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通知？”馬小玲一聽，整個人都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了，兩眼空茫地看著那表漠然的大夫半好半天，才趕抹抹眼淚，“我就是病人家屬，哪里需要我簽字的？”

　　大夫拿著表格往眼前一推，在最下方的空白點了下：“就這兒，快點了，醫生等著手呢！”

　　馬小玲強忍住淚水，快速在上頭簽了字，然后殷切等待著手結束，爸爸能走出鬼門關，離生命危險。

　　“你說，我爸爸會有事嗎？”馬小玲這時候就像是孤苦無依的浮萍，一個人既是希又怕失地漂浮在水面上，隨時都有沉底的危險。

　　康奇豪看著這樣的馬小玲，不知道怎麼勸好。

　　放寬心？他也知道在面臨親人生死的重大關頭，任何人都寬心不下來，更別說淡定面對了，馬小玲看著就是個才走出校門的普通大學生，還沒他這麼冷的心腸。

　　勸解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康大總裁很是苦惱。

　　馬小玲也沒指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能安自己，所以強撐住癱的軀，扶著馬母眼睛一眨不眨就盯著那紅的燈。

　　半個小時過去了，剛剛那個送出病危通知的大夫又先后出來了兩次，都是讓簽病危通知書。

　　馬小玲麻木地簽了，眼中的希神采沒有減分毫。

　　那是我的爸爸，爸爸別看外表很懦弱，其實很堅強的！爸爸就算是為了我和媽媽，也一定能過來的！

　　紅燈滅了。

　　馬小玲騰一下站起來，咬住著手室的大門。

　　門開了，然而剛剛被下三次病危通知的馬父卻被蒙上了一層白被單。死寂，凄冷的風似乎過空曠的走廊，刮進了馬小玲的心。

　　“爸爸！”馬小玲從嚨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隨后再也忍不住地跑到病床前，瘋了似的推開護士，固執地將白被單拉下來，出了馬父慘白枯槁也再無生機的蒼老臉龐。

　　馬小玲那個時候，抓著馬父的手不放，嗚咽著悲傷嚎哭。本來昏厥的馬母，聽到了馬小玲的哭喊聲，也睜開了眼。

　　等一睜眼看到蒙著白被單的馬父，仿佛再也承不了地歇斯底里大哭：“老頭子呀，你死了我們娘倆怎麼活……”

　　愁云慘霧，窗外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也暗了下來。

　　康奇豪不太適應這冷的天，抬起腳就要走。可是看見馬小玲那麼傷心地哭號，康奇豪又覺得自己的嫌棄太不厚道，只好像個木頭人一樣，直愣愣在原地站著看馬小玲母痛哭失聲。

　　醫生和護士都漠然地見證這悲慘的一幕，沒辦法容。這個職業本，就是習慣見證死亡和奇跡的，在他們看來馬父長期營養不良，又心思郁結沒有生氣，活到今天已經算奇跡了。

　　死了也好，省得拖累這孤兒寡母，再繼續欠債。

　　“老頭子呀，你好狠的心啊！玲玲長大懂事了，知道打工掙錢幫家里還債了，你怎麼就不睜開眼看看咱家兒！你讓心里難不難，讓我這老婆子今后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啊……”

　　馬母哭著哭著，不知怎麼頭一歪，一下就暈倒在馬小玲上了。

　　馬小玲一見母親哀傷憔悴一瞬間仿佛老上幾十歲的臉龐，不悲從中來，哭聲更大了。

　　有護士看著不耐煩，對著馬小玲說：“人都去世了，還是趕辦后事吧，醫院止喧嘩。”

　　“你有沒有同心，人家爸爸死了，哭一哭能怎麼？”康奇豪看不慣，冷冷刺了一句。

　　那護士掛不下臉來，哼了一聲嘟囔說：“一家子窮鬼，能熬到今天算不錯了，拽什麼拽？”

　　“你說什麼？”康奇豪皺眉，誰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了？

　　護士噤若寒蟬，但是又不服氣：“本來就是窮嘛！他們家東借錢西借錢還補不上這個窟窿，現在欠醫院一大筆醫療費呢！”

　　“錢錢錢，你們醫院的素質哪兒去了！”康奇豪眉頭皺，想也沒想就打開錢包隨手扔了幾張票子甩在那個護士臉上。“不就是錢嘛，我有的是！現在，閉上你的臭！”

　　護士敢怒不敢言，另外幾個醫生護士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出頭替護士說話。

　　這世道，有錢的是大爺，他們都惹不起。

　　“媽，媽！”這時候馬小玲變了調的哭聲傳到康奇豪耳朵里，他一低頭，就發現馬母的況不對。

　　幾個醫生都算敬業，看到馬母不對勁也都不管剛才的事了，該檢查的檢查，很快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鄭重和凝然的神。

　　馬小玲哭得一一：“醫生，我媽怎麼了？”

