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暗，山峰云。山下鐵索橋兩端分別站立兩位劍客。

年穿白，老人罩黑袍。長風中白獵獵，一說不盡的風流氣度。

夢境戛然而止，年無端抬起臉，愣愣向四周，不顧平腦袋上幾道酣睡出的紅痕，卻只見學堂書聲瑯瑯，同窗男搖頭晃腦背誦詩文。窗欞外朗朗晴天，好像先生佩玉的水頭一般搖曳。

“早課也就兩個時辰，睡這幅死豬相，云仲，你也是乙宅獨一份了。”

名為云仲的年個懶腰，斜睨一眼邊上眉弄眼的瘦同窗，撇撇沒反駁什麼，只是默默把書本向自己這邊攏了攏，騰了塊不大不小的地方。

他其實想說，你自己不也像個瘦猴嘛。但是想了想，又把這句話囫圇吞下肚子，閉目養神去了。

瘦得像個猴兒似的同窗名李大快，想當初取名字還是他爺爺把自個關在屋里搗鼓了三天謅出來的，意為“大快人心”，可李大快并未覺得大快人心，心里反而十分厭惡，總嘀咕著遲早改個響當當的大名。

見到云仲挪窩，李大快面喜，把桌上小玩意拾掇拾掇，一腦鋪到云仲騰出的空桌上。這李大快雖說咬文嚼字的本事稀松平常，但手下的功夫真不賴。不需一炷香功夫，會蹦噠的田，至多可以飛一掌遠的麻雀兒，只要他手里有一團河邊堅韌的水草蘆葦，便能利利索索編將出來。

了這麼個心靈手巧的好友，云仲在乙宅的份地位跟著就比往常高出半頭。年貪玩，對于李大快搗鼓的新奇件相當興趣，不同窗都用嶄新筆同李大快換過蘆葦編的麻雀，活靈活現，寶貝似的護著，別人想看一眼都要矯半晌。

別看李大快平常好說話，真與他做朋友算不得簡單，心氣不順倔脾氣發作，管你什麼鄰居

叔嬸的孩子，照樣一句話噎得下不來臺，這時想同他求個小玩意簡直是癡人說夢。學堂里鎮得住他的除了先生，也就數云仲能勉強住這個倔驢。大家心里也有數，跟云仲朋友，就等若與李大快朋友，故而紛紛和云仲湊近乎。

至于云仲為何得住李大快，大概是因為這兩個懶貨本就對脾氣，所以頗為惺惺相惜。

放課時候，云仲手上多了一只致的蘆葦麻雀，用指頭逗弄著麻雀，年悠哉悠哉往家走去。路邊餛飩攤攤主笑瞇瞇和年打聲招呼，說昨兒個剛來的大站白面，要不要來一碗熱騰熨帖的餛飩。云仲搖搖頭，娘親已經備好飯在家等著了，花那冤枉錢不合適。

天已晚，西方天邊兒已經著點紅，稚赤腳拽著半新不舊的紙鳶，銀鈴一樣的笑聲在小巷傳開，跟著幾聲婦的訓斥。云仲角帶笑，腸轆轆的肚子，家已經近在眼前。

有時候，無需好奇年為何毫無理由的眉開眼笑，可能只是因為聞見了自家煙囪冒出的飯香。

云仲娘親算是大地方嫁過來的，相比小鎮上的婦，多了幾分知書達理，只是子骨頗弱，后來和他爹一商量，也不再去做什麼紡織紅，干脆在家全心照顧云仲起居。好在云仲父親有個不錯的差事，雖說常年在外，家底不說過分殷實，不過也算勉強溫飽。

論收拾家務，云仲娘親提起來便頭大，畢竟大戶人家的子，終究比不得窮苦孩子從小耳濡目染。但食方面照顧云仲，那是遠近鄰居都曉得的，所以云仲雖歲數不大卻已經七尺有余，面皮白凈，周圍婦大娘總是夸云仲他娘真會養孩子，無論是客氣還是發自心，這時娘親總是笑得合不攏，說上一句這孩子像他外公，個子高隨兒。

吃過了飯，云仲賊頭賊腦的打量娘親，頑皮模樣，不出意外引來幾句笑罵和輕飄飄的掌，可娘親依舊塞給云仲一枚銅錢。年樂得合不攏，攥著耍賴要來的銅錢飛奔出門，到南邊書攤買畫冊去了。

鎮南邊常年有家書攤，攤主使一張油布鋪在道邊，將發黃的舊書整整齊齊碼在上面，一本書一個銅錢，厚薄不論。別書攤可隨意翻看，攤主不會多計較，但小鎮人家囊中，若是允許免費翻看，只怕幾個月都做不買賣。年這兩年癡迷于畫本，巧的是這書攤有整一套《豪俠傳》，人畫得相當傳神，故事環環相扣跌宕起伏，一上手，年就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可惜家中實在無余錢可用，往往數月有余才能買一本解饞，云仲明白娘親每每從荷包出一文錢的艱辛，幾乎從來不主手，買回的畫冊都呵護備至，看前仔細洗干凈雙

手，以免弄臟了書頁。

年心頭歡欣雀躍，幾乎要跳出嚨，這樣一來，腳下生風，跑的塵土飛揚。正上鄰居安嬸出門找云仲娘親嘮家常，眼前塵土掠過，嗆得安嬸咳嗽兩聲，哭笑不得的罵句小崽子，還不忘喊年讓他慢著點。

書取到手中使布包包好，云仲一顆心也就落回膛里，趁著月正好，家里也無事發生，年顛顛跑到鎮口附近馬寡婦晾腌菜的土墻頭，胡抓了幾把破茅草墊著屁，小心翼翼攤開了布包里那本發黃的豪俠傳。他可不在乎爬寡婦墻頭，被人見到說三道四，一來是馬寡婦相貌長得一言難盡辟邪驅鬼，二來是此住戶不多，沒有房屋遮擋，初夏涼風暢通無阻，十分的清爽。

月當空，清風徐來。

年眉目清清，借來月翻看舊書

看俠客一路斬賊寇，看仙人一劍破宗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