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過后,黑沉的夜空變的有些沉悶。
書房,蕭若詢換了一常服,坐在案前批閱文書。云嬤嬤端了一盅湯進來,朝他福了一禮:“殿下,三更天了,吃些宵夜吧。”
“嗯。”
桌后那人沒抬頭,淡淡的應了一聲。來人恭敬的將湯呈上,蕭若詢手接過,掃了眼前人一眼。
“還有何事?”
云嬤嬤一驚,低下頭道:“殿下不要怪老多事。今夜來,老是想問您,準備如何安置府中那位姑娘?畢竟是北齊人,如若就這樣待在楚王府中,長此以往,城中只怕會流言四起。”
“無事。”蕭若詢垂目看著手中雪白的魚湯,漆黑的眸中一片和。“無論發生什麼,本王自會護。”
“既然殿下有此心意,何不趁此將姑娘納府中?如此一來,姑娘有了名分,自然可以安穩的住在王府。”
一旁,云嬤嬤暗暗的期盼。桌后方,楚王溫的神卻忽的淡了下來,似帶了幾分失落。
他低低道:“還小,不懂這些。”
“殿下不能這般想。既然有心,就要趁早表明,如果一直拖下去,誰知道會不會橫生枝節。”
云嬤嬤嘆了一聲,繼續道:“殿下自在沙場長大,對子的心思相必不甚了解。您聽老一句勸,若是喜歡就要早些說出口,這樣姑娘才會明白您的心意。”
屋,蕭若詢微微垂下頭,漆黑的長睫斂下,似乎認同了眼前人說的話。
“姑姑所言,本王會考慮。”
云嬤嬤笑著點了點頭:“殿下能這麼想,最好不過。您不要嫌棄老聒噪,老只盼著您能早些家,這樣,娘娘在天有靈也會高興的。”
活了大半輩子,生死早已看淡。若不是擔心殿下,當年也許早就隨先皇后而去。
茍活這十幾年,不過是想親眼看到殿下家,生子,一家人平平安安罷了。
室燭火通明,楚王舀了舀碗中魚湯,聽眼前人說起母后,面上淡淡的似沒有多悲傷的緒。云嬤嬤抬頭看了他一眼,輕嘆了口氣。屋漸漸安靜下來,皺起眉,突然卻想起了一事:“今日未時,朝宮的國師大人在府門外拜見,然而守門的將士卻攔著不讓他進。殿下,這是您下的令嗎?”
“是又如何?”蕭若詢淡淡道,“國師仗著手中的通行玉佩,肆無忌憚的闖本王的王府,難道本王不該給他一點教訓麼?”
云嬤嬤眉頭皺:“給些教訓固然是好。可國師大人畢竟是陛下跟前最寵的人,您從邊疆回來不到三個月,基尚未穩固,眼下最好不要得罪這些宦臣。”
蕭若詢冷嗤一聲:“不過是些跳梁小丑,本王何懼。”
“殿下說的是。只是國師常年伴在陛下的邊,又與姑娘是師徒關系。若您是因為他和姑娘走的近,而刻意打他,不僅陛下會不高興,只怕……姑娘的心中也會有些不舒服的。”
聞言,方才神還一直冷傲的楚王,此時難得的沉默了下來。
崔妧對國師以及對他,一直是不一樣的態度。對國師就像對老朋友一般親無間,歡聲笑語。而對他,一直是閃躲,如今更添恭敬。在他面前,再沒有之前的那般肆意灑。
或許,云姑姑說的是對的……
窗外蟲鳴刺耳,在大雨后的悶熱中,突添了一噪意。楚王皺起眉,愈發的對心中這剛剛產生的妥協到煩躁。
然而他只能忍耐。
夏日的清晨悶,鐘妧早上醒的很早。
趴在湖邊長廊上,看著不遠的荷花緩緩的舒展開花瓣,懶懶的打了聲哈欠。湖對面一人穿著白,步伐不急不緩的走過,眼睛一亮,立馬直起子。
朝那人揮了揮手:“朱源!”
長廊下,子的眼眸清亮。朱源形一頓,隨之腳步輕點上湖面,迅速的飛過去,抱拳道:“姑娘有何吩咐?”
鐘妧先是打量了一番面前這人,見他的神與平常無二,這才問他:“于潤怎麼樣了,醒了嗎?”
“多謝姑娘掛心,他已無大礙。不過一些皮之傷,養幾日便會好。”
“那就好。”
點點頭。眼見頭頂上的日頭漸漸的升到半空,又道:“你們殿下上朝去了嗎?”
“殿下今日休沐,辰時去了城南巡視軍。姑娘是要找殿下麼?”
