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嚴懷朗直接將那顆紅糖咔吱咔吱嚼了,月佼略有些心痛。
好貴的,也不說吃慢點。
嚴懷朗不明白為何一直神復雜地盯著自己,但的目過分專注,這讓他多有些不自在,于是暗暗清了清嗓子道:“找我有事?”
月佼點頭點了一半,又猛地搖了搖頭。
寒風朔朔的回廊上,小姑娘素凈的臉蛋被凍得紅撲撲,靈的眸中似有星如瑩水。
此刻的月佼與前幾日在泉林山莊的擂臺下全然不同,再無那種小孩子裝大人般故作的之態。水眸中閃著初萌的好奇,由而外出一種干凈鮮活的氣息。
這副模樣落在嚴懷朗眼里,真是像極了一只自山林間滾紅塵的……小松鼠。
“又點頭又搖頭,究竟是有事還是沒事?”嚴懷朗忍住笑意,面無表地舉目天,不再看。
這家伙怕是有毒,一出現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角上揚,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多半要完。
月佼抬手指了指懷中卷筒狀的字紙,笑容誠懇地解釋道:“我原本是想說,等將來我在京城安頓下來之后,可不可以向你學寫字。”
“原本?”嚴懷朗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略有些嚴肅地皺眉,垂眸看向。
“我剛剛忽然想起,”月佼有些慚愧地抿了抿,“才說好不再給你添麻煩的。”
嚴懷朗眉頭皺得更了:“跟誰說好的?”
“跟我自己呀,我自己跟自己說好,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月佼認真地著他的眼睛,鄭重道,“咱們萍水相逢,你幫我,是你有俠氣;可我不能因此就什麼事都賴上你。那樣的話,不就是心占你便宜?”
說得越誠懇,嚴懷朗心中就越慪得慌。
個鬼的俠氣,他就給人占便宜不行嗎?誰說不讓賴著了嗎?
“聽你這意思,”嚴懷朗神漸斂,“你打算一到了京城,就跟我分道揚鑣?”
見他誤會了,月佼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是說朋友之間該有來有往,你仗義相助,我卻幫不上你什麼,眼下只能做到給你添些麻煩……”
“好,你可以閉了,”嚴懷朗慪得聽不下去,出言打斷的滔滔不絕,“去客堂等我,有事跟你說。”
“不能在這里說?”回廊間有沁涼寒風乍然穿堂而過,冷得月佼忍不住了脖子。
當即恍然大悟地對嚴懷朗點點頭:“哦,你怕冷。”
若非怕路過的驛舍人瞧見有損威嚴,嚴懷朗真的很想翻個白眼給看。
他分明是見凍到臉蛋發紅心有不忍,哪知這小沒良心的倒反咬一口。他鋼筋鐵骨的錚錚男兒,怕什麼冷?
****
嚴懷朗回房取了東西后,匆匆來到驛的客堂。
一推開門,就見月佼搬了椅子窩在墻角火盆的旁邊,手中拿著自己方才隨手寫的那副字,看得目不轉睛。
月佼抬頭瞧見他進來了,連忙將那張字紙卷起來抱在懷中,笑盈盈站起來,一副洗耳恭聽的乖順模樣。
“這個收好,”嚴懷朗隨手將一本文牒遞給,轉頭搬了張椅子過來,與一同坐在火盆旁邊,“站起來做什麼?”
“哦,”月佼依言落座,好奇地打開文牒翻看起來,“這是什……”
“戶籍”兩個字不會認錯的。
見似是呆住,嚴懷朗以為不知這是做什麼用的,便解釋道:“不是要讀書要考?若沒有這個,什麼事也做不了。”
雖并不十分了解紅云谷的狀況,可嚴懷朗大約能從月佼的言行舉止中推斷得出,紅云谷中的人世故與這外頭有些不同。所以他在與單獨相時,就盡量試著以能理解的方式與說話。
月佼抬頭看向他,小聲問道:“中午我和紀向真留在這里吃飯時,你就是去幫我辦這個了嗎?”
