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走了大約二十幾天的樣子,已經到了江南的地界。
離古寨縣越來越近,雪鳶的神也越來越急切。
其實,雪鳶自失去了父母,由伯父伯母帶到了八歲,但是在那樣的家庭里面,貧苦得連自己家的孩子都吃不飽,又怎麼會好好對待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況且,還是個娃子。所以從小,其實雪鳶是被伯父伯母家的堂兄堂姐們欺負著長大的,對他們,其實并沒有多深厚的。
最讓雪鳶牽掛的,還是那個住在隔壁的袁超袁大哥。
從小的就那樣深厚,在知道雪鳶被賣掉的時候,袁超翻墻到了雪鳶的家里說要帶跑,可畢竟是小孩子,說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兩個人嘰嘰咕咕說了一晚上的話,哭哭笑笑,說好了要等長大了,去找對方。
小孩子的話,小孩子的誓言,都是說說算了的,又怎麼能當真?可是雪鳶這麼多年來,卻是一直掛念著袁超,再也不曾多看別的男人一眼。
而袁超,又何如呢?
離得他越近了,雪鳶的心反倒是越張。
萬一他不記得自己了呢?萬一他已經親了呢?萬一他搬走了呢?萬一自己找不到他了呢?那麼多的萬一,究竟自己該怎麼去面對呢?
一進了古寨縣,走在那隔了很多年,依然悉的街道上,夢里不知道多次回到這里,可是醒來才知道是一場空,雪鳶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了。
看到雪鳶的樣子,如玉不由得一陣心酸,眼淚也忍不住在眼圈里面地打轉。
家,誰不想念呢?盡管在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了雪鳶的父母,可是雪鳶回來還是這樣的懷,而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到自己的家呢?什麼時候能回到自己的那個時代呢?大約,自己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吧。
在這個世界中,即使遇到再多的人,再多的事,其實都是和自己無關的,屬于自己的一切,早就灰飛煙滅了,即使自己在這里過得再好又能怎麼樣呢?真真正正屬于自己的那些親友,是再也回不來了!
一想到這些,如玉的眼睛不也潤了,雪鳶不解,用手著眼淚,哽咽著對如玉說道:“姐姐,您這是怎麼了?怎麼也掉了眼淚?”
如玉連忙掩飾著:“沒,沒什麼,我只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也不由得有點難過,好妹妹,別傷心,已經到家了,趕快去看看吧。”
“姐姐,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如玉苦笑:“我哪里還有什麼家,還是你好,想家的時候,還可以回家,而我,什麼都沒有了……”
“姐姐別這樣說,日后,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如玉握住雪鳶的手,雖然眼睛里還有眼淚,但是角出了笑容:“好妹妹,有你這句話,姐姐就滿足了,和你在一起,就是我們的家——好了,別說這些了,趕回家去看看吧。”
雪鳶連連應著,趕著馬車,一直到了以前伯父家住的地方。
雪鳶伯父家住的巷子,在古寨縣的北面,一個做古北巷的地方,大約這里住的多是貧苦的百姓,一排排的院墻看起來,似乎是多年都沒有維修過了,高高低低,有的地方掉了磚都沒有修補,墻頭也長滿了雜草,有的院子門都殘破了。
想來這樣的地方,也不會有賊人的到來,所以院墻和院門,也就不急著修理了。于是,幾乎整條街道,都是這樣破破爛爛的。看到如玉疑的樣子,雪鳶解釋道:“這里住的,本來就都是窮人的,有的日子過得好一點,就會搬走了。當初,袁大哥的家境其實也不是很好的,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有沒有好一點。”
“那,你伯父家,還會住到這里嗎?”
