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鶴道:“說了放你走,不說便割掉你的腦袋。”
小賴三急道:“我說。這和尚是大王廟的當家,與你家有來往,老爺死了益發明目張膽,打從后門進出。我舅舅看不過,暗地我晚上守在后門旁邊,候在和尚來時裝鬼嚇他逃走,使他下次不敢再來。那晚我卻等得心急,便打了幾下門,卻有與蕓兒來開門,隨后和尚也來了,與我打作一團,待我舅舅趕至時,吃和尚逃跑了,卻下一只鞋子。”
小賴三說到這里,用手指了指黃千鶴手里那只鞋,接著又說道:“我舅舅原允許我把和尚趕絕跡,就將蕓兒配給我,哪知事后我舅舅卻一味延宕,我知道他是騙我的,便地將這鞋子拿來,他再不答應時,便將這事傳說開去,好在有鞋為證,不怕他不依。那天正和我舅舅吵,卻遇你爺,……”
黃千鶴截住話頭道:“這些話休說。”指著陸雙峰問道:“這人你知麼?”
小賴三笑道:“怎不識,他唱的好曲子。他與有染的,外面哪一個不知?說得正難聽呢!”
黃千鶴道:“住著,不必說了。”因問他嬸子道:“嬸母,小賴三的話實在麼?”
那婦人哭著臉道:“好侄子,只怪我無知,走歧途,壞了名聲,往后不敢再存邪念,千萬看你叔叔面上。”
黃千鶴冷笑道:“我黃家的門風都給你敗盡了,我可看在叔叔的面上,我的刀卻不徇私的。”說畢,一手中刀,奔過去向那婦人頸上只一勒,一顆頭早滾在地上,鮮卻噴在陸雙峰上,頓時了個人。
這時陸雙峰早已魂不附,暈倒在地了。黃千鶴殺了他嬸子,回就提和尚罵道:“賊禿出家人不守清規,人妻,不殺你,菩薩也要怪我。”
和尚這時也早嚇暈了,兩只手抱著頭,死也不放。黃千鶴一刀下去,連手帶頭一齊砍將下來。黃千鶴殺了和尚,順過刀去一下,陸雙峰也砍了。
黃千鶴見夫、婦俱已死于刀下,便從地上拾起三顆模糊的頭,放在他叔叔靈臺上,點了香燭拜了下去。自己祝告道:“叔父在上,侄兒魯莽,將嬸母殺死,一雪黃門之恥,想叔父亦表同的。”拜罷起,見靈臺簇簇的,黃千鶴倒奇怪起來了。心想定是叔父的魂在此,哪知靈臺底下一瞧,卻見一個人藏在那里發抖,黃千鶴一手提將出來,就燈下看時,原來是小賴三。
小賴三見黃千鶴拖他出來,只當要殺,急得直喊。
黃千鶴怕驚了四鄰,怒道:“休喊,再喊就是一刀。”
小賴三聽錯了,更喊得厲害。黃千鶴罵道:“你也不是好東西!既不耐煩活,就送你上鬼門關去罷。”手起刀落,小賴三一顆癩痢頭也就截了。
黃千鶴一連砍了四個人,自己覺得還是火辣辣的,在死尸上割下一片襟來,揩抹腰刀上的漬,定了一定神,心想做了偌大一件案,決不能再在這里,還得走為上著。
因把四個尸與頭一并拋在院子里井,地上漬略略拭了拭。一聽外面正打四更,便到門房里把老漢喊起來,告知他原因,他趕快收拾收拾,逃往別的地方。
老漢大吃一驚,要想說話,卻是上下的牙齒打戰,一句也說不出來。黃千鶴連聲催促,老漢只得喚起他兒子豹兒,豹兒也驚惶失措的,只是抖。
黃千鶴一想,我這一走,這件事或須連害別人,便到里面用筆醮了墨,在白墻寫道:“殺人者黃千鶴”六個字。剛寫好,忽聽有人喊道:“這里殺了人了,救人哪!”黃千鶴一驚,忙拋了筆,卻不知是誰在那里喊。接著又聽得外面鐘聲地響起來,四面都有人聲。黃千鶴一想不好,還得趕去把喊的人打發了,才得安穩走路,不然難于。便提了腰刀竄上屋脊,還聽那人在喊。
“救命啊,……這里殺了人哪……”接著,便聽得幾下鑼聲,四下里人聲嘈雜起來。
黃千鶴急忙竄上屋看時,左鄰右舍,都有人亮著火出來張。他的影子在屋上一晃,下面就有人嚷:“不好了,屋上有人哪,一定不是好人,快拿啊。”黃千鶴雖懷絕技,到這時不免也有些著急,心想我一人倒不怕,怎奈老漢父子不了干系。也罷,好漢做事一人當,待到里再說。因即跳下地來。
老漢接著道:“爺,這事鬧得太大了,怎麼是好?”說著又抖。
黃千鶴道:“休慌!我做的事我去承當,你與豹兒收拾收拾,快走到上房揀值錢的細帶些去!”
