿意點頭,隨即到桌幾前俯,將手中放在青瓷碗中,手燙得通紅。旁邊的荀公子見狀一愣,方才進門時怒火攻心,沒在意桌上何時多了個瓷碗,假裝戲謔的頭看去,碗里有清清白白數十顆果仁兒,疊放一小堆,顆顆飽滿如龍眼大小,尚無半,屋中清香氣味,均出自這堆白果。即使荀公子見多識廣,一時半會也沒能在腦海中找出記載此名諱的古書

札記,眼中滿是狐疑,用目詢問附未起的周先生。“此名為珠玉粟,最早出自前朝徐景雁的《道載調》。文中有一段寫道:春尤適養肝脾,然亦適養五臟,肺火難泄,河江近地有五丈樹,冬芽春果神異非常,有,如瑯似玉,燒之褪,浸水服之,有祛肺火補生氣之能。說是粟,其實是一種果子而已,近來兩日看你清減得很,昨日晌午過后我隨走走,恰好就給你找來了這些,清清肺火。”說到隨走走時候,先生臉上亦不太自然:青柴縣附近,小河尚無一條,哪來的河呢?

“不說這個,先嘗嘗這果子,烤過之后的確清香撲鼻,心兒有點苦頭,不礙事。”先生將手中的一顆珠玉粟掉黑殼,遞到荀公子邊。荀公子直直看著先生,發現先生上藍布褶皺甚多,袖口甚至有裂開的道子,他不知道徐景燕是哪位神醫圣手,名醫的方子,荀家收納的數不勝數,齊齊整整在書庫碼十尺多厚薄,這麼多年以來,肺弱積火的病灶也未嘗減輕。所以先生自己找的河,自己爬的樹,只是為了給他找來這麼個土方。鬼使神差,荀公子沒有推開先生糙手掌,毫不猶豫的輕咬住玉粟,咀嚼起來。口清香順口,最后有些苦味彌漫齒,使得他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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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拍打干凈手上殘存的焦黑果,“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不是沒道理。”公子點點頭,罕見的沒反駁,執弟子之禮,恭恭敬敬的出言問詢道“老師,學生研究棋道一途,已有數月,為何總是無法勝過老師?棋子連氣,慣用勝負手,乃至對局勢的估算,我自以為吃得通,不說信手拈來,總不該每一盤都如此狼狽,還請老師指點迷津。”直到這時候,荀公子才有一些弟子的態度,往日驕傲卸下大半,虛心求教。

周先生趴在窗邊,百無聊賴的掏掏耳朵,語氣頗有輕蔑:“棋道就是棋道,近幾十載以來,文士極力推崇棋道,快將棋道造詣深淺與韜略高低混為一談了。渾然忘卻了國手大家多矣,但從中穎而出的謀士大才,說是麟角也毫不為過。治國安邦談何容易,僅僅于區區十七道橫豎錯的網格里縱橫捭闔,變幻莫測的戰局都未必能捋個通,更逞論與場那群禿老狐比斗心機?”這番話對荀公子來講,十分新鮮,甚至可以說是和他的常識迥異。琴棋書畫四

藝,四海聞名的文人雅士無不于此道,每位風流文壇的才子,不談文章詩詞有無高渺建樹,起碼在這四藝中能挑出一樣,艷群芳自一派才對。荀公子兒時便見過一位老畫圣,喜烈酒,畫工湛無雙,尤其擅畫虎狼奔馬,游山玩水之際,來到青柴小住幾日,被知縣好說歹說拉去府上做客,酒席之間整一壺慶三秋灌得暈頭漲腦,醉生怒氣,在南墻畫猛虎跳澗,形象寫實颯然,似乎要墻而出擇人而噬,但中不足,虎頭上的王字沒畫。后來人問起畫圣為何獨獨不畫王字,畫圣搖頭笑了笑,直說青柴地方小,巡捕衙役沒有打虎的能耐。如此種種佳話談,到了老師口中,竟被如此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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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理會學生的神游外,周先生扔到里一顆珠玉粟,口齒不清的繼續講,“四藝通,不代表你真正能做好職,也并不能代表,你就是文壇中出類拔萃的苗子。當年有個土埋到鼻子的老東西,文壇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手爛字,下棋想贏就靠悔棋,作畫琴瑟十竅通了九竅,卻還是在朝堂之上聲名赫赫,于文壇獨群羊。”

愕然間,荀公子倉促請教:“敢問老師,何為十竅通九竅?”中年男子山羊胡,有些無奈道:“一竅不通唄。徒弟,過些時候與為師去領教領教天下各的風土人與俗世趣語吧,實在太孤陋寡聞了。”

“如此說來,實際上文壇已然不能稱之為文壇了,寒門學子苦讀寒窗,最多落得個芝麻小若與世家場掛上干系…”話到這里,先生用力揮揮手,似乎像是要驅散什麼似的,過了半晌才又開口。

“離題萬里了,掉頭說下棋。我認為棋盤中所領會的,或者說可以教導你的,只是在有限時間,從諸多選擇中挑出一條預料中最可行妥當的道路。一步知定盤連氣同枝,九星天元二百余點位,落子后盛雷不,這幾日莫要在沉浸于棋了,閑暇之余想想這三條棋道格局規則,以及到底能從中拿到什麼能耐,再談棋。”

先生毫不拖沓的出了門,荀公子坐在斜普照的里,邊影子從無到有,似枝吐新芽,緩緩的變長。他拿起瓷碗,水已經泡好,水底還有一點點極黑的果皮,摻雜在白粟中,漾之間,像極了棋盤上的黑白兩子。

“好喝。”公子如玉,笑意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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