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野被他推走，道：“你不怕我一把火燒了這里。”

程迦見他走了，抿著哼笑一聲，自己和照相機玩。

又沒幾秒，又忍不住往彭野那兒看，他單膝蹲跪在地上，把樹葉樹枝枯木搭一個棚，最里層放雜糙樹葉，上邊搭細枝條，最上邊架木頭。

他燒了幾張紙，cha到雜糙下邊去，拱了拱讓空氣流，火勢一點一點彌漫，慢慢燃起來。鮮紅的火照在他臉上，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程迦平白無故抖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有點兒冷。

抬頭一看，太快下山了，溫度較之前下降得更厲害。

程迦裹服，走到火堆那邊蹲下，著手烤火。

彭野沒看，拿子撥弄火堆，讓它燃得更快。

程迦抓抓升騰的熱氣，想起彭野那天在隔間和說的話，原封不又說給他聽：“你跟我較什麼勁兒?”

彭野懶得搭理。

程迦嘆了口氣：“我真沒想跳。”

彭野還是不開口。

溫度升高，手上的傷口有些發，程迦把手回來，撓了撓。

隔了一會兒，彭野頭也不抬，說：“那邊是可可西里。”

程迦抬頭：“哪邊?”

彭野下指了指：“那邊。那座雪山的背后。”

程迦扭頭，就見山里的云霧升起來了，遮蓋住山腰和山腳;只剩三角形的潔白的雪山頂漂浮在空中。

太從它側面的山峰落山，紅的灑在雪山上。一半亮紅，一半銀白，如天空之城。

程迦輕輕吸了一口山里的冷氣，目不轉睛，知道這樣的景會在轉瞬間消逝。

問：“那一面是可可西里?”

彭野“嗯”一聲，說：“這幾天我們走的路線和可可西里的邊界是平行的。”

程迦：“意思是一開始在風南鎮的時候，就離可可西里很近?”

“對。”彭野說，“但如果從那邊境，沙漠多，不好走。”

程迦“哦”一聲，再回頭看那座雪山，它已消失在濃霧和云層背后，仿佛剛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太完全沉下去了，周圍的山全匿到了云霧之下。

濃厚的霧氣彌漫上來，在程迦邊涌。好在火越燒越大，程迦往火堆邊坐近了點兒。

十六和尼瑪在火堆邊搭篷子，程迦奇怪：“晚上會下雨?”

尼瑪說：“七哥說的。”

程迦沒多問了。

石頭拿來玉米棒子，地瓜，土豆，ròugān，一窩蜂地往火堆里扔。

石頭沖程迦嘿嘿笑：“程迦，你別嫌臟啊。”

程迦說：“這里的葉子木頭gān凈著呢。”燒出來的篝火都是香的。

石頭笑了，問：“對了程迦，還不知道你多大呢?”

“26，快27了。”

“你看著和24一樣的。”

程迦說：“你說話和十六一樣的。”

石頭又笑了，說：“你去過很多地方吧?”

程迦說：“南極也去過。”

“企鵝好玩不?”尼瑪cha。

“跑起來可快。”

“有羊跑得快不?要是羊兒過去，誰會贏。”

“鵝。”程迦說。

尼瑪驚嘆：“能跑那麼快啊。”

程迦說：“羊凍死了。”

尼瑪：“……”

十六哈哈大笑。

石頭說：“你去過北極麼?”

程迦搖頭。

石頭說：“老七去過北極，去過北冰洋。”

程迦轉眸看彭野。他握著子，照顧火堆里的玉米和地瓜。火照在他眼睛里，一漾一漾的，像夕下的湖。

他瞥一眼：“看什麼?”

程迦問：“你去北冰洋gān什麼?”

彭野說：“路過。”

他不愿多說，程迦也就不多問。

但石頭說：“我以前聽二哥說，有艘軍艦要請老七做航海士。”

“二哥鬧我玩的。這你也信。”彭野說。

石頭沒信，所以并未在彭野上多停留，轉問程迦：“程迦，你有男朋友沒?”

彭野低頭撥弄著火堆，不經意從上眼角看一眼。

程迦也撿了樹枝火堆，說：“沒有。”

石頭說：“你這麼好的孩子，怎麼會找不到男朋友呢?”

程迦很隨意，說：“喜歡我的，我看不上;我喜歡的，看不上我。”

十六cha話：“我聽人說，現在大城市里的男男都這樣。程迦，你自己也這樣，那想過這問題的原因沒?”

程迦說：“想過啊。”

“啥原因?”

程迦道：“配不上比自己好的人，卻又看不上與自己為伍的人。”

十六咂舌，這話聽著真落寞。

尼瑪不解：“迦姐，你那麼好，和你為伍的都是好人啊。”

程迦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輕聲道：“現在的都是好的。”

彭野從火堆里刨出一玉米，遞給程迦，說：“好了。”

程迦也不客氣，接過來張口就咬。

彭野說：“你別燙著。”

烤玉米又香又甜，肚子了。吃到一半，彭野又丟給幾塊ròu，喂貓兒似的。

過不久，地瓜也了，撕開外皮，熱氣直冒，香味四溢。

吃完一個大地瓜，再來一顆大土豆。

程迦前段時間在城市里有些厭食，來這兒后倒好了，今晚胃口格外好，吃完一堆之后，拿袖子，然后看著彭野。

彭野：“……”

他問：“你還能吃?”