老漢急道:“不能,不能,黃氏門中只有你爺一條,若給他們捉去,死多活,那黃氏豈不絕了后?還是爺逃走的好。”
黃千鶴道:“我若逃走,豈不連累你?”
老漢道:“我偌大年紀,正好死得,捉我去時,我就說謀財害命,一口承當了,也不致再追究到爺上,你爺好好在外面創基立業,耀門楣,我死也快樂的。”
黃千鶴哪里肯答應。二人正在相持不下,猛聽得大門外嘭嘭地打著,老漢催道:“爺快走罷,外面風聲益發哩,再遲恐走不了。”
黃千鶴卻不答話,攜了腰刀直奔前面來。黑暗中將大門開放,門外早有不人站著。卻有好幾個捕快,各帶了鐵尺棒,亮著火把,一見黃千鶴開門出來,齊發聲喊道:“這廝滿污,準是殺人兇犯,莫放走了。”不容分說一哄上去,就要捆綁。
黃千鶴大聲喊道:“諸位休要手,殺人的是我,自愿隨你們去縣里出首,若要手捆綁,莫怪我發惱。”
幾個捕快見他自己承認是殺人犯,倒覺奇怪,末后聽他不愿捆綁,卻不放心,遂大家使了個眼,嗆啷一聲,便在袖子里抖出條鐵鏈,向黃千鶴頭上一套。
黃千鶴不大怒,兩手在鐵鏈上用力一勒已兩段,一掃過去,早躺下了三五個,罵道:“不知好歹的囚囊,小爺好好的和你們說,倒不聽,反把這勞什子拿出來,惹得我火起時,一個個取了狗命,看你們到什麼地方去拿人?”
幾個捕快在地上爬起來,站得遠遠地說道:“好漢,好漢,只怪我們瞎了眼,冒犯了。這事也怪不得我們,既然好漢自愿到縣里出首,我們恩不盡。”
黃千鶴聽捕快只顧好漢好漢地,因喝道:“我又不做強盜,稱甚好漢?要去便去,休再嚕蘇。”
老漢卻在這時將出來,喊道:“諸位莫信我家爺的話,人是我殺的,與他不相關!且帶我到。”眾人一聽更覺奇怪,怎麼殺人犯也要搶做的。捕快說道:“向我們說沒用,到縣上與縣太爺分說去。”有兩個捕快,已到里面看了出來,并把黃千鶴的腰刀帶了。豹兒早嚇得逃了。
老漢把門帶上,下了鎖,隨著眾人來到縣里,天已大白。
縣令聽是人命案,慌忙起來帶了忤作人等,趕至黃家檢驗完畢。回至縣里,先提黃千鶴審問。黃千鶴道:“因時了嬸母的待,懷恨在心,昨夜又起口角,一時氣忿,所以把殺了。”
又提老漢,老漢道:“我是見財起意,想殺了主人謀取錢財的,而今愿償命。”縣太爺道:“看形人是黃千鶴殺的,他污滿,證據已經確定。你偌大歲數,為何強要作殺人兇犯?”
老漢磕頭道:“大老爺明鑒萬里,不必多問,快把我定罪,我家爺年輕,不了驚嚇,釋放他去罷。”
縣令肚里明白,把首告人帶案。不一時,差役帶上一人,黃千鶴一看,卻是蕓兒,才明白夜間喊救命的就是,只恨自己魯莽,卻便宜了這賤婢。只聽縣令問道:“你是黃家什麼人?”蕓兒答道:“我是他家使喚的丫頭。”
問:“這滿跡的漢子你可認識?”
答:“他是主人的侄兒,因欺他嬸子年輕孤弱,屢次調戲不遂,昨夜竟帶了刀進房,說了許多不耳的話,他嬸子罵他幾句,他竟用刀殺死。”問:“既殺了他嬸子一人,怎麼還有一個和尚,兩個后生,也一同殺死?”蕓兒本來信供,而今卻被縣令問住了,半晌才道:“這個卻不知。想來一個和尚與兩個后生,聽得我們家里殺人,趕來相救,也被他一并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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