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黃千鶴喝了幾杯酒,卻引起了他的舊事,長吁短嘆,上英問之再三,他才把一生事跡說了出來。
上英安他道:“大哥休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哥有這一副好手,還愁將來沒飯吃!像你我這等功夫,要考個武舉人,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黃千鶴嘆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對于一切利祿都甚淡泊,況且天下文的、武的,能有幾個因他的才而貴顯的,小弟雖愚,卻志不在此。”
上英笑道:“說說罷了,再用些酒,我們吃飯罷。”
黃千鶴一看天道:“不能再延,師父等著回音哩。”
二人匆匆飯罷,盥洗過了。上英吩咐莊客把銅、彈弓、彈子取來,結束停當,荷了皮袋,了彈弓,手提銅,把剛才黃千鶴舞的一柄寶劍遞給黃千鶴,道:“這劍大哥想也合手,可將就拿去使用。”
黃千鶴正缺合手兵,便接過謝了,取過青云道人的拂塵,又向上太公拜辭,和上英出得門來,一路奔向連環塢而來。
於路二人談談說說,黃千鶴道:“英兄,你是神彈手,可否請你一試神技,也讓我長個見識。”
上英笑道:“大哥何必恁地客氣?自己弟兄正宜互相切磋,我不過略懂得彈弓的用法,何嘗是神技?況且,剛才與大哥鋒時已獻過丑,外面人都喊我神彈手,其實能打兩手彈,有甚神不神?”
說著,路旁一株大樹上正有許多鳥兒在上面噪聒,上英隨手拾起一塊石子對黃千鶴道:“大哥,你看我打那尾最長的烏。”只見他右手一揚,一頭長尾烏應聲而墮。
黃千鶴道:“直神技也!”
上英笑道:“別說哩!再說我要惱哪。”
黃千鶴見他還有孩子氣,也就不說。
一會兒,上英指著一莊院道:“大哥,前面便是師父的屋子。”
黃千鶴順著他所指看時,乃是一所廟宇,遠遠過去,似乎山門上寫著“白云庵”三字。黃千鶴心下納悶,怎麼五師叔是個尼姑?
正想問上英,卻已到庵門,兩扇朱漆門閉著。上英且不上去打門,先撲去上灰塵,又取出手帕拭了汗,黃千鶴見他如此,也照樣做了。只才見上英把庵門上的鐵環輕叩三下,屏息靜氣站在一旁。即聽呀的一聲,庵門開,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道姑,探出半個子,向他二人一。
上英低喚道:“師妹,我家師父在里面麼?”
小道姑點了點頭,把手一招,便在前引路。上英、黃千鶴跟將進去到佛殿上,上英將銅倚在一邊,解下彈弓、彈囊。黃千鶴也將青云道人的拂塵,供在佛龕前案桌上,除下寶劍。
小道姑道:“師兄來此,可是要見五師叔的?”
上英道:“正是見我家師父。”
小道姑道:“五師叔這時在后院和我師父擊劍哩。”
上英喜道:“師伯上陜西去多早晚回來的?”
小道姑道:“昨天才到。”
上英道:“二師伯既已回來,正要去拜見。”說著,便同黃千鶴往殿后來。又走過幾重佛殿,才是后園,未園門,便聽得叮、叮的劍聲。上英先,黃千鶴在后,沒留心只顧往前走,忽覺后面的服被人拖住,黃千鶴急回頭看時,吃了一驚,原來拖他服的卻是一只猿猴。
那猿猴一面拖住黃千鶴的服,一面里吱吱地,又用前爪向后揮,似乎要黃千鶴不能園去。黃千鶴一急,只待要發子,上英卻已趕回,對猿猴搖手示意,猿猴才放了服,黃千鶴已滿是汗,服也碎了好幾,再看那猿猴時,已捧著一個菜瓜嚼吃。
黃千鶴重整服,跟上英到一茅亭上,只見一個老尼與一個后生對坐著,上英走幾步,朝后生喚聲“師父”,再向老尼拜見。拜罷,又引著黃千鶴拜那老尼道:“這是二師伯‘松風師太’。”
又拜那后生道:“這是我師父竇千生。”上英也把黃千鶴的姓氏說了。竇千生笑向松風師太道:“大師兄老興不淺,又收了這們一個弟子。”
玄真道:“都是緣法。”
竇千生道:“我就不喜多收徒弟,再有緣法也懶得去麻煩。”
玄真道:“你們二人來此何事?”
黃千鶴遂把宏寺和尚怎樣作惡,私藏婦,師父命我來請五師叔前去剪除,為地方除害。竇千生聽了霍地站起來道:“不去,不去,誰有閑去管這種混蛋事,污了我的手腳。”
玄真聽了抿了一笑。
黃千鶴重又說道:“師父說今晚非請五師叔駕到,這事恐不易辦。并有師父的拂塵為證。”竇千生將袖子一拂,道:“與你說不去,再嚕嗦看我打你。”
黃千鶴一想奇了,怎麼這五師叔如此不近人!我又沒沖撞他,倒要問個仔細。一眼見上英對他使眼,不敢開口。
玄真道:“宏寺的虎面頭陀,和他師弟鐵臂頭陀為非作歹,我等早知。你師父既有心除他,也屬好事,你五師叔不去,且待我去走一遭,順便與你師父見見。”
上英乘勢告辭道:“那麼小侄先行回覆大師伯,專在沈三郎師兄酒店里候駕。”并又向竇千生告了辭,與黃千鶴回至殿上,取了彈弓、彈囊、銅。黃千鶴也取了拂塵、寶劍,同出庵來。
走了一段路,上英笑道:“不想我師父今天有這們爽快,說去就去。”
黃千鶴道:“你怎麼說?五師叔不是絕口不愿去的嗎?緣何你倒說他爽快?方才了他一個大釘子,正沒好氣哩。”
上英笑得格格地,黃千鶴更加莫名所以。
上英住了笑道:“大哥,你不知道我師父的脾氣,他老人家專喜說反話。他說不去便是愿去,說愿去卻不去,今天或者老人家比我們先到哩。”
黃千鶴道:“原來五師叔有這樣的怪脾氣,倒也罕見。”
上英道:“原是的啊,所以人家送了他一個綽號做‘反常子’。那只猿猴便是他老人家的伙伴,人到哪里,隨到哪里,卻也有幾手功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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