程迦朝他手，說：“我的水果呢?今天沒吃水果。”

說的是涼薯。

管水果的彭野微微皺眉：“晚上冷，吃著不怕涼?”

“我想吃。”程迦說。

彭野看吃得額頭微微冒汗，還烤著火，不攔了，起去拿了個涼薯來。他坐在地上，像上次一樣把皮撕得gāngān凈凈了遞給。

程迦咬一口，涼薯嘎嘣兒脆，全是水。覺像開著空凋蓋被子。

石頭吃著土豆，問：“程迦，你做這種工作，你爸爸媽媽不擔心呀?我看你都很給他們打電話報平安。”

程迦說：“我爸死了好些年，我媽也有了新家庭。”

眾人沉默，十六踹了石頭一屁，程迦倒笑了：“沒事兒。他們又不能幫我活。”

彭野沒說話，從火堆里又翻出一個小紅薯，拿子推到程迦面前，問：“還要麼?”

“那就再吃一個吧。”程迦把小紅薯拿起來。

夜里睡覺，大家各自用睡袋，在一個帳篷里。

程迦沒睡袋，夜間得有人值夜，倒空出一個多的。彭野把他的睡袋給了程迦。

彭野夜里11點到凌晨1點半值夜，十六1點半到3點，尼瑪3點到4點半，石頭4點半到6點。

程迦看大家睡覺時都帶著槍，心里清楚怎麼回事。

躺下后沒多久，邊傳來男人們均勻的呼吸聲。程迦睡在彭野的袋子里，都是他的味道，有些睡不著。

帳篷上火，還有他的影子。

程迦側睡著，拿手帆布上的“彭野”，糲，有質。

尼瑪說了一句夢話，這個夜晚安安靜靜的。

外邊的男人也安靜。

一個小時過去了，程迦還是沒睡著。從睡袋里鉆出來，走了出去。

☆、第27章 chapter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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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不在篝火邊，他靠坐在暗的一棵樹下。

程迦拉開帳篷拉鏈鉆出來，發出了聲響，他目驟然掃過來，黑眸凌厲，像潛伏在樹叢里的láng，警惕，敏銳，帶著點兒狠。

程迦扶著帳篷，盯著他看。

他穿了件黑的雨，臉龐看上去比平時冷酷。

程迦意識到，他并非安靜坐著，他在值夜，在偵查。

他見程迦出來，并沒有多詫異，眼神很快又看向別了。

程迦把自己裹一團，過去火堆邊坐下烤火，隔他有好幾米的距離。他余瞥見烤火，問：“凍醒了?”

程迦搖頭。

睡的位置離外邊的篝火最近，很暖。

彭野又問：“睡不著?”

他聲音很低，說話時，并沒有看程迦，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圍的環境。晚上的霧氣更大了，朦朧地漂浮在兩人之間。

程迦說：“嗯，睡不著。”

彭野頓了一秒，側頭看過來，問：“害怕?”

程迦反問：“你覺得我會害怕麼?”

他極淡地笑了笑，重新向黑夜中的灌木叢。篝火照she下，樹叢里像藏著鬼魅。

程迦抱著膝蓋，腦袋枕在手臂上，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他始終專注地盯著周圍的樹林。程迦問：“你困嗎?”

彭野說：“不困。”

他說話時，還是沒看。

程迦輕聲問：“今晚會有危險嗎?”

彭野說：“可能。”

程迦問：“能給我一把槍麼?”

彭野說：“不行。”

程迦問：“為什麼?”

彭野沒有立刻回答，半秒后，看一眼：“我以為你知道為什麼。”

程迦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彭野直接沒搭理了。

程迦知道在山谷上的那一踮腳，在他看來是前科。

兩人很久都沒有再說話，程迦把煙湊到火堆里點燃，無聲地煙。

彭野起走過來，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說：“完煙進去睡覺。過會兒下雨，聲兒吵，更睡不著了。”

程迦抬頭看，分明月很好。

彭野又jiāo代一句：“睡覺時把服穿全了。”以防夜里突然有事。

程迦“嗯”一聲，閑聊地問：“你多大了?”

“大你八九歲。”

程迦說：“原來你這麼老了。”

彭野說：“你還年輕。”

程迦無言，其實他的年紀一點兒也不老，他的臉他的看上去更不老。

他蹲在火堆邊搭柴火，坐在一旁，把煙輕輕吸了一口，過煙霧看他。

周圍是無邊的夜和寂寞。

程迦問：“你朋友呢?”

彭野臉上的表qíng是明顯不愿和談論這些問題。

程迦平靜地說：“早些年，你邊應該如云。”

彭野順話兒接：“那你問哪個朋友?”

程迦說：“最的一個。”

彭野說：“忘了。”

他真忘了，因為不夠刻骨銘心。

程迦把煙灰點進火堆里，問：“我想要的，你不會給;因為你說，我們不是一路人。

你和阿槐是一路人嗎?”

彭野沒回答，程迦替他回答：“不是。”

“阿槐要的，你給;為什麼?”程迦微微冷笑，“彭野，你怕我。”

你怕陷進來不了。

“三十多歲的男人，還怕我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