雪鳶苦笑了一下:“我想會的吧,他們畢竟——”說到這里,聲音就低了下去,其實憑借對伯父伯母的了解,想來也不會大富大貴的,但是這些話,在如玉面前,還是不便開口,畢竟還想留一點面。
如玉明白雪鳶的意思,也不愿意看著難看,于是,也沒有繼續問了下去。因為巷子太過狹窄,如玉和雪鳶只得把馬車栓在了巷子口,和雪鳶兩個人互相攙扶著走進了巷子。
此時正是午后,雖然已經是深秋,太還是狠毒的,秋老虎之稱可不是吃素的,火辣辣了地照了下來,很多人吃過午飯,都在家里打盹,此刻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有的家門前有看門的狗,都是懶洋洋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呼哧呼哧地氣,看到人過來,都懶的哼一聲。
雪鳶帶著如玉來到巷子盡頭,一個破敗的大門口,大門歪歪扭扭的一邊斜著,一邊勉強掛在門上,墻頭的茅草老高。一看就是破敗之家,門口著殘破的對聯,已經被風水雨打,已經褪,慘白的,還殘缺不全。就連門檻,都爛掉了一半。
看到伯父家如此的樣子,比自己走的時候還要破爛百倍,雪鳶不有點難堪,低頭不語。
如玉拉著的手安道:“現在百姓過得都清苦,這不是他們的錯,朝廷也是有問題的,唉,到了家門口了,快進去看看吧。”
雪鳶應了一聲,可是頭卻不自扭過去,看向旁邊的大門,旁邊的大門顯然比的伯父家顯得整潔了好多,雖然很久,可是看起來很干凈。兩扇門板好好地合著,墻頭上面干干凈凈的,墻上的磚頭也砌得整整齊齊,在整個巷子中,恐怕這一家,是最為面的了。
看到雪鳶的目,如玉心領神會,問道:“這就是你那個袁大哥的家吧?”
雪鳶低下頭,用蚊子般的聲音“嗯”了一聲,然后補充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住在這里——我們先進去伯父家看看吧。”
說著話,雪鳶走在前面,推開了那個破了一半的大門,走進了院子,如玉也跟著進去,帶著好奇的目四下打量著。
原來這就是窮苦百姓住的地方啊。
院子很小,破爛不堪,半邊都堆著柴火,另外半邊只一個破水缸,一張舊桌子和幾條長凳,沒有其他的東西,那張木桌子還斷了一條,用一塊青磚墊著。
低矮的房檐上滿是雜草,房子的門敞開著,一眼能看到里面,黑乎乎的,仿佛是有灶坑和柴火堆,雪鳶剛剛走到房門口,已經聽到里面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誰?是誰?”說著話,一個看上去五十左右的老婦已經走了出來。
那老婦穿的服補丁摞著補丁,頭發已經白了多半,因為常年的勞作,背有點佝僂著,搶步出了門,攔在雪鳶的面前,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著,大聲問道:“哪里來的小妖,跑到我家里來干什麼?”
一開口,便是出言不遜,如玉不僅暗自搖頭,想來這婦人便是雪鳶的伯母了,看上去就是市井小民的樣子,還帶著潑婦的臉,不僅對雪鳶年的生活報以深深的同。
雪鳶聽到伯母這樣講,登時紅了臉,連忙說道:“伯母,我是雪鳶啊。”
“雪鳶?”那婦人怔了一下,仿佛在想著是哪個雪鳶,好久,才一拍大:“啊呀呀,雪鳶啊,你這個小妮子,這是從哪里來的?”
“伯母,我,我從京城來的,這位,是我的姐姐。”說著話,雪鳶連忙側,讓伯母看到后面站著的如玉,又給如玉介紹道:“姐姐,這就是我的伯母。”
如玉連忙出一個笑容來:“伯母好,我如玉,初次見面,還伯母多多關照。”
雪鳶伯母并不答話,依舊是上一眼下一眼,上上下下把如玉看了好幾遍,如玉覺得老大的不自在,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從屋子里面又走出來一個老年人,頭發都快要掉了,敞著服,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老婆子,是什麼人啊?”
“老頭子,快來看看,是你的侄,從京城里面回來啦!”雪鳶伯母回手把的伯父拉了過來:“看看,你侄有出息啦!”
