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浮槎上眾人歡呼，林奇解開海伯上封印，海伯默然半餉，長嘆：“當年圖南宗主說無能為我金門千年第一劍修，那時候，除了絕心，誰又信過呢。”

就在眾人歡喜贊嘆之際，只見絕無子一晃直直掉了下來，方辟符一個閃將其接住，輕輕放到船舷甲板上，只見絕無面泛黑，呼吸不定。方辟符驚呼師尊，海伯疾步上前握住絕無脈門，白眉皺。

“師尊他怎麼樣了？”方辟符急道。

海伯默然不語，原來絕無激斗鯤鵬時已傷極重，念力幾近枯竭，再斗仙人時強運真元化念法直接從鯤鵬丹中汲取元力，且不說鯤鵬丹元力磅礴本非人所能吸納，況且真元化念之本就是對神魂腑損傷極大一種兩敗俱傷的法。劍修質本就不如修丹修，再加上中五方萬鬼墨劇毒，早就臟腑俱碎元嬰萎，已是油盡燈枯。

絕無睜開雙目，看到眾人圍聚旁，方辟符淚瑩瑩，笑道：“吾輩劍修，怎能如此心志不堅，日后當戒之。”

方辟符低頭稱是。絕無手一翻拿出一方硯臺和一個錦囊，卻是那聞天行的留之，道：“這硯臺十分狠毒，與我劍道修行不符，就給那小子罷，小子空間法非凡，持此硯臺可不得行歹毒之事。這錦囊應是仙人的空間錦囊，方辟符就留與你罷。至于那鯤鵬丹，用之得當應能煉制上好法，海叔你就拿去吧。”

眾人收起品，升帆即將離去。劍星、劍峰已還本為，絕無看著空空的海面，指著原先劍峰矗立的位置忽道：“且慢！將舟行到那里！”海伯不明就里，但還是將星漢浮槎依言驅。

絕無拿出干將劍，在星漢舟的船舷上刻下一個心形。看著眾人不解地著自己，絕無指著心形下方的海面道：“這里是絕心掉落下去的地方，我要留下記號。”

方辟符心中愈悲，師傅重傷之余神智損，怎麼做出連世俗人都視之為愚行的刻舟求劍來。

絕無在船頭張開上臂，曼聲道：“歸去來兮，請息以絕游。世與我而相，復駕言兮焉求？歸去來兮，寓形宇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遑遑何之？”聲音蒼蒼茫茫，林奇、厭離、海伯三人雖不知何意，但聞聽之下心激難言。方辟符卻聽得這是東晉陶淵明《歸去來辭》中的幾句，意思是說：歸去吧！就讓我和世俗斷絕往來。世俗和我已彼此相棄，我還出去追求什麼呢？歸去吧，寄天地之間又能有多久？何不隨自己的心意決定行止，為什麼還心神不安地到底想上哪兒去呢？

絕無癡師妹一生，此地既是他倆青梅竹馬之地，又是師妹歿之，要留下，如今已是空空無從可留。要說歸去，他從小在此長大，此有他最可珍貴的記憶，卻又歸到何方？

星漢浮槎緩緩從海面上空劃過，絕無坐在舟頭甲板，手執執壺和酒尊，著舟外蒼茫海面徐徐而飲。

忽然間，上空烏云布，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小千界原本四季如春，極落雪，但此間先有鯤鵬肆在前，又有仙人施威在后，天地元氣失衡，以至于氣候失常。絕無著白晶瑩的雪花從天空飄飄揚揚下來，乘過那風，落過那舟，最后墜海中化為烏有，竟似從未來過一般。人不也如此麼？

這應當是第二次看到雪花了吧，猶記得那一年，他還是懵懂孩子，宗主將一個眼睛烏溜溜的小孩帶門中，帶到他的面前，道：“無，從今日起，就是你的小師妹，絕心，你們要好好相，不可欺凌。”

他當時心里滿滿的只有劍，只是瞟了一眼，便繼續練劍。卻怯生生的對他很是好奇，天找個小借口粘在他邊。

“大師兄你在干什麼啊？”

“練劍。”

“奧。你天天練劍悶不悶啊？”

“……不悶。”

“大師兄，宗門后山開了一朵紫紅的花，像仙蹤蓮的，很好看呢，你陪我去摘下來吧。”

“我在練劍，要摘你自己去摘。”

絕心撅著小離開了，一會兒又跑過來，看著他半餉道：“大師兄，你這樣反反復復地刺來刺去，練的是什麼劍啊？”

“師傅說再高深的劍道都是由最簡單的法則招式構的，刺劍萬遍，自有心得。”

“奧。”看了半餉忽覺無聊起來，絕心又道：“大師兄，我們去捉蟋蟀吧，我央求宗的弘道師兄給我編了個籠子呢。”

絕無一抹額頭的微汗，看著絕心純潔無暇的笑臉，無奈道：“好吧，就這一次哦。”

“好啊，好啊。”絕心拍掌笑道。二人跑向后山，蝴蝶、蟋蟀、蛐蛐、蚱蜢都遭了秧，絕心又不滿意了：“大師兄，你手太重了，蝴蝶都被你刺得不能飛了，蛐蛐都被你死了。”

絕無臉一紅，著后腦勺訥訥道：“我、我還是去練劍了。”

又一天，絕心跑來道：“大師兄，你快出來看，天上下小白花了。”

絕無仍刺劍如故，道：“又逛我。”

絕心一跺腳，急道：“真的，你快來看啊。”