嚴懷朗沒來由地干咳兩聲,云淡風輕道:“去鄴城府衙辦些公務,順道的。”
這話倒并非托詞,他今日特意選在鄴城落腳,正是因為有事需到鄴城府衙查實。
不過,昨夜在飛沙鎮的客棧聽說了想進京讀書考的打算后,他當下就猜這家伙本不知道讀書、考需要些什麼,便替上了心,今日趁著去鄴城府衙就順道一并辦了。
纖秀的指尖珍惜地過那本陌生的戶籍文牒,月佼心中很是。在本就不知這玩意兒為何時,嚴懷朗竟已替打點好了。
上輩子活得乏善可陳,除了木蝴蝶之外沒什麼朋友,只在公子發財的話本子中見過那些肝膽相照、可托生死的義。此刻忽然很真切地到什麼“義薄云天”。
原來兩個人之間沒有脈親緣、沒有一同長大的分,也是可以如此赤忱以待的。
月佼了有些發燙的眼眶,“可是、可是聽紀向真的意思,這個……是很難辦的……”說好不給他添麻煩的啊,真沒用。
“我又不是他,沒什麼難辦的。”那明顯大為的神讓嚴懷朗心中無比用,角忍不住微揚。
“這樣,會給你惹麻煩嗎?”月佼有些擔心。
嚴懷朗溫聲安道:“你雖是江湖人,可你手上沒有人命,也從未作犯科,能有什麼麻煩?”
雖說他手下那些沒用的家伙追蹤一年也沒追上正影,可做過什麼,他們倒也查得詳盡。若對的品行無十足把握,他也不會貿然向亮明自己份,更別說帶一起走了。
但份戶籍這事也并非真如他口中那麼輕巧。他此舉畢竟有些不合規矩,若是有心人以此為由頭向陛下參他一本,罰俸挨訓是不了的。不過他不打算讓知道這些。
月佼愧道:“我眼下什麼也沒有……到底是占了你的便宜了。”
“說得跟你沒占過我便宜似的。”嚴懷朗一時沒忍住,低聲口而出。
客堂中只有他們二人在,兩人坐得又只隔了一個火盆,月佼聽清他在說什麼之后,赧然地撓了撓頭,訥訥道,“也是,我蹭了你的馬車,又沾著你的才住進驛……”
“誰在跟你計較這些,”嚴懷朗高深莫測地瞥了一眼,“去年在紅云谷的林子里,仿佛有人趁機過我的手,也不知是誰干的。”
經他這一提醒,月佼那時靈時不靈的腦子終于記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邪惡之舉。
的臉“騰”地紅了個徹底,被燙著似地跳了起來,慌張擺手:“一定是瘴氣毒的幻象!不是我!我沒有!我……”
見他一副“別裝了,我什麼都知道”的模樣,月佼立刻泄了氣似地垂下頭,面紅耳赤地改口承認了:“好吧,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對不住。”那時也沒料將來會再遇到這個人,兩人還了朋友,真是失策。
嚴懷朗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既你自己都承認了,那你說說這恩怨該怎麼算吧。”
愧到抬不起頭來的月佼屈起右手食指,以指節抵住下,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冥思苦想。
嚴懷朗好整以暇地環臂靠在椅背上,耐心地等待的答案。
火盆中時不時出一聲嗶剝輕響,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相對而坐,卻并無尷尬生疏之。
半晌后,月佼瑟著脖子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覷著他:“要不,我讓你回來?”說著,巍巍出自己的手。
嚴懷朗真是十分好奇,紅云谷的人到底是怎麼教小孩兒的。究竟是哪位高人,將這個看著機靈的姑娘教得如此……七八糟。
就在他準備嚴正告誡“今后絕對不能再一時興起就隨意別的男子小手”時,卻又像想起什麼似地,飛快將那巍巍的手了回去。
小臉仍是通紅,卻無端起了膛,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那、那我給你喂藥吃的時候,你還、還咬了我手指一口呢。扯平了!”
