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一走，葉老翁面孔上驟然涌出無數豆大的汗珠，臉猛的變作蒼青，不知怎的倒退兩步，本來微微泛起蒼青的面，騰地煞白。

里屋本就不大，勝在別出心裁，兩屋相連門口，是一片竹片串制的門簾，片片青翠滴，雨中風貫通房屋，起竹簾相而響，確實有幾分雅致。

此刻門簾一挑，胖掌柜悠閑的踏里屋，依舊沒風度的挖了挖耳眼，角輕蔑的勾起，居高臨下端詳葉姓老翁。里屋角落，老翁仿佛被無形墻壁住似的，須發張揚，繞是目眥裂，仍舊難以掙這磅礴威。

“雖僅虛念二品，單憑這一手化形功夫，你也足以自傲了。”吳霜雙手抬起，腰蹬的打了個哈欠，“起來吧。”話音未落，制老翁的浩然氣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老翁順著角落倉皇落，默然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從年前往灶房求藥時，他便察覺到一陣令他肝膽戰栗的殺意，殺意骨，哪怕以他修行七十載，褪漲無數次的堅韌老鱗亦阻擋不住這陣無孔不的滔天殺念。這位爺指頭未一下，殺意便得他狼狽無比，此時哪還敢起。

吳霜走上前，頗有興致的拈了拈石臼上殘留的藥渣，湊在鼻頭輕嗅兩下，笑意濃郁的開口道:“先前我還不能確定，你本究竟是何，大概估算是走地蛇屬之類，如今見過這蛇蘭英和竹簾，方能猜準你的底。姓葉，算你實誠。”

被一語道破真，老翁反而收起戰戰兢兢的模樣，似猜到今日不得善了，灑一笑，站起來抱拳行禮，氣質渾然變化，褪盡先前山野村夫似惶恐的掩飾，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出塵瀟灑的神態。枯干老叟，神仙氣度，看似大相徑庭的兩者，合二為一后，竟滲出些道韻。

“不錯，正如前輩所說，老朽真，的確是游山玩水的竹葉青蛇，甲子前誤打誤撞，吞食了一株百年份的蛇蘭草，開靈智通竅，修行至今。”外表老翁的竹葉青沒有瞞，而是和盤托出。暗自嘆息今日萬不該犯了蛇屬習，趁雨天外出，到這等人，無疑會被廢掉一修為，沒準還落得個挫骨揚灰。

它倒也沒想錯，飛禽走有靈智，登上修行坦途，皆被稱之為妖，歷來便為仙家修者不容甚至于痛恨，一經發現，往往會被不余力的斬殺，運氣稍好的，也是被打回原形，錮于門派中，徒做取藥的活藥材。蛇蟒之屬則更為凄慘，蛇膽明目祛毒，于是無數蛇妖被護住命，劃開蛇腹取膽，待苦膽長出，再吃一回剝皮取膽之苦，來來回回循環往復，如同深墮阿鼻地獄，永無寧日。此時竹葉青只求痛快一死，故而語氣顯得不卑不。

“這樣說來，”不等對方回話，吳霜自顧自坐在藥桌上，笑側頭看向竹葉青，聊家常似的言道:“想必那塊盤山人的腰牌，是他人之吧？”

竹葉青聞言輕笑，不不慢地盤坐下，坦然閉上雙眸，“是，但求一死。”可等了半晌，四下寂靜無聲。

竹葉青睜開雙眼，目過竹簾，見吳霜已然回到木椅，閉目養神去了。“老丈，煩勞看看灶臺的粥，我和徒弟幾個時辰未進粒米，糊了就不好喝了。”老翁懵了片刻，神志不清地答應一聲，前往伙房看粥去了。

年喂妥馬，一時間覺得虎口冰冰涼涼，無比舒爽，壯膽拇指，想象中的刺痛并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生長時的麻，登時楞在原地，回想起老翁不俗談吐，輕馬鬃，難得有些嘆:“師父說山野藏高人，出門不久就遇上一位老神仙，也不知那草藥是什麼來頭。”隨后臉上便有些蔫壞，“要不，再厚著臉皮討兩捆？”估是被自己言語逗樂了，年出亮晶晶虎牙，眼笑眉舒。

知足常樂嘛。

看山雨煙驟，茂林影綽，有青山難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