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雕花屏風后，蕭若詢披著服，正襟危坐。他的一頭墨發不知何時已被攏到后，順的垂著。

手中的湯藥漸涼，他垂眸看了一會兒，仰頭一飲而盡。

剛放下碗，清脆的聲音隨之傳來。

“你找我啊？”

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在屏風后出了一顆小腦袋。模樣俏又活潑。

床榻之上，蕭若詢抬目看向，眸中不自覺的泛起一笑意。他輕輕道：“過來。”

“哦。”

鐘妧走出來，出了上的玄袍。

玲瓏有致的被包裹在寬大的袍中，只出一張掌大的白小臉。

霎時間，床上那人的目像是被灼到一般，猛地偏頭錯開了視線。

但他很快又轉了回來。

眼中似有暗涌，他盯著前方的，眸炙熱。

“你的服……”蕭若詢的嗓音低沉，帶著一人不易察覺的喑啞，“怎麼穿這樣了？”

鐘妧倒是沒察覺到面前這人的異常，只順著他投來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坦言道：“我原來的那服臟了，又找不到其它的，所以從你這拿了件暫時穿著。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蕭若詢蒼白的面容上升起一紅暈。趁抬頭的間隙，他非禮勿視的斂下眸，繼續道：“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裳……我會吩咐人盡快去買。你可還需要些什麼？”

鐘妧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會在這里留太久的，等船靠岸了就走。”

河水順流而下，草船駛向的梁國方向地勢漸低，不可能跟他們一起走。時間流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觀察和計算，還需要找一個高，最好是一座高山。

“你要走？”似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復，床榻上，蕭若詢的神倏地張起來。

“為何？”

鐘妧道：“沒什麼，只是想出去看看。”

聞言，床上那人的眸漸漸的黯淡下來。

不是普通人，這他在北齊皇宮就已經清楚。不喜被人縛住腳步，向往遠方的自由自在。

“如若……”他良久語帶艱的開口：“如若這里不會有人束縛你，你會留下來麼？”

鐘妧有些不明白他的話。歪了歪頭，道：“什麼意思？”

這里就沒人攔好吧。船上這群人一見到就跟避瘟神一樣，一個個的唯恐逃得不夠快。

束縛個鬼哦。

“你想多了，我要走跟這里束不束縛的沒什麼關系。你好好休息，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說完便轉離開。

后，蕭若詢看著那小的背影毫不留的走出屏風外，張了張口。但直到那腳步聲響出門外，也沒有發出一個字。

結似乎還殘存著昨夜的，他抬手過，許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抱歉……”

草船搖搖晃晃的行駛一夜，進南梁河域。

兩岸楊柳依依，草木繁茂。相較于北齊隨可見的黃土與風沙，這里的風景更加秀。

夏季的過紙糊的窗戶，熱辣辣的直在床上。房間，鐘妧很快被熱醒。了個懶腰，著眼坐起來。

目之還是那些豪華的擺設，床上的人目呆滯的看著，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輕叩門栓的聲響。

朱源站在門前，輕聲詢問著屋人：“姑娘起了嗎？主上吩咐屬下來給您送些裳。”

裳？

鐘妧遲緩的眨了眨眼，隨后反應過來：蕭若詢那廝昨晚的確是說要給找服來著。

下意識的想拒絕，但一想到以后可能會窮的連服都沒得穿，又屈服了：“謝謝，你拿進來吧。”

“是。”朱源推開門，將腳邊放著的紅木雕花大箱子搬了進來。

“這些都是時下最新的裳，是主上讓屬下去附近的集市購置來的，希您會喜歡。”他說著打開箱蓋，出里面一堆的綾羅綢緞。

“……夸張了。”鐘妧看著那堆服，角微。“其實我只要一倆件就可以，其它的你退回去吧。”

“這是主上的吩咐。姑娘的話，請恕屬下不能遵從。”

朱源站立在門旁，目不斜視。

“稍后還會有四箱和三箱首飾送來，請姑娘頃細看。屬下告退。”

“……”