　　“快，送手室！馬主任和王醫師！”幾個醫生沒說話，他們著急催促著邊的護士去人，一邊給馬母進行搶救措施。

　　馬小玲看到這個陣仗，整個人都驚呆了，木木的不知道怎麼反應。

　　康奇豪看著這樣，心里忽然一痛，忍不住蹲下去一把摟住馬小玲。這還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這麼親近人，不過這種驗覺也不錯——如果這次摟抱不是在這種境下，那就更好了。

　　“馬小玲，你媽會沒事的。”

　　馬小玲木然地點頭，“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康奇豪不忍地拿手蓋住的眼，“別看了，一會兒等醫生搶救完，就能知道你媽怎麼樣了。你先打起神來，送你爸一程。”

　　手心到一點點的熱，有滾燙的留下來，打了他的袖口，康奇豪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馬小玲的眼淚。

　　這樣的馬小玲，脆弱得讓人想要疼惜。

　　馬小玲這個時候，整顆心什麼都沒有，就想著康奇豪說的話，就想著打起神來送爸爸一程。

　　因為爸爸去得太突然，們事先一點準備都沒有，現在辦喪事也得要現借錢，爸爸的尸也只能先送到醫院的太平間了。

　　“我……我要打起神，送送爸爸。”馬小玲的嗓子都在剛才哭啞了，說話的時候就覺得干地發，聲音也很難聽。

　　康奇豪難得沒有任何嫌棄，只是將馬小玲抱了一下，頭一次潔癖沒有發作，任由馬小玲窩在他懷里哭得昏天黑地。

　　發泄喪父的痛苦過后，馬小玲不好意思地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康奇豪，“謝謝你。”然后就努力撐起發的，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跟著護士的指引推著馬父走去太平間。

　　康奇豪就在原地看著馬小玲故作堅強的背影，那一瞬間，他有了想要保護一輩子的想法。

　　雖然這個想法只是短短一瞬間生的，但是康奇豪莫名地就將這個想法牢牢記在心里，始終沒有忘記。

　　大概是馬小玲的脆弱和堅強，了他的惻之心吧。

　　手機鈴聲響了，康奇豪低頭看醫生還在搶救馬母，心里總覺得不安，是為了馬小玲。

　　他怕手機鈴聲太大影響醫生救人，所以腳步不停走到了走廊另一頭，才接了電話。“我是康奇豪。”

　　“總裁，您現在在哪里啊？我已經到賓館了。客戶剛剛來電約好了見面時間，您看什麼時候回來準備一下？”迪恩苦哈哈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康奇豪本來想說等下就回，但是目不自覺轉到急診室門口，三四個醫生圍著馬母搶救的景，又突然改了口：“等我回去再說。”

　　“總裁，都到湖州了您可不能撂挑子呀！”迪恩嘮叨的病又犯了。沒辦法，總裁的前科太多了，他不能不防。

　　康奇豪不耐煩地吼了句：“撂挑子又怎麼？你是我的書，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干嘛？吃干飯嗎？！”

　　迪恩委屈啊，他正想說兩句反駁總裁霸道無的話，通話就戛然而止了。

　　拿著手機迪恩整張臉都僵住了，反應過來之后馬上就不顧形象地了口：“靠！總裁這也太無太無恥太無理取鬧了吧！”

　　康奇豪站在原地等馬小玲回來，納悶地點上一煙叼在里。

　　他真是太反常了，自從遇到這個馬小玲，他好像就沒正常過啊！他冷心冷面的康奇豪什麼時候知道施舍別人了？什麼人有資格讓他做司機開車一送送兩回？他還像個白癡一樣，進醫院之前去超市給人買禮？

　　哦，真是夠了！

　　康奇豪有些后悔，剛才怎麼就沒直接走呢？迪恩的電話就是個很好的借口。現在馬小玲送逝者去太平間了，留他一人在急診室前看著馬母，這樣一來他貿貿然離開就有點太不近人了。

　　“麻煩！”康奇豪郁悶地吐了一口煙圈。

　　全然無視了醫院走廊四張的煙標志。

　　馬小玲送馬父去太平間的同時，也不忘給家里人打去電話。而后馬母還在搶救的時候，馬家的一干親戚就到了醫院。

　　其中馬小玲的舅媽趙芹最是顯眼，那嫌棄的表現，好像死的不是自家親戚似的。或許在眼里心里，有資格稱親戚的只有有錢人和娘家還有婆家？

　　“小玲啊，你看你爸爸現在人沒了不說，你媽眼看著形又要不好。我尋思著，再老住院也不那麼回事兒哈！不如辦了你爸的喪事之后，就和你媽從醫院搬回家住，怎麼樣？”趙芹提議。

　　馬小玲臉慘淡，垂著頭不說話，康奇豪知道是擔心馬母。

　　后來醫生幾經搶救，馬母都沒醒過來，馬小玲跪求神經科和腦科的專家免費給馬母看了一次診，人家直接說馬母植人了。

　　這對馬小玲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一天之失去兩個最親的人，就是鐵打的人也不住了。

　　就在馬小玲意識昏沉，眼前泛黑倒下去的時候，康奇豪出手臂摟住了，同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