“侄?哪個侄?”雪鳶伯父眼睛,看著雪鳶,本就沒有認出來。
“是雪鳶啊,是雪鳶!”雪鳶伯母連忙說到,然后湊到雪鳶伯父耳邊說道:“從京城回來的,說不定帶了錢回來呢!”
院子這樣的小,說的這句話,雖然是低聲的,但是還是分毫不差地落在了雪鳶的耳朵里,連站在后面的如玉都聽得清清楚楚的,雪鳶面紅耳赤,連如玉都覺得很是尷尬。
“喔喔喔,是雪鳶啊!”雪鳶伯父立刻出了笑臉來,“來來來,快坐快坐,這位是?”
“啊,這是我的姐姐,如玉。”雪鳶連忙給介紹。
雪鳶伯父還是笑著:“都坐,都坐。”說著話,用袖掃了掃長凳,推到了如玉和雪鳶的面前,一臉的熱。
雖然是這樣讓著,但是如玉和雪鳶看著那幾個臟兮兮的長凳,還是無法坐下去,就算雪鳶只是一個小丫鬟,畢竟是在魏王府中的,也算是錦玉食,有多久時間沒有遇到過這種形了?盡管當年就是從這樣的環境里面出來的,但是有句話說的好,由儉奢易,有奢儉難。在魏王府出來,又怎麼能在這樣的環境中再生活下去?
兩個人就這樣站著,雪鳶伯父帶著笑容對雪鳶說道:“雪鳶,你這是發財回來的麼?是回來看看我們?”
雪鳶連忙搖頭:“不是的,伯父,我們是回來,不想再離開了。”
“啊,是這樣啊,”雪鳶伯父的臉變了一下,“回來了也好,也好,你看,這家里都不像個樣子了,也缺個人管管事,回來也好,幫幫你伯母的忙。”
“是,伯父。”雪鳶雖然里應著,但是眼神看向如玉。
如玉并不講話,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作為一個外人,是不好開口的。
雪鳶伯父看看雪鳶懷中抱著的小包袱:“哎呀,你拿著這個干什麼,快給你的伯母。怪沉的,到了自己家里,就不要拘泥了。”
聽到雪鳶伯父這樣說,雪鳶伯母立刻出手來,要接雪鳶手中的包袱。但是如玉眼疾手快,攔在雪鳶伯母前,先把包袱拿在手中:“這就不勞伯母了,里面都是我的一些人的件兒,因為雪鳶怕我累到,幫著我拿的,還是我自己拿著吧。”
雪鳶怏怏地回了手去,狠狠白了如玉一眼,然后絮絮叨叨對雪鳶說道:“這個,雪鳶呀,你在京城中這麼多年,也一定有不的積蓄吧?你看我們這個家中,破落這個樣子,還有啊,你哥哥,都三十出頭了,還沒討到老婆,你姐姐也不爭氣,嫁給一戶賣青菜的,也沒給娘家掙點聘禮……”
沒有等雪鳶講話,如玉先笑道:“伯母,我和雪鳶在京城是做仆役的,做了這麼多年,確實積攢了一些銀子,我們兩個想著,不能一輩子給人做奴仆,于是就拿著所有的積蓄給自己贖了,現在,我們兩個無分文,投靠伯母伯母,還二位能收留……”說話間,如玉的眼睛一直落在雪鳶伯母的臉上,分毫不錯開,把的所有的表盡收眼底。
“什麼?”沒有等如玉說完話,雪鳶伯母的眼眉立刻立了起來:“你這個姑娘家的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家又不是大富大貴的,又不是揮金如土的,怎麼就能收留你們?你們說說看,平添了兩張吃飯,這是多麼大的開銷?你們這紅白牙的,怎麼就好意思說出口?兩個大活人,有手有腳的,讓人家收留?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麼?”
雪鳶的臉頓時漲的通紅,盡管早就知道伯母伯母并非和善之輩,卻沒有想到,自己多年沒有回來,進門就是被要錢,說了沒有錢,便要立刻給趕出門去的架勢。雪鳶的淚珠兒在眼眶里面打轉,強忍著才沒有落下來,輕聲說道:“伯母你不要生氣,我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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