“不不不,我就問問。”
鐘妧不得蕭若詢不在這里。
昨日被林運放了鴿子,在府里呆了一天都快無聊死了。如今楚王不在,正好是溜出去的大好時機。
庭院,秋果滿心忐忑的給自家姑娘盤好發髻,又換上一男子的裳,頓時被打扮了一位模樣俊的公子。
鐘妧坐在銅鏡前左照右照,甚是滿意。一旁,秋果不安的開口道:“這樣不好吧,要是殿下知道姑娘您的跑出去,可是會生氣的。”
某人不以為意:“我只是借住,又不是賣到楚王府了,為什麼不能出去。再說我已經向朱源打聽過了,楚王今天一天忙得很,咱們只要趕在天黑前回來,他不會知道的。”
“那云嬤嬤那邊……”
“哦,我跟說了今天要在屋里修道,如果被打擾就會走火魔,七竅流。放心,云嬤嬤已經答應這一天都不會讓人靠近這所院子了。”
秋果:“……”
姑娘您這樣真的好嗎?
窗外正好,鐘妧沒多注意后人,此時那一言難盡的表。拿起桌上的一柄折扇,語調隨意道:“走吧。”
巳時,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楚王府門前。車駕上,蕭若詢一玄錦,姿態驕矜的下了車。
朱源立于門前,恭敬的抱拳迎接。側散漫的走來兩道人影,他微微側目,見姑娘一男子裝扮攜著秋果,兩個人正大搖大擺的準備踏出門欄。
府門外的一行人見此,頓時倒了一口涼氣。
鐘妧此時正和秋果討論著手里折扇的甩開方法,甫一抬頭,見十幾米遠,楚王負手而立,深邃的黑眸正直直的看向自己。
他的后還跟著一干侍衛隨從,這時候,無不都目不轉睛的向這邊。
當場抓獲???
反應賊快,幾秒之間就有了決斷。將手里的扇子往前面一扔,趁著這些人愣神的功夫,作迅速的跳下臺階,向一旁的街道沖去。
都到門口了,這種時候不跑就是傻子!跑出去了還有的玩,回來大不了就是被楚王罵一頓,要是這種時候退,那小仙的面子還要不要啦!!
眼見姑娘跑的飛快,臺階上,秋果一臉茫然,腳步卻如灌了鉛似的一不敢。
楚王面無表的看著離開的方向,狹長的雙目微微瞇了瞇,似有不悅。秋果驚慌的看了一眼,隨后子一跪倒地上,語調帶:“殿……殿下,請您息怒,姑娘不是有意的……”
低著頭,抖如篩糠。生怕殿下一個不高興,便會人將姑娘捉回來。
蕭若詢拾起地上的折扇,輕輕的拍了拍。他轉而抬步朝鐘妧離開的方向走去,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朱源,通知齊大人,讓他明日再過來。”
話音落下不久,一輛青蓬雙轅的馬車搖搖駛來,停在楚王府不遠的街道上。兵部尚書齊垣跳下馬車,腳步略有些急切的朝這走來。
朱源見狀忙迎上去道:“齊大人。”
齊垣朝他作了一揖:“朱將軍,下楚王殿下之命,前來匯報邊境糧草運輸一事,勞煩將軍通報一聲。”
朱源道:“請大人見諒,殿下現在不方便見您,請您明日再來。”
“可……”齊垣面不解,“殿下剛剛才派人來,讓下巳時務必趕到王府,如今怎麼改了?”
聞言,朱源低下頭,那張與武將份不符的,斯文秀氣的臉上此時出一笑意。
他道:“殿下現下有很重要的事,齊大人,您先回吧。”
一偏僻的巷口,鐘妧扶著墻大口的著氣。
街道上人來人往,環視了一圈,并未看到朱源等人追過來的影,秋果那個膽小如鼠的小丫頭也沒有跟過來,了腰間,這才發現上一錢的沒有。
住在楚王府這麼久都快忘了,自己本來就是一介窮人,哪來的錢。
鐘妧嘆了口氣,抬步向前方的街道走去。后,一人的影突然近,手拍上肩膀。
警惕的回頭,然而一見那人,立馬又恢復了平常的肆意模樣。
飛跳起,踢了那人一腳,怒道:“鴿子王,你還敢出現!”
來人一灰白道袍,手持拂塵,不是林運還能是誰?
大國師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因為昨天確實放了鴿子,所以對這個稱呼也不好多辯解:“我這不是來了嘛。小妧,咱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吶,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會溜出來。這不,哥不是在這等你了嘛。”
“呵呵,”鐘妧冷笑,多虧了良好的教養才沒有呸他一臉唾沫。
都懶得跟他計較!
然而一旁,林運卻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圍著左看右看。
“小妧,你這一……帥啊。要是再配個拂塵都快跟你運哥我一樣瀟灑了。就是這小臉有點,看著小白臉……”
他嘖嘖的品論道,末了,忽然深沉的了下。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眼前的這張臉跟鐘幸的也太像了。
如果說以前像三分,那現在穿上男裝就像了五分。沒有緣關系的兩個人,真能湊巧的這麼相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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