鐘妧撓了撓頭，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又說不上來。

屋悶熱。一想到等會還會有人來，只得起床，去甲板上氣。

今日的天空晴朗無云，湖面波粼粼。

夏風帶著湖面水汽輕的拂過甲板，令人心曠神怡。

坐在船頭。雖不會游泳，但還是膽大的將腳浸到了水里，撐著胳膊愜意的看岸邊的風景。

船只越行越慢，催的人發困。

后的似有人走近。鐘妧睜開眼，下一秒，肩上被人披上了一件雪白的披風。

回頭，見一位年紀和相仿的子，正站在后方的甲板上。此子眉清目秀，白皙。著青的，上還長了一顆人痣，活潑又俏皮。

見面疑，朱微抿出一個的笑意，道：“奴婢是怕姑娘久坐在風口會寒，所以想給您披件裳，請姑娘不要怪罪。”

“謝謝。”鐘妧下意識的道謝，轉而反應過來，困道：“你是？”

“奴婢賤名秋果，是被主上派來伺候姑娘的婢。主上說，奴婢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但憑姑娘驅使。”

“……”

送服首飾就算了，現在送婢是什麼況？

鐘妧有些懵，搞不懂蕭若詢這廝到底想干什麼。明明昨晚都說了要走了，他送這些總不可能是讓最后再一下有錢人的生活吧？

“你……秋果是吧，其實我這個人活的很糙的，真的不用人伺候。所以，你回去？”

不是矯不接人的好意。只是如果這人要跟著離開，那以后豈不是得要坐地啃土了？

多一張吃飯可不是小事。

“姑娘……”然而秋果雙目泛紅，的像是要滴出淚來。嚶嚶泣道：“姑娘若是想趕奴婢走，就將奴婢推到這河里淹死好了！主上既將奴婢指給了姑娘，那奴婢就是姑娘您的人了。若姑娘不要奴婢，奴婢只能求死……”

一旁，子嚶嚶嗚嗚的好不可憐。

鐘妧朝天仰許久，終于認栽道：“你這奴婢奴婢的都快把我繞暈了！算了你留下來吧，我以后吃一點就行。”

聞言，秋果眼眶中的淚瞬間憋了回去。喜笑開道：“謝謝姑娘收留，奴婢以后一定會盡心伺候好姑娘的！”說著便上前，將的披風攏好，只出一張的臉。

“姑娘真好看。”夸贊道。

“還行吧。”鐘妧也不自謙，淡淡道：“既然你愿意跟著我，那咱倆以后就是個伴兒了。我鐘妧吧，你也不要再以奴婢自稱了，聽著別扭。”

“姑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怎麼敢……”

“沒事，慢慢改過來就好了。雖然以后的路可能不太好走，但你放心，我要飯也能養活的起咱倆。”

秋果：“？”

此時，甲板上的已是一臉的愁苦。

“唉，也不知道這里當乞丐的待遇怎麼樣，五險一金我就不想了，包吃包住就行……”

今夜圓月高懸。

南梁的河域上，一艘草船趁著月正緩慢的飄著。

房間，蕭若詢的臉相較于昨晚已經好了許多。他靠在床榻上，低頭翻閱著手中文書。

護衛朱源侍立在一側，垂著手，隨時等著他吩咐。

窗外夜靜謐，河面上微風拂過，帶著些怡人的清新氣息。床上的人沒抬頭，只將手中的紙張翻了一頁，淡淡道：“送去的東西可還喜歡？”

主上突然出聲，朱源一驚，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今日他奉命給那位姑娘送去了服和首飾，因準備的太匆忙，基本上都是連夜從附近的岸上買來的。而婢秋果本是養在云嬤嬤邊的養，因主上要節省府開支被放回老家。如今卻因為住的離河近，又重新被召了回來。

如此的勞心勞力，可那位姑娘似乎并不領，直到現在也沒來道一聲謝。

想到此，他斟酌著回話道：“姑娘收下了送去的東西，也留秋果在邊伺候了。想來……應該是喜歡的。”

“嗯。”蕭若詢道，“你吩咐下去讓他們將船停下來，整頓一夜之后再出發。”

床榻旁，朱源難得的沒有立即去執行主上的指令。

今日的船行駛的已經夠慢了，好不容易才行到梁國境的穎城，如果再停船，那他們要何時才能回到皇城？

他小心的抬起頭，不解道：“主上，我們現在已經到了穎城，離皇城只有一步之遙，為何不下令全速航行？”

聞言，蕭若詢翻書的手指頓了頓。

他斂下眸，遮去了眼中此時浮現的一緒，隨后語調沒有起伏道：“無需多問，去辦。”

很快，一顆顆鐵錨被拋到了水中，迫使船停在了河中央。

河面水紋連連，搖晃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