他看著絕心著急的樣子，心里不由得一，口中道著“你老是誑我”，腳下卻跟著絕心跑出擊劍室。

天上果然落下的小白花，只是這花細小如米粒，手即化，原來是水凝結的冰花。雪花飄滿了劍峰、劍星，天地間一片晶瑩雪白。他們何曾見過這般景，絕無也忘了練劍，和絕心在雪花紛飛中玩了個不亦樂乎。他們用落在地上的雪花堆起了兩個雪人，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絕心著天上飄飄落雪，深深吸了口氣，皺了皺雪白的鼻子問道：“大師兄，你說這是什麼花啊？”

他覺得不能在師妹面前丟了面子，就猜道：“這是天上仙人用冰系法降下的冰花。”

“他們為什麼要降冰花啊？”

“這個，應該是、是……”

“是什麼？”

“是、是這個……”

絕心卻沒有追問下去，指著剛堆起的兩個雪人笑嫣嫣道：“大師兄，這個大一點的是你，這個小一點的是我。你說像不像呢？”

“額，這個，像哎。”

“大師兄，你說我們就這樣永遠在一起，你永遠陪我玩，我也永遠像今天這樣開心好不好？”

絕無一愣，看著絕心喜孜孜的笑容，原來一直都此為期盼，不由得口道：“好啊！”

絕心益加歡喜，自此以后絕無真的天天陪著絕心游玩，劍道修為卻也日益進。同門都贊絕無天才橫溢，其實誰又知道，他在絕心休息之后練劍之苦。以前練劍，只是為了變得更強，此后練劍是卻是為了保護一人。

他在劍星，結劍廬，劍廬門口楊柳群，他每次閉關，絕心每天都在門前楊柳上刻上記號，日日期盼他出關歸來。直至他已英俊年，也多，耳鬢廝磨，深種。

星漢浮槎上積雪越來越厚，絕無掬起積雪，神專注地堆起兩個雪人。咳嗽數聲，沽了口酒，對著雪人喃喃道：“絕心，又下雪了，你知道麼？”

“絕心，你說過我們永如那天，又下雪了，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出來和我玩？”

“絕心，絕心，這花原來不是冰花，做雪花。”

“絕心，我……想你。”

絕無喃喃自語，酩酊大醉，漸漸難以自持，痛哭失聲。

忽聽得旁邊一人聲道：“師尊，外面風寒，進艙吧。”不知何時，方辟符等人已在艙板上，看著絕無面灰敗，上積雪巍巍，對著雪人而泣，心中無不惻然。

絕無長嘆一聲，閉目搖頭，道：“我今大限已到，劍心失守，行將寂滅。”

方辟符和海伯雙膝跪下，悲聲道：“師尊！”“宗主！”

絕無灑然一笑：“神雖壽，猶有盡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自二十年前，我已如行尸走，如今我門幸未全滅，心劍得傳，還有何憾？”

二人正待言，絕無搖搖手向海伯道：“海叔，此后宗門還要有勞你了。”

海伯俯首泣道：“宗主放心，老朽定會一力扶持方宗主。”

絕無微笑點頭，對方辟符道：“劍道修行之理，我已盡數傳與你。方才與仙人爭斗，又有所悟。現為你道來。”

方辟符一眼淚，行大禮參拜，伏首道：“方辟符絕脈廢之，蒙師尊不棄，傳與神技，此恩此德難報。但教我一息尚存，必要在三界令劍宗重開山門，廣大于世間。”絕無以為這是方辟符心激之言，沒有料到日后方辟符在三界闖下偌大盛名，所創絕劍宗為仙界第一大宗。

絕無點點頭，道：“心劍以九劍為基，化百劍為小，千劍為大，至萬劍歸宗為大圓滿之境。我方才與鯤鵬對決，悟得萬劍齊出中有劍中劍之法門；與仙人對決，又悟到萬劍歸宗上另有一劍破萬法的妙境。劍中劍能將劍意藏劍形，一劍納十意、百意，攻敵引劍意，連綿不絕，防不勝防。一劍破萬法至至剛至大至廣，講究以心中磅礴氣破盡世間萬般技巧，是一力降十會的大神通。你要仔細揣參悟。”

說罷，手一揮兩道細細的劍意打方辟符腦部，面更加頹敗，息數聲道：“我今將此二道劍意封印你腦海，待你境界夠了就自行解封罷。我心劍隨神妙犀利，但有兩弊端你不得不知。”

方辟符俯首道：“請師尊教誨。”

絕無道：“一是心劍以念力驅，念力修行之法，我卻尚未悟出。日后還需你自行領悟。二是心劍之道攻則無往而不利，守則左支而右絀，嘿嘿，說白了，就是盡量以攻代守吧。”

絕無頓了頓，咳嗽數聲，似是想起一件十分重大的事來，對方辟符道：“徒兒，聽我一言，小心仙人。”方辟符愣神間，只見他話鋒一轉，將干將劍扔給方辟符道：“這干將劍心本與莫邪劍膽一，被生生分離千年，如今也該聚在一起了。”方辟符拿出水銀般的莫邪劍膽，劍膽一見劍星，便如磁附鐵般一躍，已化為劍鞘與干將劍心結合在一起，再也難舍難離。

絕無大笑：“劍猶如此，人豈不若？”他巍巍扶著甲板站起，著刻在外舷的心形記號，輕聲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兮，雨雪霏霏。絕心，我來了！”說罷，形一躍，在眾人驚呼中，已如落雁般向下方海面墜去。

絕無形急墜而下，朦朧間看到海面形巨大的笑，正是絕心站在劍廬門口的胡楊前，聲如銀鈴：“大師兄，你終于出關了？這次我等了你二十年呢！”絕無神智漸漸陷一片空茫，約見到絕心笑盈盈向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