嚴懷朗仿佛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我那咬嗎?只是不小心……”話說一半,他頓自己臉上燙得嚇人,說不下去了。
方才他腦子里居然忽然冒出“是時候讓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咬一口’”的想法!
這姑娘真的有毒,帶得他也滿腦子七八糟了。
“反正林子里的事扯平了。”月佼紅著臉嘟囔完,一副“我已經決定要死不認賬,隨你怎麼說”的賴皮樣。
嚴懷朗抬手了額心,強令自己不要再被那七八糟的思緒帶著跑。“你昨夜說,不能再回紅云谷,究竟是怎麼回事?”
昨夜那副忍痛又難過的模樣讓他沒忍心追問;今日上午在馬車里,因紀向真在旁邊,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先前又到鄴城府衙辦事,回來就見與紀向真玩得沒心沒肺。
待他收拾好紀向真后,一問才知這家伙竟像沒事人一樣自己溜出去閑逛了。
“哦,有人要殺我,所以不能回去了,”月佼語氣稀松平常,甚至還笑了笑,“況且,我本來就想進京讀書的。祖父在世時,一直希我走正道。”
嚴懷朗已經習慣這樣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話方式,心中大約有了個譜,便點點頭,又問:“既早有進京讀書的打算,為何遲遲沒有?”
就他所知,自紅云谷出來在外走至有一年了,期間始終只是順著天門的易路線,在由南至北的邊陲城鎮出沒。
“從前我沒機會出谷,對外面的事了解得也不多,”月佼不想說得太驚世駭俗,便直接略過了自己重活一世的奇異經歷,“正好谷中與天門起了齟齬,谷主我帶人去天門討個公道,我便想趁此機會先在江湖走走,順道打聽一下該怎麼去京中讀書。”
哪知江湖中人對學之事毫不關心,之后又發現天門在販賣奴隸,向幾個地方的府衙扔了字條報信后,始終不見府有任何靜,便只能先將讀書的事放一放,一門心思追著天門跑了。
“昨日上午我去見了谷里的人,發現了一些不太好的端倪,正好大家都想回家過冬,我便由他們去了。”
月佼認真地道,“若你沒有邀我同路,再過幾日我也是要出發的。不過我也知道,這外間的許多事我本不懂,若不是遇到你,只怕我這一路會走得一團。”所以,是真的很激他的出現啊。
嚴懷朗點點頭,淡聲又道:“進京之后怎麼辦,想過嗎?”
月佼有些為難:“紀向真今日跟我提了監察司的‘點招’,可我記得你說過,你就是監察司的……”
嚴懷朗詫異挑眉:“這和‘我是監察司的’有什麼關系?”
“你是我的朋友呀!”月佼瞪圓了眼睛,懊惱地鼓著腮,“你是那里的,我又跑去那里應考,不就又占你便宜了嗎?”
“占我點便宜你會死啊?”對再三表明不想占自己便宜的說辭,嚴懷朗已然忍無可忍,可這話才一出口,他立刻就有些后悔了。
這顯得他好像上趕著不得來占便宜似的,簡直太有損他威嚴冷峻的形象了。
每每與這家伙獨,他就容易失常,只怕真是要完。
嚴懷朗斂了心緒,改口正道:“考不是我。”
右司丞是監察司的最高長,點招員吏這種小事無需他親自出面。
月佼愣怔片刻,終于如釋重負地“哦”了一聲,樂滋滋笑了起來:“你好像很想被占便宜呀。”
可以著良心說,嚴懷朗對實在是很不錯。他在旁人面前總是板著臉冷冰冰的模樣,可對卻一直都算得上是溫和,甚至可以說是縱容,這讓總是忍不住想在他面前放肆些。
嚴懷朗對那毫不遮掩的調侃充耳不聞,故作從容地站起來,鎮定地代:“自己回房收拾一下,該用晚飯了。明日一大早還要趕路。”
沒良心的小松鼠,以為是個人都能占嚴大人的便宜嗎?他真是惱得……想按著那顆七八糟的腦袋一頓。
“威嚴冷峻的嚴大人”似乎并沒有察覺,他此刻這種狀態便是俗稱的,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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